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忠正摇摇头:“未必。她好色未必是真。”
管家顺势打岔:“大爷慧眼如炬。”
“习武之人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她武功那样好,不可能夜夜春宵。”以天王们为首的武林高手虽然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那都是武功大成、事业大成之后才开始的。“倘若江湖传言什么,我就信什么,那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好骗的人吗?”
……
陆壮壮领中路,葛福(亲军骑兵将领)领左路,黑葚领右路,三方各是五百精锐押着四千步卒协同作战,三路军齐头并进,在锦官城外十里处,和蒋家军短兵相接。
三方相距三五里地,战斗不像文蜀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锦官城和都城之间,主要是天家贵胄占据的大片庄园和湖泊修造的九曲回廊、流觞曲水、亭台楼阁,听雨观雪的风雅所在,里面有窖藏的金英美酒,长弓刀剑,也有美人如云,以上种种都归蒋家调配。在贫瘠又无风景之处,有两个小村子,兵荒马乱之间,只顾着逃走,唯恐被抓了壮丁。
这些庄园、坞堡修造了高墙,种植森森翠柏、垂柳和竹枝,既要防贼,又要防刺客。
三路先锋鏖战了一个时辰,陆壮壮的中路军搭着云梯翻过高墙,陆壮壮率先冲着刀剑林跳下去,眨眼睛杀开一片空地,壮士们跟着他跳下去,冲着大门厮杀过去,用了两条人命打开锁门的机关。这侯爷的别墅豁然洞开,打算冲进去杀光蒋逆的军队。
忽然高墙后方传来喊声:“葛天王已经死了!!文蜀也被刺杀!!”
“大伙都是为天王效力,我们小天王子子孙孙无穷尽,你们葛谨风注定了一世而亡!你们投降过来,高官厚禄受用不尽!”
陆壮壮在高墙内高呼一声:“谁立头功,谁的儿子就能当太孙!”
这话一出,一群渺茫无希望的士兵都跟着兴奋起来,狂呼呐喊的猛冲上前,从被打破的大门冲进去,见男的就杀。
陆壮壮呵呵大笑,把负隅顽抗的三百蒋逆军杀的干干净净:“多福,你回去禀报元帅,这座镇北侯的别墅,俺打下来了。这地方三百人就能守住,五八百人保证万无一失。你,去通知另外两位将军。”
黑葚得知喜讯的同时,呵呵大笑:“正要派人去禀报你们先锋!俺也打下来了,只剩葛福一个。”
将领葛福在进攻中拾到《平葛谨风伪朝檄》,鬼使神差的展开来仔细看,看完之后莫名的动了心思:“先不要进攻!倘若天王真的故去了,我们还打什么?蒋家根深蒂固,轻易动摇不得。回去看看,文蜀安在?”
在锦官城中,文蜀为了辟谣,等不及解毒汤,单腿蹿到马上,去巡视军营。
三军中传遍了谣言,正在人心惶惶,一见她骑马出了府衙,纷纷欢呼雀跃:“元帅没死!!”
“元帅好得很!!”
欢声满城,不论是重视身份的顺臣,还是真心钦佩她,又或是心中有些不满的官员,都觉得精神一振。
两军对阵时如果元帅死了,这不是输赢的事,是自己都很有可能死。
文蜀气势汹汹,运用内功朗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哈!想让我死的人多了,她算老几!惹急了老娘,先平蒋氏逆贼,再去追杀这些刺客!有朝一日抓着他们幕后主使,不用切片蘸酱油,我活吃了他!”
军师忙搭腔:“元帅保重身体,给我们留一口!食其肉寝其皮,方解我心头之恨。是什么人率先传出谣言,竟然知道元帅要遇刺,在城中造谣生事!谣言诡语,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元帅,请下令。”
老邬眼见众将都禁声,不敢再笑,也知道他们刚刚没少传谣,询问的过程中散播了谣言,一定害怕:“五姐,将来抓着了幕后主使,譬如蒋义夫,或是葛忠正,咱们把他绑在木架子上,送给玄兔。”玄兔就是她那匹非常能干的大黑马的官称,私下只叫大黑。
这大黑马比别的马匹个头都高,高出去约有两掌,又喜欢仰着头趾高气昂的走路,显得越发高大威猛。
文蜀:“哈哈哈哈哈哈好!!就这么定了!”
众将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纷纷恶劣的狂笑起来。
文蜀笑的腿疼,坐在马背上看他们:“把造谣的源头,抓上十几个人,审问清楚再杀。”
前方的葛福得知文蜀虽然遇刺,但安然无恙,心里依旧不安,开始磨洋工,进攻时磨磨蹭蹭,专心干饭。
占地数百亩的别墅内送出来两名美人,他也安然笑纳。
卑将和百夫长们看不下去,一起来找他:“将军,咱们今夜不进攻么?”
葛福早就另做打算:“如今蒋家那边是镇国大将军葛云崖的长子当了元帅,咱们如何打得过人家?况且天王的生死不明,太子被妇人僧道操纵,那婆娘有眼无珠,专心倚重温家、葛权和她的旧部,到现在才差遣我老人家。咱们都得细细的打算。你们怎么想?”
三名卑将互相看了看:“俗话说,身死忠义在。”
葛福微笑点头,才点了一下。
两把刀刺破他的肚皮,那卑将扯出葛福的肠子,往他脖颈上一缠:“呸!”
“呸!”
“呸!”
意见非常统一!
葛福还没死,傻愣愣的竭力问:“为啥…”
率先出刀的汉子沉声道:“我全家都住在南天门关!被蒋氏赶出城去,自生自灭,行军匆忙,没找到他们!”
第二个出刀的汉子道:“我忠的葛天王,蒋氏什么东西!”
八月二十五的半夜时分,葛忠正抵达前线时,得知这座大别墅也被攻破,二百里地的距离现在只剩一百八十多里地。
葛忠正沉思片刻:“不要紧,这里田连阡陌,别墅山庄如同坞堡,不用修筑城墙,天然的防御阵地!壁垒如林!我们只要步步为营,文蜀攻不进来!”结硬寨,打呆仗,稳稳当当。
“是!”
“晓谕将士,文蜀只要十七十八岁的帅小伙子,大过这个岁数的,落在她手里当时就杀。”
亲信道:“遵元帅命!”
葛忠正又问:“谁知道大胜山现在的情形?”
没人知道。
八月二十六,天明时分,三名卑将自缚着进了锦官城,求见元帅。一进城门就见到摆在桌上的几颗人头。
文蜀半夜时毒性发作,发起高烧,脸上红白斑驳,不得已用了易容术稍做伪装,肤色看起来如常,声音却有些低沉暗哑。一阵阵晕眩,扶着头继续猛灌解毒汤,分明是秋高气爽,她却觉得浑身燥热如火烧:“以下犯上,也算情有可原。长官虽大,大不过天王!一点罪过权且寄下,你们仨带兵,继续做先锋,往前攻打。”
“遵命!”
文蜀只说了这些话,就有些支撑不住,道:“那三个别墅中的金银财宝,五份留着献给天王,三份分给先锋军,两份分散给后方弟兄们。晓谕三军,先锋营富贵险中求,后方的兄弟们稳住阵脚也有功劳!继续往前推进!”
山寨中最讲究大碗吃肉大秤分金银,文蜀虽然偷偷藏了很多黄金,却会让自己看起来极其公平大方!
张三和郭胜低声议论:“大王恐怕是不妙啊。”
“一定晕眩非常!平日里不会这么大方。”
老邬杀人似得瞪他俩,话虽然没错,不该在这里说。
话一传下去,声声高呼千岁。
文蜀感觉不妙:“申若虚率他的部众,绕过去,谎称溃逃官兵,去打听主帅的位置!”
申若虚:“遵命!”
“葛权和葛方代我料理军政要务,我要闭关两日,不要孤军猛进,一个个的打下去,打一个下来就有钱有粮,什么都来得及,拿出你们当初攻打卧虎寨的手段来!卧虎山的一应事务,依旧有老邬代劳。”
忽然跑过来两个撕破衣服抓破面颊的小厮,匍匐在地上:“元帅!我们公子王律,忽然大喊有火烧他…脱光了衣服,没多时毒发身亡!”
众将倒吸一口冷气,王律公子中的是刺杀元帅的毒针,处理的方法和元帅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商丞相(上) ·
太子出征在外, 丞相坐镇京城,既按时把粮草和壮丁发往前线,还要维持全国治安, 以及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往来。
商鹿忙的得心应手,以极快的速度发掘人才, 提拔上来做事, 做了蠢事、错事或玩忽职守的官员立刻罢免。
京兆尹和太仓丞(京师粮仓长官)刚被罢免,堵在尚书省门口叫骂:“商鹿,你年纪一大把,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活在人世间没有亲朋好友?你生来就是六亲不靠, 鳏寡孤独占全了!”
商鹿方才任由他们叫骂, 忙于手头的公务, 筹措一件大事件。这下都忙完了,交给三个信差分别送出去,把笔一搁, 冲出门去跟人骂街,恰好听见这句, 断然回击道:“我生来没有受贿的爹,没有谄媚官宦的娘,吃的是不作孽的饭!不像你们,从小就知道什么叫人情!佛有法眼慧眼, 人间芸芸众生好一双势利眼。天王太子要你做官,要你来讲人情了?”
前京兆尹被撅的倒吸一口冷气:“谁做官不是为了全家飞黄腾达,难道只许天王惠及亲友, 普通做官的就该穷死饿死?”
商鹿叉着腰踩着门槛:“照你说, 当官的就该拿官粮当私粮大排延宴,占着官衙做布施道场。不让你贪污受贿提拔亲信, 是我这丞相逼你去死,你猜怎么着,大魏天下种地的都是鬼魅,推车挑担做生意的尽是魍魉!给你牵马的是夜叉,陪你睡觉的是罗刹鬼。就你们几个是人。”
太仓丞看临时组成战队的同伴已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硬着头皮顶上:“商鹿!我敬你是名士,你怎好如此口出秽言!有辱斯文!”
商鹿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我一直都这样!照样是名士!不做官的时候哥们管我,入仕就大权独揽。”
负责保护他的猫儿在大门内侧笑瘫了,笑到挠墙,挠下来许多清清白白的石灰。
尚书省官员集体出来围观,有人点头附和商丞相,有人脸上暗暗发热,有人低头不语暗动心思,还有人眼睛一亮,找到投其所好的要点了!
年纪稍大的前京兆尹双眼通红,一副要死的样子。太仓丞被骂急了,跳脚道:“你欺人太甚!!我来与你辩论,你竟然破口大骂。”
商鹿挽袖子准备打架:“各国朝廷风气都不好。官员们只懂人事,不懂做人。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
京兆尹捂着胸口:“你敢说我们是表子养的!”
商鹿楞了一下,学识倒也不必这样低:“没有,我说你们干的事和表子没区别。”
骂人不骂娘。就是眼前这厮是表子,想当表子而不得,自轻自贱自甘堕落。
京兆尹:“你你你,你不要太过分!”
商鹿叉腰道:“你们在我尚书省门口讨骂。我商鹿两袖清风,讨钱的没钱给,讨饭的匀你半碗,讨骂的管够!我光棍一条,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又没有兄弟姊妹,唯一的知己更不怕你们报复!”
两个官员的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跑过来扛起当家的,撒腿就跑。
商鹿活动活动肩膀,伸个懒腰,对旁边张大嘴的小孩说:“小孩别学我骂人,打得过跑得过还得占理,而且有人救你时再骂人。”
猫儿二次笑到打滚。
太子任命了整个崭新的朝廷,数百名官员,其中九成官员都兢兢业业,只有京兆尹大肆提拔亲友朋党,太子领兵亲征一,他就开始包庇小舅子强抢民女的罪状。
结果就成了‘前京兆尹’,小舅子发配充军,并附书信给太子,让这厮去当炮灰。
屠毅在民间听普通人的议论,听到临近宵禁,众人散去才回来。在屋里喝酒吃零食,咬着鱼肉春卷,想起京兆尹前天包庇小舅子、今天被一撸到底贬为小吏,而且这样的事不止一件,就觉得非常舒爽。
“兄弟,你今天干的这事儿真俊呐!看着就舒坦!来喝一杯。”
猫儿跟着商丞相进来,瞄了几眼,等不及自己去买饭吃,实在没忍住出手抓了个春卷,又怂怂的说:“我可抓了两个刺客!”
屠毅哈哈大笑:“这小孩有意思,过来一起吃。”
商鹿微微一笑,端起酒碗来跟他干杯:“大哥听了一整天的闲话,辛苦辛苦。”
屠毅知道他不是嘲讽,对于一个耳力惊人的高手来说,坐在茶楼里,茶楼中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和茶楼外前后左右,无数的百姓,无数的议论,都听在耳中,听的时间长了确实头疼烦躁。“这一天都在说你,听着不累。”
猫儿举着一个大肘子,默默的啃着,听他们谈话。
商鹿偶尔遮掩负面情绪,有值得炫耀的好消息时,不论大小都跟他说:“大哥,我有绝妙好计,可以平息当下的风波,让大魏重归一统。都安排好了!只差一人去走一趟!”
屠毅双眼发亮,一不小心蹭脏了大胡子,抓起手帕擦了擦:“洗耳恭听。”
忽然凌空扔下一个人。
掉在地上一声闷响,四肢还能活动,却挣扎不起来。
天师骂骂咧咧的落在院中,自己手动捶背,很自来熟的扶着门框子叹气:“哎,这个黑卫尉,以前是跟着天王的部将,现在被提拔做了卫尉,私入禁宫,撞见天王的灵柩!你猜怎么着?”
商奇总放下筷子,他看着天师就来气,可惜眼下是正事:“他想叛国?”
屠毅挡在门前,双手抱胸:你怎么不装了?
天师摸摸鼻子,继续给自己捶背:“可能是吧,他想进去看清楚。我正教阿媛法术呢,这小丫头死心眼,说要‘服侍天王’,就非要在死鬼屋里呆着。就听见这厮爬房顶!我一吓唬,就招了。诶你说收个徒弟容易吗,长相这一关就不好过,美人虽多,大多比较呆,阿媛就是个呆美人,真有什么事,她能顶用?”还不是靠我!等会?
腰疼,黑卫尉足有一百五十多斤,加上披甲、头盔、靴子、刀,一百六十斤高高的!两只羊的重量了!单肩扛着,一路轻功到这里,本来不难,踏破瓦片时险些闪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