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想了想,按照尊卑顺序,先是去了一趟养心殿。
李福站在门口,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虞晚,末了站在那儿笑着告罪道:“虞答应来得不巧,陛下正忙于政务,怕是不得空见您。”
虞晚听后微点下颔,说道:“那嫔妾不便打扰,改日再来谢恩。”
说罢带着宫女施施然离去了,李福也不挽留她。
随后虞晚又去了舒贵妃所住的翊宁宫,因着答应的册封礼最简单,虞晚是今日第一个到的,可就如第一次在寿康宫门外那般,这次她朝守门宫女表明来意之后,也等上了良久,此刻还未见到舒贵妃的人影。
虞晚很有耐心,静静地立在门口等着。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新帝那儿不去谢恩应当不打紧,毕竟李福都那样回绝了,可舒贵妃这儿不一样,明显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她若是掉头走了,今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女子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响起:“呦,这是谁挡在门口呀~”
虞晚回过头,见着两位年轻秀丽的女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便知这二人约莫是陆贵人和徐常在,她早先看过画像,此时认人倒也不吃力,便微微福身行礼,毕竟她的位份在整个后宫都是最低的:“嫔妾见过陆贵人、徐常在。”
“起来吧。”陆贵人容貌清秀,此刻朝虞晚淡淡笑了下,颇有几分冰山美人的意味。
徐常在轻哼一声,倒是没敢在翊宁宫前为难虞晚,只是她看了眼虞晚明艳昳丽的容貌,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瞧了瞧陆贵人,她很快甩手放下,眼冒嫉妒的火光。
世上美人众多,宫里尤甚。
徐常在知道这个道理,然而以眼前这位虞答应的顶尖容貌,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陛下见了,怕是也会走不动路吧……
更何况,徐常在是以非常规手段进的宫,虽然她知道虞晚也不是,可就是没法心平气和与虞晚相处。
徐常在拧着眉心,上前绕过了虞晚,朝翊宁宫的守门宫女客客气气道:“我是新入宫的徐常在,今日特来向贵妃娘娘谢恩,劳烦进去通传一声。”
宫女福了福身,回道:“贵妃娘娘正在午歇,小主们且等一会儿吧。”
徐常在微张了嘴,有些愣住,显然没料到舒贵妃此举。
她心里想着,若舒贵妃当真在午歇,那她过一会儿来便是,可偏偏这宫女叫自己在门口等着,算是什么意思?
这才第一次打照面,居然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徐常在立即跺了跺脚,心中有些不忿,倒也不怕那守门宫女看到,进去禀报给舒贵妃后惹出什么乱子。
陆贵人沉默不语,自打她入宫以来,就知道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势必要卑躬屈膝了,可她不后悔。
虞晚早已见惯这些套路,暗地里一直在思考太后那粒药是否有毒性,站在那儿倒也气定神闲,可谓是三人之中最淡定的一个。
不多时,有宫女走了出来,朝三人躬身道:“小主们久等了,贵妃娘娘有请。”
徐常在轻哼一声,率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虞晚随后进去,待到了正殿,她随着徐常在和陆贵人一同行礼:“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舒贵妃妆容艳丽,此刻略带慵懒地斜倚在上首,她目光扫过一圈下面的三位新人,在虞晚脸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道:“都起来吧,赐座。”
三人依次按位份坐了,有宫女连忙递上热茶,放在小主们面前。
舒贵妃抿了口茶,开始漫不经心地寒暄起来:“你们三人都是头一回进宫,觉得宫里如何?”
说罢,徐常在轻轻笑起来,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嫔妾还是第一次走进后宫,只觉这景象富丽堂皇,几乎叫人挪不开眼。”
虞晚随口附和了句:“嫔妾也这般觉得。”
舒贵妃笑了笑,转而询问一旁还未开口的陆贵人:“陆贵人,你呢?”
陆贵人小心斟酌着道:“紫禁城巍峨肃穆,嫔妾心生敬畏。”
“是么。”舒贵妃并不甚在意三人的回答,她在意的事儿却在后面,“今日你们三人来本宫这儿谢恩,陛下那边可去了?”
虞晚想起之前的状况,便照实答道:“李总管说陛下正忙于公务,嫔妾不敢叨扰陛下,便先来了娘娘这儿。”
同为女人,虞晚看得出舒贵妃对新帝的在意。
她心里有些疑惑,舒贵妃稳居后宫第一之位,也需要如此在意新帝么?
除非舒贵妃心里真的装下了新帝,否则……便是因为新帝那座冰山,至今未宠幸任何女人,舒贵妃才对她们这些新人如此在意,甚至上来就给了一个下马威。
看来太后先前所言不虚,新帝才是开在后宫的一朵高岭之花。
第12章 【012】已修改 翻牌子
舒贵妃听完虞晚的回答,心里一阵满意,又问其余二人:“你们去的时候呢?”
徐常在面色非常不好看,她觉得自己先前的糗事被当场追问,心里十分不爽,此刻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了脸没答话。
陆贵人见状,连忙打了个圆场:“陛下也没见我们,想来确实是政务繁忙。”
舒贵妃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又与虞晚几人各自寒暄一番后,她满是愉悦道:“今日你们三人过来谢恩,本宫这儿也没什么稀罕物事,便赏每人一个玉镯子吧。”
随即便有宫女端着三个宝盒上前,里面各自躺着一只玉镯子,但成色却是不同。
出乎虞晚意料,成色最好的那只玉镯,竟到了她面前。
她悄然抬眸看了眼座上的舒贵妃,一时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唯有语带感激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恩典。”
陆贵人面无太大波澜,即使她本该得到成色最好的那一只玉镯,可说不准她心内这份不平,便是舒贵妃埋下计谋的种子。因此陆贵人也不怪虞晚,平静地谢恩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恩典,必定没齿不忘。”
徐常在把玩着手中那只成色最次的玉镯,面色难堪,险些没当场把那玉镯子摔烂,只“啪”地一声丢回宝盒中,没好气道:“嫔妾谢贵妃娘娘!”
与其说是谢恩,不如说是在赌气,更为恰当一些。
虞晚和陆贵人同时眼皮子一跳,这徐常在还真是胆大。
可舒贵妃面上却并无多少恼怒之意,瞧着很好相处的模样,她甚至没去计较,反而笑着摆摆手道:“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三人各自回去吧。”
虞晚三人起身道:“嫔妾告退。”
待她们走后,舒贵妃顿时收了笑容,问身后躲在屏风后头的女人道:“宜嫔,你看这三人如何?”
宜嫔施施然走了出来,轻笑道:“各有千秋,她们三人一来,后宫可真是要热闹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这等无聊的玩笑!”舒贵妃一听就没好气,戴着艳丽护甲的右手猛地拍了记桌案,“这次进宫的三人,两个都是太后的人,还有一个还是丞相的女儿,你没看见方才那徐常在有恃无恐的模样,若不是陛下先前特意说过一嘴,本宫今日便处置了那徐常在!”
“贵妃娘娘息怒。”宜嫔连忙宽慰了几句,嫣红的唇一张一合,“依嫔妾看,这徐常在一定手握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行事这才如此猖狂。至于陆贵人和虞答应,眼下瞧着这两个倒挺安分,对您并无不臣之意。咱们不妨先观察一段日子,说不定还没轮到咱们动手,便有人坐不住了呢。”
舒贵妃听后这才面色稍霁:“也罢,免得脏了本宫的手。”
宜嫔笑着抿了口茶:“正是这么个理儿。”
虞晚回到悠雨轩,冷不防荷玉凑上前来叽叽喳喳,大意无非是要她争宠。
“小主,您这可是头一日进宫,就不好奇今晚陛下会翻谁的牌子?”荷玉一脸讨好地笑道,只要她一开口说话,便丝毫不容云袖插嘴。
虞晚面色淡淡,她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个中肯的结论:“依我看,今晚陛下谁的牌子都不会翻。”
荷玉却不依不饶,使劲怂恿道:“若是小主坐以待毙,那兴许还真是这样。可小主若是去养心殿送一回汤羹,凭您的美貌,说不定结果就不同了呢。”
虞晚对这番话感到好笑,轻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吧。”
她也没那胆子,上次借落水之事算计了新帝,估摸着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虞晚可不敢去触霉头。
荷玉跺了跺脚,急得语无伦次道:“可、可是小主……”
虞晚起身,往内室走去,只留给荷玉一道纤细娇弱的背影:“我要歇息了,到晚膳时分再叫我。”
她本以为自己算得挺准,结果到了晚间,后宫突然传出一道晴天霹雳的消息。
陛下翻了徐常在的牌子!
且不说舒贵妃那边如何,就连虞晚得知的时候,也好是愣了一会。
她想不明白,整个后宫的妃嫔都想不明白。
西乐宫,偏殿。
徐常在暗自窃喜,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不时哼着小曲儿。她特意沐浴熏香,化上她最美的妆容,身穿仪制内最顶配的盛装华服,坐在偏殿内等着她所倾慕的陛下到来。
她并未等上多久,便听见一声洪亮的“陛下驾到”在外头响起。
徐常在弯了弯唇,她觉得自己身为第一个侍寝的妃嫔,理应感到无比荣幸。那位住在主殿的常嫔多年无宠,如今她一来便得了宠爱,常嫔怕是连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抱着这般激动喜悦的心情,徐常在走到了门口,见到陛下高大挺拔的身姿从不远处走来。
她心里跟抹了蜜一般似的,故意捏着嗓子自以为娇柔地唤了一声:“嫔妾见过陛下。”
话落,头顶却连让她起身的声音也无。
魏昀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似乎没有让徐常在起身的意思,目光堪称冰冷至极,甚至连看她一眼都嫌脏。
他走过依旧在行礼的徐常在,坐到西乐宫偏殿的主位上,抿了口茶。
徐常在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方才的喜悦心思全消,她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良久后才敢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陛下,嫔妾可是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了?”
魏昀似乎这才发现有这么个活人在偏殿,他先前屏退了左右,此时朝徐常在面色寡淡地说了句:“平身。”
徐常在高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勉力维持柔美姿态起身,却反而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喜感,随后便迈着小碎步,一路走到魏昀跟前,笑着唤道:“陛下,嫔妾服侍您更衣。”
说罢,她伸出手指,就要去触碰魏昀的衣襟。
不料却被魏昀“啪”地一下打开了手。
徐常在手上吃痛,身形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可碍于陛下面前,她还得维持仪态,于是便跪在地上,委屈地开始哭起来。
那哭声此起彼伏,如同蝉鸣声阵阵,直叫人被吵得头疼。
魏昀耐心尽失,冷声斥道:“你哭什么?”
徐常在滴下几颗眼泪,抽抽搭搭道:“嫔妾一心侍奉陛下,缘何陛下不领情呢?您若是今天不想让嫔妾侍寝,大可不必过来……”
魏昀仿佛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般,抬起那对漆黑的眸子看着徐常在:“你现在能侍寝?”
徐常在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先前嫔妾特意问了太医,只要注意些……便不打紧的。”
她自然知道陛下指的是自己怀有身孕之事,这也是徐常在进宫得以嚣张的资本。
只是未免她成为那后宫妃嫔们针对的靶子,宫里只有舒贵妃知晓原委。
想来陛下也是在乎她的,这才会顾及自己的身子。
然而魏昀依旧冷漠如冰,他斜睨了眼徐常在,字字见血道:“朕允许你生下龙裔,已是莫大的恩赐,除此之外,别再宵想别的。”
徐常在以为他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魏昀当初根本就没碰过她。
只是念及大局,魏昀才将计就计罢了。
毕竟,若是安王的孩子在后宫出生,那安王就此与皇位无缘。就是算了这么一笔账,魏昀这才愿意帮安王养女人。
这一点约莫连太后都始料未及,还以为这孩子是随便来的野种。
徐常在满腹委屈,可碍于魏昀面上,又不敢再哭出声来,唯有默默垂泪。她不明白,陛下既然不喜欢自己,今晚又为何会来她偏殿,难道……就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她这孩子的母亲无关?
想通了这一点,徐常在心都凉了,她呆若木鸡地抬眸,朝坐于主位上的男人看去。
只见魏昀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本兵书,自顾自翻看了起来,竟然连半点理她的意思都没。
第13章 【013】 开始争宠
就这般各自过了一夜,魏昀清晨卯时就离开了西乐宫。
徐常在顶着乌青的眼圈,她整整一夜未眠,此时只能对着魏昀的背影干瞪眼。
虞晚昨晚倒是在悠雨轩睡得挺香,虽然黄花梨木床榻变得小了些,可她也不太关心这些。
到了快要辰时的时候,虞晚开始对镜梳妆,今日是要去翊宁宫请安的日子,并且是入宫后的头一回,轻易马虎不得。
她挑了件浅绯色的折枝海棠夹袄,下裙同色,颇有几分清丽佳人的意味,妆容也以素淡为主。
好一番穿戴过后,虞晚带着荷玉去了翊宁宫,云袖则被留在了悠雨轩。
此时已至深秋,天气渐凉,不少宫殿里都开始使用炭火。
虞晚去得挺早,翊宁宫暖阁的主位还空着,显然舒贵妃还没到,按理说她应当是最后一个出场。
虞晚自从踏过这道门槛,便接收到数道神色各异的视线,暖阁的位子还没坐满,此时仍有不少是空的。
叶嫔见了虞晚,在暖阁内轻摇团扇,笑着朝左右打趣儿道:“好一个绝代佳人,这便是新进宫的虞答应吧?看了真叫人自残形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