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玉腕间白玉环、赤金钏叮当作响,打量这风尘仆仆的精壮汉子:“哈欠~哎呀,什么宝物,一大早就叫人起床。哀家还想再睡一会呢。”
屠毅:“事关重大,葛元帅不敢耽搁。”
说罢,打开匣子,拿开软垫,捧出头颅,还有头颅下方藏的一把匕首。
蒋太后一眼就认出这是葛昆仑的头,有点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他真的死了?”上次见到他,还是他在庆仙殿中大杀四方。最近时常做梦,梦见他要来杀自己,每次都推给别人化解了,没想到他真的死了,难道是鬼魂入梦?
还没多想,眼前只看到两道寒光,随即是面目剧痛。
周围禁卫和习武的侍女们一阵狂喊,挥戈,扔着托盘和玉器茶具、铜镜,打的刺客仓皇而逃。
蒋太后往自己脸上一摸,花容月貌上被划出好大两条伤口。“我的脸…我的脸!!!这是葛忠义给我的宝物吗!!他要谋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三天后 ·
葛谨风和大胜山的军队僵持住了, 双方招数迭出,大内高手和常胜山的头目对战了两次,战损几乎不相上下, 太子夺回的小镇,只有三个!消耗的物资却非常多。
他气的揉着指头, 责骂将领们:“一群不会调兵遣将的贼强盗, 能和你们打个五五开,要你们有何用!倘若文蜀在此地,早已将他们摆布了!”
众将暗自撇嘴,打不过太子妃也有些不服, 只觉得太子这是被美色所迷, 当天王的都这样。
葛谨风自己也晓得不能全怪将领们, 大胜山的士兵是之前被蒋氏糟蹋的饥民(虽然吃了自己的救灾粮还投敌,都该贬为贱籍),而自己一方的士兵也是紧急招募来的民夫乡勇, 同样未经训练。
小萨学士递了个话头:“殿下,我们这边的士兵连旗鼓号令都分辨不清, 也不能全怪诸位将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殿下早已言明,率军出征只为了牵制大胜山,不让这流寇横行无忌,何曾谋划要全歼他们呢。”
葛谨风沉默了一会。他出征第二天就把这个目标忘了, 一心只想全歼大胜山,积累自己的战功。让众臣顺服,让文蜀不要在自己面前骄横无礼, 震慑周边国家。如果不能全歼大胜山, 那么自己就是辅助——我凭什么给文蜀做辅助!不在背地里和她争锋争前,见了面还有我争斗的空间吗!大丈夫领兵出征, 就该夺得马匹、衣甲、器械、粮草、俘虏,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归。
众将看他面沉似水,都不敢说话。
门外传来禀报声:“启禀殿下,消息打探回来了!”
“进来!”
“请殿下过目。”
金童接过书信,展开来先抖了抖,这才递给太子。
葛谨风展开书信一目十行,他派人设法绕过大胜山去打探文蜀的情况,终于得到消息:靖难军还在进攻,蒋军临阵换帅。文蜀遭遇神女派的刺杀,还能巡视军营,但在当天宣布闭关,可能生死未卜。
他冷静的看完,把书信叠好,拿出足以晃点老爹的高级演技:“文道难不曾辜负我的重托。”
众将见他面有喜色:“恭喜殿下慧眼识英。”
“恭喜殿下。靖难军大胜??”
葛谨风微微点头,似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虽不中亦不愿,小胜,哈哈,小胜。”
该死的神女派!!该死的蒋氏!!文蜀能不能挺过来?不论如何我得挺到最后。
只要我能让大魏重归一统,天下太平,十年之内,我必诛尽神女派!
……
神女派惯用的武器除了峨眉刺就是毒针,她们似乎非常喜欢这些轻巧灵便、便于携带又极其尖锐的东西,以神鬼莫测而著名,会被抓住的神女派成员大多是武功平平,那些真正的精英就像古大一样来去如风,善于伪装的非常无害。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杀光神女派。
换句话说,难道另外几位天王就不害怕神女派吗?谁的后宫中都可能有神女派的人。就没有人想杀神女派?天王们甘愿让自己生死掌握在刺客手中?
只缺一个人牵头。谁来牵头,谁就能青史传名。奶奶个腿的,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要参与争夺天下的大业中,想杀我这元帅扬名,老娘还想借你们的人头扬名!我要是一穷二白,想杀我的只有主谋该死,我如今事业如日中天,马上就能和天王肩并肩,谁想杀我,就值满门抄斩!
文蜀在屋里蹦了蹦,一跺脚就从地面抵达房顶,一闪身从东屋直奔西屋。确定腿功依旧,心中仇恨翻涌,产生以上种种猜想。心潮澎湃的思考杀尽神女派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能在江湖月旦评中,占据葛天王之前的位置。天地玄黄四个榜单,自己凭实力凭势力也该进入天榜了。
想到此,把闭关期间头前的两天两天中种种沮丧愤恨一扫而空。
她已经熬了三天三夜,顾不得吃饭睡觉,除了鹿鸣派的丹药之外还吃了两大瓶卧虎山自制的参茸黄精丸补充气血亏损,现在气血和内功亏损的不算太多,除了饿的要死之外,还觉得身轻如燕,似乎轻功有所进步。
一条腿受了伤,全凭另一条腿使劲都能跳到房梁上,以前单腿上不去。
桌上有三天前写好的遗书,安排了财产的分配,又对风郎说了几句软话请他顾念旧情(如果有的话),又哭哭唧唧的要求师父给自己报仇雪恨。
用不上啦。
拾起来在烛火上一烧了之。屋里没有镜子,草草的拢了拢头发,擦擦脸。
推门而出,门外十二个人或坐或立、或倒立。
“哈哈哈哈哈!”文蜀异常豪迈的大笑:“我文蜀活过来了!摆酒!现在城外战况如何?葛忠正还在嚣张吗?你俩怎么在这儿倒立练功?”
恭候她的众多人愣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乱哄哄的嚷道:“大王好了!”
“五姐呜呜呜呜你没事了呜呜呜”细妹跑过来,仔细打量她。
“元帅醒过来了!”
“天师保佑!娘娘安然无恙!”
倒立成一排的年轻人忘了是谁带头,长时间的等待让他们觉得无聊,又不能说笑玩闹,一个人开始倒立,一群人开始攀比,下来之后手都木了。
“我好得很!武功更进一步!”其实恢复了七成,后面三成吃饱饭睡好觉再说。我的黑衣骑士、亲军将领们、守备公子们怎么都不在?
军师葛方正在院子里写文书,连忙搁下笔跟过来恭喜,众人都嚷嚷完,闪开一条路让他上前说话:“我们靖难军不战而捷。先锋军已经抵达京城城下。”
文蜀掏掏耳朵,怀疑自己饿出幻听:“你说什么??”你投投敌了?我的弟兄们呢?
殷小六突然递给她一个肉夹馍:“大王,坐下说。”
细妹拎过来一坛甜稠:“黑衣骑士们都在抢军功。”
葛方双眼发亮,脸泛红光,双手抱拳:“商丞相神机妙选,巧计破贼!元帅您闭关第二天,商奇总的特使要求我们‘假装开城投敌,如果做不到就高挂免战牌。’假装开城投敌自然不敢,怕弄假成真,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怕商奇总被人所骗。就高挂免战牌。也不知怎么的,新换上的元帅葛忠正——真该叫他葛逆歪。”
文蜀吃着肉夹馍,喝着微凉的酒酿:“噗,以后我让风郎下旨给他改名,给他全家都改名。”
葛方乐的合不拢嘴:“蒋氏老贼婆和葛忠正之间,也不知怎的,忽然同室操戈,老贼婆抓捕了葛家所有人,葛忠正不甘束手就擒,带领家兵三百人逃走,现在下落不明。老贼婆重新任命了元帅,逼迫其抓紧进攻。您猜怎么着?各地仁人志士、绿林好汉见不惯小人得势鱼肉百姓,刺杀蒋逆军中大小头目、以及分派各地的县令。蒋逆多行不义必自毙!将军们出去接管各地,元帅坐享其成,没贻误半点军机。”
文蜀拿肉夹馍遮着脸,暗自撇嘴,一直都是小人得势鱼肉百姓,我们这伙好汉轻易不敢杀贪官污吏,杀了会被朝廷追击。现在是趁着天下大乱,杀几个过过瘾罢了,杀一个县令足够吹牛吹一辈子的。
葛方见她不快活,心说可能是因为没立军功,估计太子内定的是她立头功,香喷喷的诱饵钓完鱼收回去,自家受用。
上前低声道:“元帅,这场靖难之战中,是商丞相立下头功。您醒的正是时候,休息半日,率军出发,恰好可以攻占京城。”商丞相未婚,无子,不准备成亲,是立下头功的大好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短小。。。
第104章 .二进京城 ·
葛忠义率领三百家兵毫发无损的抵达塞上, 回头遥望安北府的边城。黄土黄沙分不清楚,边塞只把守住有水源的要塞关节之处。周围还有广袤的、没有水源、没有草木的荒芜土地,不担心敌国人马能渡过。
在边塞小城中装满了水囊。三百家兵全都义无反顾的抛下妻儿家小, 跟随着主公。
葛忠义拨转马头:“此次纵马北上,将来必有归来之日。葛氏, 蒋氏, 都容不得我。将来他们还要百般辱没,抹黑镇国大将军。成王败寇,咱们大伙现在都是国贼。但不要急!将来我在塞上图部成就王侯之位,诸位忠义传名!”
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图部的上京已是飞雪连天, 树叶还是翠绿的, 已经被冻的发脆,皴裂的深色树干上流淌着融化的雪水,也覆盖了一层留白似得积雪, 美的凄凉冷淡,惊鸿一瞥间, 似乎有白衣美人在风雪中禹禹独行。
牛羊和马匹成群的挤在一起取暖,人类没有他们耐寒,偶尔有死亡的奴隶尸体倒在路边,被积雪覆盖, 留下一个人形凸起,不令日月得见。
地上积雪厚有二寸,成年人都在屋里准备过冬的冻肉、红肠, 不知哀愁的童稚比赛在雪地里脱光了打滚, 浑身发红发烫,嬉笑打闹, 从山坡上一路滚下去,直到被哥哥姐姐揪着耳朵拖回家干活。
葛忠义的三百从人留在城外,只带了几人进城去谒见悲王。最好的结果是在悲王手下当徒梨敖(千夫长),如果他不肯任用自己,或许也可以求得一块土地,带着随从去放牧。一个部落有三百能征惯战的壮士,很容易发展壮大,拥有一席之地。葛云崖帮助葛昆仑起家时,有的只是葛家庄的二百多名壮士,到最后坐拥十万披甲之士,富有一国。唯一的遗憾是,这个国家是葛昆仑的。
葛忠义想起那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天王,不论他怎么装模作样,收买天师来巩固皇权,葛昆仑在自己心里永远是那个虽然武功比自己强,但鲁莽好色、借钱还不起,家世不如自己的族人。永远都不是什么天王。
城门的图部官兵见他们在门外踟蹰,热情的笑了笑,用流利的汉话说::“你们是来投奔可汗的魏国人吗?别害怕,可汗怜悯布施给所有人。在图部永远不会有人饿死冻死。每个人都能度过冬天。”
葛忠义点点头,不再犹豫,把缰绳扔给亲信,大步走进城中。
他和每个第一次来到上京的外地人一样,惊讶于悲王的营帐前不设任何阻拦,威严和戒备甚至比不上一个小县衙。他越往前走越觉得奇怪,甚至不安,终于到了门口,对立在旁边的几位敞着衣领、威风凛凛的将军道:“劳您通禀,以前给悲王写过信的葛忠义元帅…来投奔。”
图部的将军随手指了指身后:“进去吧。可汗刚刚出去。”他们只是看着金夫人,受不和她独处,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等悲王方便完回去。
高大宽阔温暖的营帐内有长桌,铺设着厚厚的毡垫。一位妖艳娇娆的美人坐在上方的彩色毡垫坐席上,她穿了一件五彩斑斓的长袍,耳朵上带着錾花金环,头发中分,梳理了两把细长繁多的发辫,发辫还用两个像是法器杵、约有一扎长的金镶绿松石首饰装饰着,胸前佩戴着大颗的珍珠项链,看起来身份高贵,正心不在焉的赏玩指甲。
葛忠义心不在焉,从没听说过悲王有内宠。历代悲王从不立后。
两旁或站或坐的老人和挽起袖子露出健壮手臂的女贵族都打量他,这个人看起来英武、诚恳、干练:“你从哪里来?”
有治理一个部落的女贵族眼睛一亮,对外国人有点感兴趣:“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要向悲王祈求什么?”
金红莲正坐在悲王的椅子上,穿锦袍,拥貂裘,理直气壮的对一切不闻不问。
营帐内的其他人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悲王从帐外走进来,他穿着单薄的丝绸,也像丝绸一样滑溜灵巧的挤进貂裘中,搂住美人,胜过貂裘和手闷子的热流传入体内。
金红莲漫不经心的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我都差点睡着了。又被你冻醒。”武功好的男人我睡过那——么——多——,悲王是唯一一个浑身冰冷的。
悲王没说什么,只是慈悲又温和的看向葛忠义。
葛忠义跪下来自陈身份,对着这位合谋的外援没法推诿罪行,也没法造谣说是太子谋反:“…文蜀的反间计用的恶毒非凡,蒋太后已经疯了,誓要杀我,胡乱下旨调动兵马,朝令夕改,一败再败。臣请可汗收留。葛谨风生性软弱,自幼任人摆布,他如今任由奸妃、权相摆布,不出数年,一定天下大乱。到那时候,臣愿意为王前驱。大魏的山川地势,我烂熟于心。”
金红莲绷不住笑了两声,见悲王看自己,不装了,拍着手大笑:“文蜀是奸妃啦哈哈哈哈哈!文大王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今天晚上就来杀你!我在这里不足以吸引她,可是她为了你,一定愿意远赴塞上。”
她的嘴唇红润,涂了厚厚的唇脂,笑时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毫不遮掩。
葛忠义暗暗咬牙,低下头说:“如果这是悲王的旨意。”
悲王想了一会,拾起桌上五仙堂的标志,对侍从晃了晃。
侍从问:“天王派去的五仙堂门人,协助你们刺杀葛天王,被抓住的那些,都去了哪里?”
葛忠义唯恐他做出交换,低声说:“都被杀死了,用来祭奠葛昆仑。”
悲王在匣子中翻了翻,拾起一枚徒梨敖的令牌,赐给他。这是追随在悲王左右的千夫长的身份令牌,他又重新有了官职和财产,部众也依然属于他。
葛忠义感激不尽的跪拜,退下。
他离开后,金红莲也得到了悲王赏赐的五名工匠,五十名奴隶和二百只羊。嘉奖她之前努力劝阻悲王不要出兵援助,如果出兵援助之后蒋太后遇刺发疯成了猪队友,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