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扳过虞晚的下颔,侧低了头细细吻她。
虞晚一点儿都不想知晓昨晚的境况,她甚至都不想面对新帝,她闭了闭双眼,在新帝对她愈发激烈的唇上狠狠一咬,出其不备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魏昀“嘶”了一声,后退半步,抬起手背擦了擦唇上两道明显的牙印。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虞晚:“你敢咬朕?”
虞晚低着头,在魏昀的注目下,自袖口取出一条丝帕,面无表情地擦拭了下嘴唇,随即福了福身道:“嫔妾告退。”
说罢再不理会新帝何等难看的面色,径直走出了养心殿。
李福守在外头,怎料见到虞嫔这么快就走了出来,他不禁上前问道:“虞嫔主子,您又不和陛下一同用晚膳了?”
“多谢李公公美意,你让陛下自个儿用吧。”虞晚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哪顾得上和李福费口舌,随口答了句便走。
李福往回瞧去,正巧瞥见追出来的陛下,他抬头看了眼对方神色,顿时心内一怵,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且说翊宁宫这边。
不久前舒贵妃被降了一级,成为舒妃,还被剥夺了持掌凤印之权。这是六宫皆知的事情,连带着翊宁宫都门庭冷落下来。如今倒是德嫔的宫里往来者络绎不绝,可谓风水轮流转。
只是翊宁宫的冷清,倒也方便了晓月偷偷摸摸进来,向舒妃禀报近来得知的情报。
此刻晓月跪在大殿中央,像是发现了重大秘密般,欣喜若狂道:“启禀娘娘,虞嫔自个儿都说她失宠了,奴婢认为,此时正是娘娘一举夺得陛下宠爱的机会……若是娘娘您能够承宠,凭着您的天姿国色,今后势必没有虞嫔的立足之地!”
“你当真听虞嫔这般说了?”舒妃沉着一张脸思考,那张扭曲的面容纵然再娇美,此刻也显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自从她被贬为妃位,性情便喜怒无常,翊宁宫不少下人都遭了殃。
然而舒妃此时仍是有些不信虞嫔会失宠,毕竟虞嫔风头正盛,陛下怎会无缘无故厌弃了她?
“娘娘有所不知,虞嫔自昨日回来,便开始茶饭不思。”晓月十分笃定地笑道,“况且虞嫔说她失宠,这话是对着德嫔说的,奴婢认为,她总不至于向自己在宫中唯一的好姐妹撒谎。”
说罢,晓月看了眼座上的舒妃,决定再加一把火,“舒妃娘娘不如趁机一博,没准儿便成为皇后了呢。”
舒妃原本听晓月这般说,已是信了几分,何况听见舒妃这个称呼,中间少了个贵字,瞬间便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遂阴沉着一张脸道:“本宫知晓了,这儿已没你的事,下去吧。”
晓月退下后,舒妃立即派人传唤宜嫔到翊宁宫,将方才得知的消息说与了宜嫔:“据本宫的探子所言,虞嫔近日已有失宠之兆,本宫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才能重回贵妃之位,不知宜嫔妹妹有何高见?”
宜嫔沉思片刻,拧眉道:“这探子所言是否可信,如今还是未知。依嫔妾看,娘娘该先核查一番陛下的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核查?那你说该如何核查!”舒妃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神情焦躁不已,她用护甲狠狠拍了记桌子,发出一声重响,“养心殿被李福那老货管得密不透风,本宫的探子都进不去!”
宜嫔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起身上前,打算替舒妃顺气:“……娘娘息怒。”
不料舒妃反手便打掉了宜嫔的手,那锋利的护甲在宜嫔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一抹鲜红的血痕,疼得宜嫔连忙捂住手,蹙眉后退了半步,站在舒贵妃面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情态。
舒妃只顾着发怒,连个眼神都没给宜嫔,更没瞧见宜嫔手上的伤势,只扶住额头不耐道:“罢了!你且回去吧,本宫无须你这等没用的饭桶,也能自个儿想出良策。”
宜嫔出身诗书世家,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不禁暗自掐了把手心肉:“是,嫔妾告退。”
说罢,这才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舒妃神色阴沉地抿了口茶,末了将茶碗往地上一砸,碎片四分五裂。
满殿下人听闻这声响,心知是主子发怒的前兆,一个个都低着头,禁不住瑟瑟发抖。
舒妃却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方才本宫和宜嫔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一炷香时间内,本宫要你们每人想出一个主意,若是时辰到了,主意说不出来的,便给本宫跪在这些碎片上,跪到明日五更天!”
太极池。
有了上回虞晚的前车之鉴,太极池内外都加强了守卫,奈何防不住有的人先前已在此守了一整日,趁着傍晚守卫换班之际偷溜进来,此刻正满脸娇羞地藏在池中一块大石后。
魏昀批完今日的奏折,照例来此处沐浴。
此刻他身披一件白色浴袍,不成想还没走到池边,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视线内出现一只耳环,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本朝男子没有佩戴耳环的习俗,这势必是女子掉落的。
“……”魏昀沉默一瞬,止住了步伐,弯腰捡起那耳环,只见其色泽富丽堂皇,做工精细非常,绝非凡品。
观其制式,并非是宫女能佩戴的,至少是嫔位的主子才行。
魏昀皱了皱眉,从这耳环艳丽的颜色来看,觉得这不像虞晚的饰物。今日香炉内又燃了些许熏香,难以分辨气味。
他冷了脸,正准备唤李福,然而心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真是虞晚。她上次和他在养心殿不欢而散,今晚过来示好,想来倒也说得通。
魏昀遂不动声色地将耳环收入袖中,说了声:“出来。”
第54章 【054】 那你日后便不必碰凤印了……
帝王威严的声音传入舒妃耳中, 她躲在暗处不禁有些呆愣,没想到魏昀一进来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来。”魏昀见无人现身, 他站在原处抱起双臂,英挺的面容不辨喜怒,“别让朕再说第三遍。”
话落, 太极池一处角落里传来水声。
舒妃都听见了陛下方才说的话,她莫名有些慌乱, 连原先的计划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得从石头后面现出身来, 颤着心尖儿走到魏昀面前, 娇滴滴地唤了声:“陛下, 是臣妾。”
她只穿了件薄衫,浑身都湿了个透彻, 先前一直泡在水中,为的就是在陛下面前上演个出水芙蓉的戏码。
如今陛下命令她现身, 舒妃不敢不从。况且她素来爱慕陛下万分,他一开尊口, 她情急之下便把那招出水芙蓉给忘了。
然而, 魏昀见到舒妃,立时便拧了眉, 几乎是瞬间便别过脸去。
他意识到袖中耳环定是舒妃的,虞晚根本不在这儿, 此刻差点没把那只烫手的耳环给扔出去。
可作为帝王,面对自己的妃嫔,他还是克制了这股冲动,只转过身去背对着舒妃:“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舒妃还当陛下是在克制情愫, 她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这般模样的自己,便从池子里出来,自陛下身后缓缓靠近,试图一把抱住他宽阔挺拔的后背。
怎料她的手指还没碰到魏昀,他便往前走了一大步,可谓避她如蛇蝎。
“擅闯太极池,论罪当罚。”魏昀依旧背对着舒妃,开口不禁令人胆寒,“你可知错?”
照理旁人听见了魏昀这番话,早已瑟瑟发抖地跪下,舒妃虽说也吓了一跳,可她犹不死心,毕竟她都这样了,便顺势使出提前计划的第二招,身子往后仰去,效仿上回虞嫔那般跌入池中。
可这次不同的是,魏昀站在原处,连转个身都未曾,更别提去接住舒妃。
反倒是舒妃身形不稳,唯有狼狈地发出一声惊叫:“啊!陛下救我……”
魏昀纹丝不动,只是在听见身后响起的巨大水花声后,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免得水花溅上他的衣衫。
舒妃骤然落入池中,一时不察被呛了几口水。
她忍不住开始咳嗽,双颊涨红,那刻意装扮的精致面容此刻瞧着狼狈不已。然而舒妃此刻都顾不上这些,她不明白,为何陛下没有过来救自己,明明虞嫔上回就是这般做的,怎就到她身上行不通?!
舒妃心内愤怒难平,可当着陛下的面,她不敢发作,只得委委屈屈叫他:“陛下,臣妾口中进了水,嗓子实在难受,您可否过来扶臣妾一把?”
魏昀不为所动,只冷冷道:“舒妃,朕在问你话,休要装聋作哑。”
舒妃不禁愈发委屈起来:“陛下……”
她咬住下嘴唇,奈何陛下一直背对着她,愣是没给她任何怜惜。
甚至下一瞬,魏昀拔腿就走,似乎意欲离开太极池。
舒妃这下才慌了神,回忆起陛下先前的问话,她连忙答道:“臣妾只是想一见陛下龙颜,无意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话落,魏昀虽是停住了步子,然依旧没有回头:“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太极池,舒妃你难道不知?”
舒妃听出陛下意图问罪,心顿时凉了半截。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怎么都没料到,自个儿都被水呛到了,陛下竟丝毫不管。
那日她让翊宁宫的宫女每人想个主意,想不出便罚跪在那些瓷片上。后来不知是谁,说打听到虞晚上回闯入太极池,与陛下大胆偷会,还使出了落水的戏码。舒妃一心效仿虞晚,以为陛下就好这一口,若是她这般也能获宠,怎料到今日全然不是这般光景。
舒妃此刻早已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她如今已被贬为妃位,若是再贬下去,便和虞晚一样成嫔位了。
因此她急忙为自个儿辩解道:“陛下,臣妾先前乃是误入此地,进来后听见您的脚步声,这才躲在石头后面不敢现身,绝无触犯宫规之意!求您念在臣妾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宽恕臣妾!”
说罢,舒妃见魏昀一时不答,她想起当初的日子,便开始抹泪抽泣起来:“自您登基以来,臣妾为您打理六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陛下……别、别惩罚臣妾!”
“……”魏昀沉默片刻,竟是答应了:“好。”
“陛下愿意开恩,臣妾感激不尽!”舒妃不禁面露欣喜,她本没想到陛下如此宽容,以为他还念及旧情。
殊不知魏昀一贯冷情,对舒妃更是从来都没有情。
他淡淡道:“朕这次不惩罚你,可你那些功劳今后都一笔勾销,往后莫要再提。”
魏昀大步朝门口走去,他取出衣袖中的耳环,随手扔在了门口的桌案上,语调陡然变冷:“打理六宫,当初是你主动请缨。且你别忘了,这份权力旁人想要都得不来,到你这儿便只余苦劳二字,那你日后便不必碰凤印了。”
说罢,魏昀便推开门扉,高大挺拔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太极池。
留下舒妃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处,久久没回过神来,她今后居然连碰凤印的资格都没了,这无疑断了她成为皇后的念想!
半响后,舒妃恨恨地甩开手,在池内划出一道巨大的水花。她弄出的动静有些大,惊动了外面的宫人。
悠雨轩。
云袖和兰芷站在殿前一处地方窃窃私语,得知虞晚近日茶饭不思,且愈发严重起来,二人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兰芷回头望了眼禁闭的门扉,朝云袖悄声道:“那日太后究竟对主子说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可惜咱们又不好去向寿康宫的人打听,只能看着主子日渐消瘦下去。云袖姐姐,你说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云袖蹙着眉:“寿康宫的人都随太后娘娘,每日耳濡目染,一个个都难相处得紧,我之前不是没去问过,可惜实在问不出来。”
兰芷听后一叹,正要继续开口,却见晓月朝二人走了过来,便立即收了声。
云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来人,一看对方是居心叵测的晓月,顿时没好气地上前问道:“你有何事?主子如今身子不好,没得进去添乱!”
晓月瞧出二人对她的敌意,只低眉顺眼地笑了笑,福身道:“云袖姐姐别那么大火气,奴婢是来告诉兰芷,她要御膳房给主子做的糕点都好了……瞧!我还带了回来呢。”
说罢,晓月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一副殷勤模样。
兰芷却立时怒了:“你!谁让你做主拿回来的!这里面都是金酥糕,你若是摔烂了,仔细你的脑袋!”
她叫御膳房做的糕点,竟然落到了晓月手中,万一晓月对主子下毒该如何是好!
况且这可是宫里最名贵的金酥糕,只有太后娘娘和陛下这等人物才能用得起,她给那些厨子塞了好多银钱,他们才肯给主子做的……兰芷原本想拿来给主子增添食欲,哪知道这盒金酥糕竟被这个来路不明的晓月给糟蹋了!
“不就是一盒糕点嘛,奴婢拿都拿了,现在给兰芷姐姐不是正好?”晓月瞧着兰芷满面怒容,她却笑得愈发开怀,左右自己有舒妃娘娘撑腰,此刻晓月将那食盒交到兰芷手中,便一溜烟跑了。
“真是气煞我也!”兰芷站在原处拿着那食盒,扔也不是,留也不是,被那晓月气得七窍生烟。
云袖轻拍了拍兰芷的肩:“别气了,谁都看见是晓月拿回来的,到时就算主子出了事,晓月也逃不了干系。咱们拿进去试一下毒,仔细检查一番这盒金酥糕,无大碍便端给主子去。”
兰芷唯有点头答应,却是皱着眉道:“云袖,你先帮我拿着。”
她实在被晓月气得狠了,原先曹太医说她还摔过一回脑袋,此刻头疼欲裂,捂着脑袋蹲下了身子。
一些从未想起过的画面,突然出现在她脑海……
兰芷想起,那日在卫国公府,她是撞见了从雪筱阁里走出来的卫国公没错,可之后的记忆一直都想不起来。如今她终于记起来了!
卫国公那时面色异常红润,兰芷还以为国公爷发了高热,遂推着轮椅上前询问道:“国公爷,您这是怎了?”
怎料卫国公仿佛被人撞破奸情一般,被突然出现的兰芷吓了一大跳,他面容陡然阴沉下来:“你这贱婢!少多管闲事!”
话音方落,卫国公三步并两步走到兰芷跟前,掐着兰芷的脖子将她从轮椅上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