被迫嫁给暴君之后——泊烟
时间:2022-01-03 13:29:54

  一旦皇帝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
  王允披星戴月地回到家中,脚还没跨过门槛,余良就迎出来:“阿郎,四郎来了,在书房等了您许久。长公主好像也在找您,孔嬷嬷已经来门房问过好几次。”
  王允略加思索,还是先去了书房。
  王赞背着手,在书房的门口走来走去。
  他领武官职,虽没什么实战的经验,但常年在军营里操练,身体比王允壮实许多。两个堂兄弟,眉目之间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一个儒雅,一个硬朗。
  王赞虽然脾气冲了些,但对王允这个堂兄言听计从,两个人的关系倒比亲兄弟还好些。
  “怎么了?”王允在门口除履进来,“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阿兄,你可算回来了!陛下下令戒严了,是不是要打仗了?!”王赞跟着王允进去,“听说都城里面混进了奸细,校事府到处在抓人,闹得鸡飞狗跳的。”
  这件事王允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但抓北朝的细作,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也没办法阻止。
  “若真的打仗,陛下会不会趁机收回北府军的兵权?他手底下会打仗的大将可不少,龙骧军,中军都已经被他控制,我们只剩北府军了。”
  王允在书案后面坐下来,安稳如山,“还没到那一步,你也别乱了阵脚。北府军是守卫建康的最后一道屏障,轻易动不得。”
  王赞稍稍安心,又凑到王允的面前,压低声音,“我还听说,陛下要杀废帝和废太子,废太子却被人救走了。这是真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允抬头看他。
  “陛下可是个狠人,雷霆手段,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废太子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王赞眯着眼睛,说出心中的猜测,“二兄做了废太子那么多年的老师,说把他视为半子,不为过吧?阿兄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事是他做的?”
  书房里安静片刻。窗外灯火阑珊,流水潺潺,好像另一番天地。
  “王赞,管好你的嘴。”王允阴沉着脸,目光中迸发出杀气,“不想死的话,就回去老老实实地呆着,看好北府军!”
  王赞惊住,猛地后退了两步,后背汗涔涔的。
  等他定住心神,再看坐在案后的人,依旧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样子。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我,我就是来提醒阿兄近来城中不太平,要多加小心。这便回了。”王赞行礼,然后匆匆退了出去。
  王允转过身看向窗外。他的确在找姜景融的下落,姜景融也必须要活着。对于他们这些士族来说,姜景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位继承者。在汉人心目中,“正统”二字,抵得过千军万马。
  他必须修书给王执,问清楚这件事。
  他们宗主房有种密语,只有宗主和暗探才能识得。他用密语写好信之后,封在竹筒里,交给余良,“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递到阿弟手里,再把他的话带回来。”
 
 
第14章 靠近她,能解他的厄。……
  月上中天,满城喧嚣才逐渐平息。
  建康宫中,柳庆远走进中斋,向萧衍复命。
  萧衍正接过苏唯贞命人试过的汤药,那汤汁浓稠如墨,且味道刺鼻。萧衍皱眉,但为了能入睡,还是勉强喝了下去。
  “人抓到了?”萧衍喝完,将碗扔回托盘。
  苏唯贞递果脯过去,他直接挥手拒绝了。
  柳庆远摇头。
  建康城实在太大,人口又多,要藏起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这些人敢潜入,必定是做好了详实周密的安排,里外都有接应。除非那时就关起城门,几日不开,然后挨家挨户地排查。可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到春市,也没有必要。
  萧衍倒不至于怕了几个细作,正好放他们回去传递消息,让魏帝好好掂量掂量,开战是否为明智之举。
  只是这些人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他不弄出点阵仗出来,北朝还以为他可欺。
  “你回去,收兵。”
  柳庆远行礼告退。
  萧衍起身,走进寝殿。偌大的寝殿,没什么陈设,空旷而冰冷。
  苏唯贞带着内侍,跟在他后面,为他宽衣。
  “许奉御说,主上不要多思多虑,身体一定要放松。仆会燃安神的香,就守在外面。”苏唯贞轻声轻语地说。
  萧衍应了一声,躺在龙榻之上。
  殿内慢慢升起香雾,人都退了出去。他望着明黄的帐顶,挣扎了一会儿,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方才闭上了眼睛。
  以往都是刀山火海,或是累累白骨,有无数双手将他拽入梦境的深渊。
  可这回,他梦见自己走在黑暗之中,前方有一束光,指引着他过去。
  等他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张床塌,顶上垂下重重幔帐,还悬挂着香球,玉环,帐内有一团影子,隐约如山势起伏。
  他迟疑地伸出手,掀开重重幔帐,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熟睡。
  她的黑发如绸缎般铺散在枕上,发出幽幽的暗香,吹弹可破的皮肤,光洁无瑕,睡颜恬静而放松。她好像觉察什么,美眸缓缓睁开,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一种毫无防备,犹如昙花在夜里静静安放的美。
  萧衍怔住,心房似被猛烈击中。
  竟见她微笑,然后伸出手,勾住自己的手指,轻轻用力地拉,好像邀他共枕。
  萧衍躺在她身侧,她很自然地依附过来,靠在他的怀里。柔软纤细的身体,带着微微的热度和馨香,就像流水一样蔓延至他的四肢。
  这种感觉,竟让他平静,舒适,甚至有一种污浊的灵魂被荡涤的感觉。
  萧衍的手臂扣紧了她的腰身,猛地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看仔细。
  女子眼角的泪痣嫣红如血,而后整个人化作一阵青烟,缓缓地散去。
  萧衍猛地坐起,殿中香炉的香已经燃尽,日光漏尽门扇,他竟然安睡了一夜。
  苏唯贞听到响动,连忙进来,脸上有喜色,“主上!主上昨夜睡得可好?”
  “嗯。”萧衍抬手撑住额头。
  苏唯贞大喜,但看他神情又不对,“主上,怎么了?”
  睡得好,难道不应该高兴?
  萧衍在想,这个女人已经两次入他梦里了,都是在白日接触过之后。托她的福,他没有做噩梦,并且睡得香沉,平静,犹如脱胎换骨。
  这仅仅是种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暗示?
  靠近她,似乎可以解他的厄。
  *
  昨夜,王乐瑶却没有睡好。她住的沁园在王宅的北边,靠着府墙,外面的喧闹声还是能隐约传入她耳朵里。
  她睡眠浅,加上挂心,一直到后半夜还没睡。
  第二日一早,竹君便来告诉她,街市上的官兵都已经退了,一切恢复如常。
  王乐瑶才松了口气。
  不管细作抓没抓到,至少姜齐悦暂时是安全了。凭伯父和长公主的本事,一定能将姜齐悦平安地送出都城。
  萧衍大概是她命里的克星,每回遇到,都得提心吊胆,导致她不能安寝。
  她以后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侍女们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竹君说:“听闻清溪中桥那边的大宅子已经有主了,这几日有很多仆从往来,似乎主人很快就要搬进去。”
  清溪中桥一带住的都是达官显贵,离乌衣巷不远。
  那个大宅本来是废帝的一处私邸,应该是被萧衍赏给谁了。
  皇帝赏赐如此贵重的宅邸,这个人的来头想必不简单。
  王乐瑶一边将蔷薇水擦在耳后,一边问:“可知道是谁?”
  竹君帮她梳着发髻,摇头道:“还不知,不过应该是从郡县搬进都城来的,是陛下的旧识吧!”
  王乐瑶点了点头,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用过早膳,她在房中观看魏碑的拓本,这是谢羡昨日带回来给她的,她还未来得及细看。
  正看到兴起处,竹君大步进来。
  “娘子,您快出去看看,宫里来人了!”
  苏唯贞带着一帮内侍站在院子里,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盒子。余良正与苏唯贞恭敬地说话,苏唯贞态度很冷淡。
  可王乐瑶一出来,他的态度就变了。
  “四娘子。”他笑着见礼。
  这位娘子,本就是世间罕见的容色,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大长秋,您这是……”王乐瑶回礼,看着眼前的阵仗,有些疑惑。
  “主上说,昨日无意弄坏了您的东西,这些是赔给您的。”
  竹君立刻想到皇帝昨日没带钱袋,还是她们娘子付的钱,怕是面子上过不去,今日来找补。
  苏唯贞身后的内侍一一上前来,打开盒子,苏唯贞便开始念:“赏,金凤凰五翅三珠步摇一个。”
  “赏,合浦珍珠一串。”
  “赏小叶紫檀佛珠一串。”
  ……
  这些东西都是贡品,怕只有宫中的妃嫔才可以用,萧衍到底要做什么?
  苏唯贞唱完之后,亲手将一个盒子交到王乐瑶手上,“主上说,别的就赏给四娘子玩玩,这个请您好好珍藏。”
  那些东西还只是玩玩……王乐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拳头大小,纹路里有丝丝缕缕的绿,就像水波一样,光华流转。
  她在书上看到过这块玉!
  “这不会是……”
  苏唯贞点了点头,“这是仇池国水明玉,镇国之宝。陛下破仇池都城时,在仇池皇帝的枕下找到的,据说佩戴可以解百毒,延年益寿。”
  这么好的东西,余良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王乐瑶身在高门,的确见过不少好物。可国宝她也是第一次见,萧衍竟然赏给她!
  苏唯贞笑了笑,“我还要赶回去向主上复命,告辞了。”
  余良连忙送他出去。
  王乐瑶回到屋中,那些侍女围着案上摆的几盒珍宝,各个惊叹不已。一个说:“婢子听过,采珠的地方由官府统一看管,普通的珠民只能在每年十月到次年二月采卖,因为这时候的珍珠是最次的。像这样一串珠子,怕是极难得。”
  的确,珠蚌长在天然的海水中,孕育出的珍珠形态各异,这样的二十四颗色泽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上品南珠,不知得开多少珠蚌才能挑出来。
  又有个侍女说:“这佛珠上面,好像雕刻着人啊?”
  竹君拿起盒子,那么小的珠子上,竟然雕刻着罗汉,看得眼花缭乱,简直是巧夺天工。
  可王乐瑶清楚,这些东西,都没有水明玉贵重。玉佩的底料出自昆山,所谓“金出丽水,玉出昆冈”,昆冈就在仇池的地界。如今战乱频频,与西域的交通并不顺畅,上好的玉料本就难得。她也只在伯父的案头看见过一块昆山玉所作的镇纸,是齐昭帝所赐。当初为弄到那块玉料还废了好几年的工夫,最后一分为二,赐了一块给王家,再也没有多余的了。
  一条普通的腰带而已,弄坏就弄坏了,赏赐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实在叫她难安。
  皇帝赏赐东西给沁园的事,在王家很快就传遍了。
  王姝瑾刚刚抄完一百遍家训,被放了出来,听说这件事,气得跑到公主府大闹。
  “母亲,我都没有见过水明玉!那可是国宝!”
  姜鸾看她一眼,“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当初你舅父赐给你的宝贝还少吗?”
  “为什么要赏给她这么好的东西,难道,皇帝看上她了?”王姝瑾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昨日王乐瑶背着她,偷偷跑到洛阳馆去大出风头,她已经压着一肚子火,“她若是做了皇后,岂不是要一辈子压在我头上!”
  孔嬷嬷过去小声地劝,给她顺气,姜鸾却道:“立皇后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便是。”
  “我不管,她不能做皇后!谁都行,就是王乐瑶不行!”
  “这件事,岂是你说了算的?”姜鸾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我已经递了帖子给太后,随时准备进宫。你最好清醒点,别到时追悔莫及。”
  王姝瑾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觉得母亲不帮她,竟要她眼睁睁地看着王乐瑶进宫,去魅惑君王吗?
  她气得从公主府跑出去,姜鸾命孔嬷嬷派人看着她。
  孔嬷嬷安慰道:“二娘子还小,等长大一些,就能明白公主的苦心了。”
  “她不是孩子了,我还能护她一辈子?”姜鸾跪在佛堂里,“尽我所能,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第15章 谢三跟公主没什么的。……
  这日有常朝,在太极殿议政的时候,众臣对此次北魏派出细作的事,争论不休。
  一部分认为北魏欺人太甚,要还他们颜色。一部分则认为,派使臣团前去北魏谈判,最好是和亲。
  主战的大都是寒门出身,以军功累迁上来的,不惧怕打仗。主和的以士族为代表,他们养尊处优久了,当然不希望开战。最后衡阳郡公张洪和扬州刺史王赞吵得不可开交,两个都是暴脾气,吵到几乎要动手的地步。其余的人都围在旁边劝阻,朝堂像是市集一样。
  王赞说:“你说开战,知道打仗要废多少粮草吗?还有御寒的冬衣,兵器,是你说打就能打的?国库有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吗!”
  张洪反唇相讥,“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当缩头乌龟吗?我们都是跟着陛下打过来的,粮草我心中有数。光躲着有用吗?北魏就是看到前朝各个都是软骨头,才敢这么欺负人!我们大梁的将士,没有怕死的!”
  “你那叫不怕死吗?你那是送死!”
  “割地岁贡,就能保你余生太平了!”
  萧衍扬声道:“别吵了。”
  他的声音十分浑厚有力,满是帝王的压迫感。
  双方这才被分开,但依旧不服,吹胡子瞪眼的。
  这两人除了政见不合,也有私怨。前阵子在未央居闹的那出,两家儿子没争出个结果,倒是两个老子结下梁子。如今寒门得到重用,不断侵蚀士族的利益和地位,原本也不可能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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