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寥寥几句,但经过众人的脑补,他们也能够听得出来,乖乖,这里头看样是有一场大戏啊!
众人咽了口唾沫,擎等着他们二人吐出更多的秘辛,张翠花也不知道小六到底是抽的什么风,但此时若是什么都不说?就更显得其中有事,只能否认。
“我没有,我不是……”
“就知道你要否认,呵!算了,就这样吧!”魏璟逸垂着眼,摆出一张失望到极点的面孔:“可叹这么多年过去,我在你心中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四个字被他掐得极紧,而说到这里,张翠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啊!就为了这四个字,她这么多年的口碑全被魏璟逸几句话给败光了,天理何在?
真是的,有啥事不能回家解释?非得在她手下面前这么折腾她?
她压低了声音,在小六耳边小声说道:“魏、璟、逸,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说得就好像我做过什么丧尽天良,抛夫弃子的事情一样,若是再闹,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对张翠花这话里的威胁,魏璟逸不以为意,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做过?”
“抛夫弃子的事情我怎么会……额!不对……”
抛夫?弃子?抛下狗蛋儿,抛下前夫。
张翠花一脸懵逼,原先没想到这一层,小六今日挑明她才反应过来,这么说起来,抛夫弃子的事她似乎已经干过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过的事情,魏璟逸端起一杯酒水喝了一口,但觉得滋味一般,只抿了一小口又放回了桌上,后又煞有其事的看着她,就是想听听她怎么解释。
他翠花姐姐是如何保下一条命,又是如何完好脱身的,这两个问题他可以不问,包括她为何选择去军营发展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被逼无奈。
但这两年间,她活着的信息一直瞒着他,且一封信也没有写过,这就有些过分了,甚至狗蛋儿今日说起他娘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是不敢去信,只当他是开玩笑。
如今见到真人了,魏璟逸还是担心自己是否在做梦,她可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见到小六那双透着阴暗,想要搞事情的眸子,张翠花屏住气息,不敢出声,但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指不定暗里打算着要怎么收拾她呢!
好吧!两年没回去,且一直瞒着他们,的确是她有错在先,那她道歉还不成吗?
张翠花当即起身,把小六扶起来按在了她的主位上,当着众人的面儿,自己站在他后头给他捏起了肩,第一是为了讨好,表明自己的决心,第二也是为了防止这小子再说出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届时她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捏捏肩膀,揉揉脖子,再抓抓头皮,这套捏背丝滑小连招儿被她使得炉火纯青,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讨好眼前的这个俊美少年。
无人敢出声,只有魏璟逸是个特例。
满室寂静中,只听魏璟逸轻声说道:“你们也听出来了,我与你家将军是旧识,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
听是听出来了,可“怎么看”这个问题就有些高深了,他们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对他们加将军和眼前这个男子的关系应该怎么看。
这个问题张翠花也听在耳里,不觉得有什么,但下一秒就听见她的那些下属们一个一个的奉承道:“啊!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说起来这都是您和将军的事情,我等自然不敢有意见。”
“对对对,谁规定的男人就必须跟女人在一起?我家将军坚毅、勇猛,不仅沙场上是条好汉,私下里也是极爱重我们这些属下,所以将军的意愿就是我们的意愿……”
“哦?你刚刚说她极为爱重你们?”听到这话,魏璟逸微微挑眉,上位者的气息隐隐露出,但也足震慑住众人。
只不过,肩上的那双大手明显是力气大了些,魏璟逸只能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示意她轻些,但这情形看在众人眼中就成了二人之间的小意温存。
就跟夫妻之间吵架一样,一开始那俊秀少年还各种哀怨,但吵过一通之后他们家将军便服了软,这会儿又开始和好……
正是温情的时候,他们哪能再跟着添乱?
“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将军爱重他们也不是这个爱重,两者还是不同的。
在他们看来,魏璟逸说的每句话都极有深意,似乎是在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正是在试探,为了他们家将军的幸福,他们也只能解释道:“我等与将军只有袍泽之情,没有……没有那种意思,并非公子想的那样。”
魏璟逸淡淡道:“哪种意思?我想的哪样?说清楚。”
一群人“……”
说什么清楚?他们不过是来喝个酒,寻个乐呵,再看个热闹,这是造了什么孽?
见这帮子人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魏璟逸也不与他们计较,随意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继续喝,花将军我就带走了。”
众人有些为难:“可是今日……”
不等他们说完,魏璟逸又接着道:“今日的所有开销都记在我头上,先前你们不是说开个价码吗?你们敞开了喝就是,今日的花费就当作你家将军的嫖资。”
众人“……”被嫖的反倒给钱,这也算是他们家将军赚了吧!
但这话一出口,张翠花却是急了:“小六,你乱说什么呢?”
她这一急,手上也没了分寸。
只听“咔”一声,这声音似乎是出自小六身上……
等到魏璟逸捂着手臂,皱紧了一张脸,张翠花才发觉自己用力过猛下干了什么糊涂事儿。
“啊!小六你没事吧?”
魏璟逸瞥了她一眼:“胳膊都断了,你说有没有事?”
张翠花“……”那确实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
魏璟逸疼得冷汗直冒,却还是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胳膊就断了,你要是故意的,我这条小命还能保得住?”
第八十二章
诡异, 实在是诡异。
此时,狗蛋儿正站在亲王府内餐厅门口,一只脚已经抬起, 马上就要踏过门槛,但却迟迟不敢踏入。
今日, 他是按着他娘的吩咐, 下了学便回了亲王府,但谁能给他解释一下,眼前这场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六,今日厨房煨的这鸽子汤不错, 来, 张嘴, 啊——”
“真乖, 再尝尝这道爆炒虾仁。”
“……”
还是熟悉的厅堂,还是熟悉的饭菜,只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虽然还是记忆中音容笑貌,但行为举止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两个人大相径同。
只见他干爹一只手被布条裹着, 正端正的坐在餐桌前,而他娘,正端着一碗饭,一勺一勺的往他干爹嘴里送, 时不时的再哄上两句, 这分明……分明是他小时候才有的待遇。
“鸽子肉便罢了,我不爱吃。”魏璟逸嫌弃道。
听他这么说, 张翠花随手将那鸽子肉丢进了空碗里,又舀了一勺白米粥送到他嘴边, 温声细语道:“不吃鸽子那就喝口粥,厨房的人说是熬了一个时辰才熬的这般软烂,这白米粥好克化,正适合你吃。”
“嗯!”
门外的狗蛋儿一脸懵逼“……”
刚刚细声细语说话的那人真是他娘?
刚刚听他娘说话的时候,狗蛋儿被雷了个外焦里嫩,甚至忍不住怀疑,里头这二位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
亏他还说他干爹享受的是他小时候的待遇,这会儿才发觉了不同,他小的时候是他娘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面前是狗屎,他也得挺住了,吃下去,而他干爹却可以挑着捡着来。
嗯,果真是差远了。
随手唤来了管家,狗蛋儿扒在门框边儿冲着屋里头努努嘴,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周叔,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儿?”
周管家点头哈腰的哂笑道:“主子的胳膊断了,这不,你娘正喂着呢吗?”
狗蛋儿深吸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是在喂饭,干爹胳膊上裹那么厚的布条,若不是胳膊断了,也不会如此,周叔,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管家一脸苦笑,殊不知他也不知缘由,只好解释道:“不是咱不说,是真不知道,里头那二位捂的严实着呢!要不少爷自己去问问?”
“好吧!”
里头的二位还在一口一口地喂着饭,狗蛋儿就是这么进来的。
“干爹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周管家说是断了,怎么断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只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干爹的手臂上,并没有注意他娘的神情猛地一顿,但这点细节却还是被魏璟逸发现了个正着。
咽下一口白粥,魏璟逸淡淡说道:“路上不小心摔的。”
“摔得?”狗蛋儿一脸不信:“怎么摔能摔成这样?干爹莫不是在骗我?”
越想越是如此,紧皱着一张脸,狗蛋儿接着道:“莫非其中另有隐情?干爹不妨说出来,我替你收拾他。”
说到这里,魏璟逸眉头一挑:“你要怎么收拾?”
“自然是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观着张翠花的脸色,魏璟逸故意问道:“为奴为婢也就罢了,做牛做马是不是狠了些?”
狗蛋儿摆摆手,一脸讨好:“不狠不狠,我还觉得轻了呢!弄断我干爹一条胳膊,只叫他做牛做马都算是便宜了他……”
狗蛋儿说的理直气壮,誓要替他干爹出一口恶气,不料他这话刚一说完。就见她娘手里端着的碗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好在她还顾着几分力气,碗倒是没破。
狗蛋儿小心问道:“娘,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手也不稳当?”
只见张翠花黑着一张脸,又甩了狗蛋儿一个眼刀,直瞪的狗蛋儿觉得浑身凉飕飕,才又道:“你娘还不至于喝点酒就拿不稳饭,倒是你刚刚说的……”
“也不瞒你,你干爹这条胳膊,我卸的,你不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吗?尽管放马过来!”
听到这话,狗蛋儿瞪大了一双眼珠子,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是他娘,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关键是他也打不过呀 !
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大逆不道的言论,再看看他娘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狗蛋儿咽了口唾沫,又后退了两步,嘿嘿笑了两声:“我哪有这个胆子,娘你先喂着,我出去找人接替你。”
张翠花拒绝道:“不用了!”
狗蛋儿忙不迭的回道:“要的要的。”
狗蛋头也不回的从这屋里跑了出去,没跑两步,迎面又撞上了周管家,扯着周管家的袖子,狗蛋儿仔细吩咐道:“一路上没瞧见什么侍婢,劳烦周叔给找两个心灵手巧的婢女过来,好接替我娘。”
听到这话,周管家抽了抽嘴角,直言道:“不是咱不愿,的确是您要的婢女她来不了。”
狗蛋儿有些不解:“厅堂不是春闻和秋水侍候的吗?”
“春闻手摔了,秋水她娘病重,回家去了。”
“那寝室总有人吧!”
“没人。”
“厨房呢?我可是瞧见了,那么一大桌子菜,周叔可别说是你自己做的。”狗蛋儿斜眼看他。
听到这话,周管家忙不迭地摆摆手:“咱可没这手艺,不过厨房的老李几人刚刚烧水到时候被热水烫了手,即便是来了也替代不了你娘。”
狗蛋儿眯了眯眼,顿时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若是春闻和秋水不在也就罢了,可寝室没人,厨房的人也伤了,哪会这么巧?
镇定了心神,狗蛋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周叔,你也别跟我拐弯抹角,直说吧,到底哪儿有人?”
周管家很是为难:“少爷别问了,今日这府上没人,就是有人也都伤了,就连老朽,老朽也……”
说着,周管家举起一只颤颤巍巍的老手,又道:“就连老头子我在内,都端不动碗。”
狗蛋儿“……”
周管家是武人出身,要说他拿不动碗,大概就相当于他娘拿不动刀。
事到如今,周管家也只好劝狗蛋儿想开点,别去插手这俩人的事儿,于是狗蛋儿也只能亲眼瞧着他娘磨磨唧唧的给他干爹喂完了一顿饭,两人又开始铺起纸张写起字来。
写字这事儿,张翠花自然没这个情操。
魏璟逸伤的是右手,磨墨的活计是干不了的,所以狗蛋儿便主动提出揽下这活儿,偏偏这个时候,他干爹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还是叫你娘来吧!毕竟你娘今日可是放话了,说我……唔唔唔!”
魏璟逸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张翠花拿手捂住了嘴。
狗蛋儿还等着听下句,就见他娘一脸核善的冲他笑笑,言辞犀利的拒绝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手,还是我来吧!”
狗蛋儿不好意思的道:“娘休息会儿,还是我来吧!”
“不必,你麻利儿的滚去一边儿玩去,再不走你也留下,把那什么《孟子》给我抄上一篇。”
见他娘要罚抄书,狗蛋儿不敢久留,当即说道:“哎!我这就滚。”
等到狗蛋儿出去之后,张翠花也松开了捂在魏璟逸船上的大手,张口抱怨道:“小六,胆子肥了,你刚刚想跟他说什么呢?”
魏璟逸觉得有些不适,微微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看着张翠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魏璟逸似无所觉,好像刚刚的那个动作只是无意之举,就听他无所谓的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反正我这一条胳膊已经断了,也不差第二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