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谨风咽了咽口水:“商先生生平不爱开玩笑吧?”
屠毅抓抓刚长出短短胡茬的下巴:“我亲自去的!亲自砍了蒋氏两刀!”
葛谨风的脑子嗡嗡响,下意识的问:“五姐遇刺了,她还好吗??”
屠毅:“…我没去看她。”压根就没去看她!本来有些爱慕, 但文道难喜欢商奇总这样的,现在又打定主意做太子妃,那点爱慕立刻打散, 开始避嫌。
葛谨风微微皱着眉, 半是喜悦,半是叹息。整个人半停滞的拉着商鹿, 携手进了中军宝帐。
商鹿拍拍他的手:“陛下,江山社稷为重。听我过程,我得抢这个头功。”打仗时间长耽误我治国,头功归了别人你们夫妻俩过继别人的孩子继承大统更耽误我治国,咱就这一个爱好!
“啊,愿闻其详。”
商鹿说:“我做了一个假的天王头颅,让屠大哥诓骗葛忠义,说他来献宝,求见太后,然后毁了蒋太后的容貌。开始狗咬狗,一团大乱。我说完了。”
葛谨风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咬着牙赞叹道:“妙啊!!!”
可惜我爹一世英名,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要绝嗣了,他要绝嗣了!!
太子对于自己绝嗣不是很在意,接受很多年了,一想到天王也绝嗣,就觉得十分惋惜。葛昆仑是当世无双的大英雄,结果人到中年,娇妻幼子一起谋反,先害了他,随即被诛,唯一幸存的儿子又不能人道。简直是太可笑、太可悲了。身后无人,将来葛家天下,要落入外姓人手中?
屠毅问:“兄弟,我忘了问你,那个是怎么做的?”臭了我一路!
商鹿眨眨眼:“用木头雕刻一个人头很难吗?用臭鱼烂肉腌制十天,加水浸泡,保持发酵的温度,让整个屋子闻起来比腌菜还臭,味道可以乱真。我在乱葬岗睡过觉。”他手工做的也很好呢。
……
自愿的刺客、江湖豪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混居在京城各处。
文蜀给自己认识并光明正大住在客栈的江湖豪杰下了请帖,那些行踪诡秘的人么,只好派人在皇宫外的天街上整整齐齐的码放了黄金五十斤、白银五百斤,大嗓门的士兵高声宣扬:“元帅要厚谢仁人志士,设宴款待替天行道、杀死蒋家文武官员的英雄好汉!”
张大提醒道:“江湖豪杰,不要喊好汉。有很多大姨大姐。”大姐们的脾气大多比寨主还直爽一些。过来就给你一个嘴巴子。
士兵立刻改口:“江湖豪杰们看过来!元帅要厚谢仁人志士,设宴款待杀死蒋家狗官的江湖豪杰!重金答谢!”
有人过来问:“在哪儿设宴?不会是宫里吧?”
“京城最大的酒楼!白鹤楼!上下五层,元帅全包了。”
“白鹤楼不是闭门不营业,全都去乡下躲避了吗?”
士兵骄傲道:“元帅叫他开门,他敢不开门?元帅抓了京城里所有屠夫和卖饺子的,给军中上下一起抱了一顿饺子,用了二百只猪羊。”
白鹤楼的好厨子在门口熬制香料,香飘十里。
门口的士兵们整齐肃列,有拿长矛的,有拿长刀的,都打磨过了。一见有人要走进去,立刻举起寒光闪闪的长刀、红缨枪、在上方搭成一条令人胆寒的刀门阵。
无声的表示:够胆的豪杰就走进去。
花裙子的女人走到这里迟疑,丈夫拉她:“怕什么,窗子都开着。咱们江湖豪杰,怕什么刀剑如林。”
女人还要迟疑,开着窗子方便逃跑,也方便射箭呢!一抬头看到傻憨憨的丈夫已经冲进去了,也只好跟进去,假装淡然的过刀林。
一楼坐了寥寥数人,二楼人多一些,三楼坐满了一半,夫妻俩就在二楼坐了。
桌上摆着葡萄、柿子、香喷喷的烤栗子,切片的卤牛肉(显然违法,元帅带头违法)和松仁小肚、烧鹅,都是一些很吉利的食物。
又走进来一个提着剑、身穿红裙的女人。直接上了五楼,见这里人不少,只有一桌酒菜“大元帅,你可认得我?”
文蜀正在自斟自饮,抬眼一看,竟然又是一个认识的人:“鹿大小姐!阿鱼姑娘!我正想你呢。”
鹿阿鱼绕过几张桌子上坐的黑衣骑士,走到近前,叉手拜了拜:“一别数月,五姐成了大元帅,真是贵不可言。”
文蜀笑道:“世事难料嘛。你生完了?身体怎么样?快坐下说话。”那时候我都被你爹逼着扔下风郎和弟兄跑路,现在贵贱易位,可真是奇妙啊。
鹿阿鱼道:啾恃洸“托福,一次就儿女双全。元帅当初帮我了结了豆荚儿的死因,我感激不尽,听闻元帅召唤,特意前来效劳。”她把手里提着的小包裹搁在桌子上,听起来叮了当啷的,还微微有些臭气,推倒文蜀面前。
“你我不是外人,别这么生疏,叫五姐吧。”这是亲近的敬称。
鹿阿鱼笑道:“我可不敢,我爹爹与您兄妹相称,我该叫姑姑的。”
旁边的侍卫上前解开包裹,露出里面八个鼻子和九方大小不一样的铜官印。
“嚯!”军师葛方坐在旁边,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四个大盒子,盒子里装的半满,都是官印、军中令牌。翻了翻这些黄澄澄的官印,三华城印、东瀛县印……看地名是从齐国进入魏国,从举棋不定的狄州杀到玉瑕州,杀得这八个县尹一个城尹,都是高悬旗帜标明支持蒋氏的逆臣贼子,是名单上等着彻底平定后治罪的——名单是从蒋氏宫廷中翻出来的。
元帅昨日和他说江湖中人做好事必留名、物证,要他来鉴别官印的真伪,整理地图,顺便监视发放金银的情况。
文蜀热情的和她碰杯:“喝酒,好姑娘,你一出手果然不寻常。有什么用我之处,你只管开口。”
鹿阿鱼脸泛微红:“元帅,实不相瞒,我在三华城城尹的府中,看到一个男孩子,和我很是投缘,和豆荚儿足有九分相似。情不自禁的受用了,元帅若能赦他死罪,阿鱼感激不尽。”
文蜀微讶:“你…你竟和我做了同道中人。只是,你杀了他爹,小心他家人设计谋害你。”
“不要紧,我把他用药拿住,才去杀了他全家。慢慢的教他认命。”鹿阿鱼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他和豆荚儿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一样柔和善良,也看着我叫姐姐,就连那方面都相差不多,简直像是豆荚儿的转世。姑姑您瞧,各国天王的后宫、将帅的内宅中,都有在战乱中全家遇害被人霸占的姑娘,我看也没什么事。”
葛方惊的睁大眼睛:“这!”这能一样吗??
文蜀沉思了一会:“以你我的交情,并无不可。我奉劝一句,你别教他武功。只要武功不如你,什么都好说。蝼蚁尚且贪生,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理应报答。”
笑死,如果被抢的是我,我弄死你再刨了你家祖坟。
鹿阿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多谢姑姑成全。”
正在此时又有人上来,葛方已经记了账,鹿阿鱼立刻离开。
新来的是一位漂亮到雌雄莫辩的少年,身上带着脂粉气,穿了一件沾有血污的凌乱的艳服,胸膛半路,手里吃力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走到近前,柔柔弱弱的拜倒在地:“小人刺死了葛云崖次子,葛长生。”
他跪在地上,长长的黑发垂在肩头,打开手里的包裹,露出一个飞扑的人头。切口极其凌乱,看起来又切又砍又剁,废了好大力气才弄下来。
葛方:“是真的!!!!”这都是什么奇人异事啊!!
“你不会武功?”
美少年凄楚的点点头:“小人是师梅,是师将军的侄子。”
文蜀微微颔首:“师将军忠义千秋。”
“自从叛乱之后,被葛长生霸占在府里。小人势单力孤,不求金银珠宝,但求太子妃发发慈悲,派人教我武功。”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纱衣服,很像梅花纱帐,身上有些鞭打的痕迹,身体上没有运动的痕迹,全凭少年人的紧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行。不会武功还敢杀人,有胆量。”
美少年师梅在地上叩头,泪流满面,膝行上前。
文蜀下意识的跳起来躲开,反应过来,干笑两声:“杯弓蛇影,让你见笑了。我上次见到像你这样美貌又可怜的小家伙时,是个刺客。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遇刺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了。“细妹,你带他回军营去,治伤,休息。”
下一个上来的男子器宇轩昂,随手扔下一枚城尹的金印:“文蜀,你自诩替天行道,鹿阿鱼为非作歹,你连劝都不劝一句?”
文蜀心说:她道德方面有点败坏,但是她家药丸物美价廉,还救我小命好几次。那些伸腿瞪眼丸,拿出一枚来,就能买一个人。“人各有志。有人志在天下,有人只想有个家。”
林尊只是想来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寨主,怒极反笑:“这他娘的叫有个家?娘的,还真没什么错。”
文蜀觉得来者不善,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内功外放:“还未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林尊也将内功外放来抵抗她,还想压过她,但僵持了许久。
屋中渐起风声,木料有些微微噼啪的爆裂声音。楼下说话的声音骤然降低,随即几近于无。
四目相对。
其实文蜀不会看人眼色,也感觉不到压力,因为她实力太强。
一手拈着酒杯,一手按着伤腿,现在只有这一个弱点。
第107章 .群英聚义 ·
文蜀又问了一遍:“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五楼环绕拱卫她的好手们严阵以待, 只等她一声令下,大伙并肩上。
林尊平日里用威慑力压人,放个一两成就够用, 多的也不过是五成,今天已经提高到八成, 文道难神色不变, 依然面若桃花、朱唇红润,似乎根本没受影响!还有余力,但不敢再提高,岂能一见面就把底牌全部放出。
哼, 现在连英雄都不叫了?难道你认出我了?是啊, 江湖新秀, 年轻英俊,气势不凡,只有我林尊。这当然不是真名, 哪个爹妈脑子被驴踢了给孩子起这种名,就不怕压死小孩, 化名取的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典故。
军师葛方,全场唯一一个没有内功的人,只觉胸闷气短,按着胸口, 心跳的飞快渐渐喘不过气。
楼梯口处冒出来好几个脑袋,还有人一蹦一蹦的往上看。
五楼的窗外,也有人艺高胆大, 从四楼窗口攀上来探头看。
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浑然不觉自己脸上冒汗, 挑眉故作轻松:“你看我像叫什么名字?”
文蜀勾起嘴角,微微咬着牙, 邪魅一笑:“我看你像我儿子。”
众人本该哗然大笑,但谁都没敢出声打扰。
林尊气的行气受阻,三天前杀人时被击中的部位突然剧痛。不得已收敛内功,指着她骂道:“你好不要脸!你才几岁,想给我当娘!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祖上积没积德!”
文蜀也快绷不住了,他一收,都顾不上乘胜追击,立刻收了。腿上伤势还没好,运气较劲时间长了感觉刚刚愈合还很脆弱的伤口处要往外飙血,毕竟血气一体嘛。
一撇嘴:“看你像我儿子,并不是贬低你。也罢,我看你实在不像我儿子,你且息怒,我见不得俊俏郎君生气。”这小子岔气了!刚刚还敢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质问我,当众不给我面子,结果不过如此。但凡我现在腿没受伤……可惜了,便宜他了。本来是自投罗网的好局面。
林尊又想起葛太子那个赌徒把家产地业全压了,许给天下人说谁立首功谁就能过继给他们当儿子,等着继承皇位,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她说我不像,难道是说我没有帝王之相?果然不是什么好话!现在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俊俏郎君,一个女人,一个已婚女人,怎么能像男人那样轻薄放肆!果然是葛太子不行。
林尊用傲慢的语气说:“我从不趁人之危,文蜀,待到你伤势痊愈,我恭候大驾!”
文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着脸把杯子甩手掷给他,见他稳稳的接在手里,微微一笑,做出一副英雄惜英雄的姿态:“我也不喜欢趁人之危。阁下远道而来,不喝一杯酒就要走,不是我文蜀的待客之道。”
林尊看看白陶盏上淡淡的粉红色唇印,又看看她不娴静但安然自在的姿态,苍白的脸上忽然微微一红。心想她虽然放荡,到是眼光不坏。
提起旁边一坛酒,拍开封泥豪迈畅饮,喝了一半另一半洒在胸口、滴在地上。
糟蹋完一坛杜康美酒,一言不发的从窗子一跃而出。
亲兵从屏风后掏出弩,在窗口瞄准。
古大越众而出:“我去追他!”
文蜀厉声道:“不要射!”这一箭杀不死他,我的名声尽毁。楼下听到声音、看到箭,刹那间就跑光了,跑光之后还要猜测真像,开始谣传我为了抢功谋杀这些江湖中的仁人志士,进而演变成一个江湖豪杰一旦被招安立刻堕落成朝廷鹰犬、天王走狗,忘恩负义,死不要脸。我就这么骂人,我当知道别人会怎么骂我!
立刻拾起桌上一锭四斤的金子,扔给古大,道:“你去和他比比脚力。给他。喊出来。”
这四斤黄金看起来只有一块盖房子用的青砖大小,厚度还要小一半,拿在手里颇为趁手。
古大假装心领神会,实际上满眼疑惑,从窗口一跃而出:“好汉休走!!你的金子没拿!!!”
四楼三楼的江湖人士都感受到楼上的威压,本来就凑在窗口竖起耳朵倾听,又看到一个人逃走,差点心神不安的跟着跑掉。幸好看到一个黑衣骑士举着那么大那么耀眼的一块金子,顿时开始议论,这是哪位好汉做好事不要钱呢?
“可能是春秋派的少主。”
“春秋派的轻功确实够强,但是我看后追出来的这位小哥才是春秋派轻功。”
“哥哥你说金砖能把人的脑壳砸破吗?”
“能的吧,先生常说金锤金锏打碎人头。”
“那谁被暗杀,没受多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