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果断理智的说:“元帅,您来晚了,蒋家把我们抢光了。小人只有十瓮白银,赖以存身,情愿献上九瓮。”
第二个死胖子:“陈大爷是锦官城首富,人称陈半城。小人家里粒米都没得。”
这几位本城大富商把自己说的如同乞丐一样。
陆壮壮:“放屁!我们进去抓人时,你们用的金杯银盘,早餐准备好了,人还没起床,还敢在元帅面前满嘴胡咧!”他抓住其中一个,抬手就把耳朵砍了下来。“你们是负隅顽抗,勾结蒋家,私藏蒋家的珍宝!”
八个富豪哭成一团。
文蜀翘着二郎腿,殷小六递给她一个坛子,拍开封泥,果然是美酒佳酿:“你们是不知道我文蜀凭什么发家吗?前面几座城被蒋家刮光了,那才叫粒米都没得。”发家靠的当然是贩卖私盐和走私违禁品啦,但同为业内精英,哪能不懂绑票流程。何况张家哥仨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服侍元帅的四个小兵殷勤送早餐来,红豆馅儿的油炸糕、八宝甜饭、酥油大饼、炖肉、烧鸡、大梨和橘子枣。
文蜀:“太甜腻了,我不吃这么腻的东西。陆壮壮,坐下陪我吃。”她只吃一只烧鸡配些水果就够,这烧鸡卤香入味,皮酥肉烂,入口即化。
陆壮壮激动不已:“是!多谢元帅!”
才吃了一只烧鸡的功夫,陈金的长子陈明带着两车金银,八车铜钱,以及城中四个隐秘仓库的十三万斤存粮来赎老爹。
陈金哭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是为了孝子,还是心疼钱,活活哭晕过去。
文蜀看陈明器宇轩昂,眸正神清,说出话来更是满嘴的忠孝节义、重义轻利:“不错,放陈金回家,你跟着我,去开仓放粮。生民疾苦,我一向记挂在心头。”
山上偶尔也救济穷苦老百姓,进了城也有这些贫穷百姓需要抚恤,开官仓又会啾恃洸影响士兵们的粮草,干脆劫富济贫。
陈明骑马跟在元帅身边,恭谨温顺。
城里百姓和城外被赶出去的,加一起共有三万多人。每个成年人发五斤粮食,若有人当场入伍,给六斤粮食+一吊钱。
现在粮食不够用,但手里还扣着七名富商呢。
入伍的新兵争先恐后,唯恐发到自己时没有钱了。
几句口角,就在边上打起来。
领了粮食和钱的,大多把钱粮留给爹娘,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就去参军。
陈明看了半天,感慨道:“元帅高明啊。”
文蜀抓着他的手仔细摸了摸,只是个文人的手,往脸上打量,这看起来是可以抢上山成亲的年轻人,必有大材。“你今年多大?什么出身?”
陈明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被摸的满脸通红,低眉垂眼:“学生今年二十岁,追随大儒黄中兴求学八年,上一任本城大尹举荐学生做贡生,被王丞相驳回了,并无出身。”
粮食发放了大半,第二个人才带着金银粮食来‘告慰王师’。
文蜀仔细琢磨,陈明一定是在老爹被带走之后,立刻筹集钱粮,来赎人。
众将忙完了对天师的崇拜,就听说元帅正在巧妙的敛财、放粮招兵。都过来看。
陈明如芒在背,连忙跪下道:“元帅,学生不敢冒犯,您……”
文蜀一时兴起,抓着他的手偏不放开:“弟兄们都过来瞧。这锦官城的守将被杀了,我看这小子知情识趣,孝义为先,是个有才干的样子。军师,你写一张委任他的凭证,我姑且任命他来做一城之主。小子,富贵险中求,你是跟靖难军,为天王效劳?还是一心效忠蒋氏,不肯为我…公爹效力?”
众将:虽然…但是…毕竟…打胜仗再说吧。
军师心中一动,暗暗叫好。元帅只这一举动,就叫陈半城他家里外不是人,城破了他必死无疑,只有城池固若金汤,按时运输军粮,才有可能保住一条命。
陈明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现在要是反对半个字,不论找什么借口,恐怕都是个死。眼一闭心一横:“为天王效力,学生只愁报国无门,今日元帅抬举,学生岂有不从之理?唯有以死相报。”
守住城池,坚决不让蒋氏夺回去——夺回去他们就得杀了我。尽量以最快速度对天王和太子表明自己纯洁无辜,大概可以保住全家性命,哪怕被流放呢。
文蜀这才松开手:“哈哈哈哈哈,好!爽快。你对锦官城知根知底,城中官员任免,我也都交给你了。”
士兵们吃罢早饭各自找地方睡觉,睡到下午吃罢饭,再去行军。夜里行军有好处,更隐蔽。
前方三百里地就是南柯府王城,后方二百里是大胜山领地的边界。
节堂中正在开会。
议定,将投降的蒋家军队悉数带上,驱赶去攻城,紧急招募的士兵留下一半给陈明守城用,另一半也带走。如此一来,靖难军的人数将有五万人,可以号称十五万。
王七弟带着细妹飞马回来,持亲军校尉的令牌进城,他们白马和浅色衣袂上都沾染了一些血迹:“我刚从蒋逆的京城回来,大王放心,蒋氏不准备和大胜山联合,也算是朝野激愤,坚决反对。就连葛中正都反对。眼下时葛中正带兵!蒋家兄弟几个都被太后罢黜了。”
细妹扑进寨主怀里:“对,我混进宫里看了,他们夜夜笙歌,防守也很松散。本来想杀一个蒋家的再走,被王哥拦下了。”
王七弟笑道:“他们防守松散是个好事,我不想提醒他们。大王只让我们去刺探情况,没让咱们杀人。几位哥哥留在京城中,招揽了好些个江湖朋友,只等大王兵临城下,立刻在城里杀人放火。”
众将都觉得很好。
文蜀摸着下巴,搓搓下巴:“诶,有意思,我还以为强盗和龟公一定会联合呢。我们这里也没截获大胜山派去的人,看起来,这两伙还互相看不起。贼强盗看不起龟公合情合理,蒋家四个龟公,怎么敢瞧不起嫖客?”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至凤城 ·
葛谨风一直渴望亲自带兵出征, 像爹爹那样,豪气干云、千军万马如臂指使。犹记得天王总在阵前携带几名美女,畅饮开怀, 如果一座城池久攻不下,又不愿意开城投降, 天王在微醺时分, 乘兴而去,一招划破苍穹。
眼下自己正在领兵出征,紧急拼凑了四万士兵,号称十万雄兵。可不及父辈远也, 一来没必要怀抱美女畅饮, 二来又不能金手划破苍穹, 抓出守城将领掼在地上。想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气恼愤恨, 挥笔写下一首词。“天可老,海能翻, 消除此恨难!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商鹿在旁边嗑瓜子,他在朝服袖子里带了一把瓜子,磕了三天, 能从袖袋的各个角落里都摸出瓜子来。这固然有他退朝之后不抖搂衣服的原因,但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淘气,偷偷往他袖袋里塞瓜子儿。怀疑对象就是猫儿, 这位养伤的小少年没一刻安生, 除了上蹿下跳,忙里忙外, 到处窃听门下省的谈话,就是找屠毅试图学点什么。
葛淼捏着鼻子附和道:“英雄在率领靖难军出征。”迷案·太子对文蜀一往情深之谜。
谋臣学士们安慰太子,说了许多正统、天命的话。
若是正统:“天王立国很正——不曾领受前朝官职,太子是嫡长子,也很正。”
若论天命:“天师满口说天命在太子。”
说起地势:“常胜山所在的南天门关附近全是平原,真正的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对方又都是乌合之众。”
说起物资:“常胜山所辖范围内,城内的粮草都被蒋氏运走,他们所持的只有大魏施恩的救济粮,全是些粗粮。只有城外还未收获的粮草。除非他们以人肉做军粮,否则,不出一月必然断粮。”
葛谨风越听越恼火,恨得心头发紧,一阵阵怒火中烧,就希望他们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弥补武将个人战斗力和那些盗匪之间的差距,除了寄希望于大内高手之外,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以普通人的实力,杀死武林高手吗?他在文蜀身边这么久,听过文蜀研究如何干掉比自己强的人,其假想敌就是齐国天王史京,具体怎么做没听懂,除了凭借文蜀本身的勇武之外,只能让那些茶嫂伺机下药,或是让阿红榨干他。
他本欲发作,又想起这些人都是文人,学的是安邦治国、经史子集、刑法算术,最多也就是研读兵法,谁也不能在寒窗苦读时研究将来如何用数百普通士兵杀死一个武林高手。他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在军营中,还是不论什么事都和谋臣商量。
众人看他的消瘦的面颊上苍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和笑意,渐渐噤声。
李学士说起军事实力和民心所向:“南天门关、英城守将都纷纷起义,人心所向,岂容外力扭转。蒋氏是盗,林氏是匪,绝对不会善待百姓。”
葛谨风心情稍好一点,这话可信不可全信,有些话只能和文蜀抱怨,现在说出来弱了自己一方的士气。说实话:人心没那么有用,多少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恶棍,还不是靠着强龙压死地头蛇才能平事,大魏建国十一年,只有两个儿女为了父母血海深仇当街手刃敌人。
跟在身后保护太子的段玉衡和古老鬼以眼神互相沟通:咱们能把大胜山八个贼摘了不?
古老鬼以眼神示意:天师去试探了,还没回来。我估计不难。像文大王那样的天纵英才,世上能有多少个?
段玉衡高兴起来,眉飞色舞的轻声嘀咕:“江湖月旦评里,在我家大王之上的人,不多了!”眼色和手势难以表达这么多,习武之人可以用超小声互相沟通。
古老鬼也以细微的声音回应道:“文娘娘天赋异禀,往昔只是蛰伏等待时机。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段玉娇道:“我想去瞅瞅。眼瞧还有一百里地就是大胜山了,天师这好半天还没回来…”听说他见钱眼开的,那群贼寇不会把他收买了吧。
话到嘴边留一半:“哥哥们见多识广,妹妹我一直都想找明白人请教一件事。”
古老鬼、花二郎等人老脸一红,哥哥是尊称,可傻老爷们叫出来粗声大气,姑娘家家的唤一声就让人筋骨酥麻,尤其是武功好又漂亮的姑娘。贤三郎忙问:“段妹妹想问什么事儿?哥几个不算明白人,只是跟着天王,见了不少世面。”
段玉娇问:“江湖月旦评,月月更新,排列次序公允又不怕得罪人,天南海北到处都有,这到底是谁编排的?我们大王没追查过,听说有一位掌门气不平自己在仇人之下,要追根溯源,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
花二郎低声道:“这是江湖四大谜案之一。”
古老鬼:“而文大侠的生死是其中之一,当时众说纷纭,后来文大侠横空出现,江湖上的朋友又把批逆龙鳞究竟是什么列入四大谜案中。”
屠毅在远处的丞相屋里听见他们谈话,他终究不是喜欢炫耀的人,虽然知根知底,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嗑瓜子。
商鹿终于开口,他虽然不练武功,但耳力很好,隐约听见两拨人聊天:“都别说话了。你们为太子分析大魏为什么获胜,还不如谈一谈大魏如何获胜。殿下,你素来不敢问军事,你熟知的将领们或尽忠、或是从逆,几乎死伤殆尽。三军将士中藏龙卧虎,只等一个机会。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
“说得好!!!”天师长笑一声,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色的道袍外套了一件银丝鹤氅,不论白天黑夜,总是飘然若仙:“小太岁。”
葛谨风强压怒火,勉强笑道:“我们已经到了凤城,还怕天师找不见呢。”
商鹿本想批判一下天师,奈何现在用得着他,只好气鼓鼓的双手抱胸不跟众人行礼,以示不满。
天师白发在风中一甩,落下来两根。他淡笑道:“贫道能掐会算,你既在人世间,焉能找不到。”
商丞相在旁边大声啃甘蔗,猫儿刚送来的甘蔗。
葛谨风:直娘贼!惯会吹牛皮的死骗子,老贼,老狗,老杀才!我在山上担惊受怕时,没见你来吹牛唬人!你倒是知道你唬不住五姐!你们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专骗山下的老实人!
心里一顿狂骂,嘴上没耽搁:“哈哈哈,天师恕罪,弟子这是关心则乱。”
庄阳子觉得说漏嘴了:“大胜山除了八人之外,皆是滥竽充数的流民。不足为虑。我顺路去见了文蜀。”
葛谨风脸上忽然涌起一点血色:“有劳天师记挂她。道难在干什么”
庄阳子笑道:“道难和小太岁心照神交,她也没做停留,贫道抵达哀牢关时,她已经在进攻锦官城,待贫道抵达锦官城时,她已经高居节堂,发号施令。”
葛谨风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笑了好几声:“哈哈,好,果然,哈哈哈,诸位,如何?”
众人大喜:“锦官城距离旧京只有二百里地!!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太子英明,太子妃神武。”
“殿下神机妙算,对太子妃了若指掌。即便远隔五百里,音信皆无,也未出殿下预料。”
商鹿道:“我们背靠凤城,今日就该进攻!”
……
南天门关中,大胜山的大王、二当家(约等于丞相)和六位统领也在争论。
林尊托着腮问:“兄弟们,眼下往南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和他爹留给他的武林高手,以及三绝之一的屠毅。往右边,是声名鹊起的文蜀,和她统帅的一万五千骑兵,数万步兵,麾下如云。当山大王的混成她这样,死也够本了。怎么各国的公主就不出来行走江湖呢?”
魏负道:“打葛谨风!他那儿的兵勇大概是临时招募的,没有骑兵,好打。骑兵真难打,我的大黑山就是被骑兵荡平的。只要杀了魏太子,文蜀的势力损失过半。”
柳山阳道:“非也,应该打文蜀!咱们和她相交日久,这娘们心高气傲,刻薄寡恩还扣门,又只信得过自己的旧部,单蹦的新人能接纳,携势力去投奔的就多家提防。魏国天王亲军岂能服她?”
魏负总觉得文蜀不是那样人,但也没有证据。
众说纷纭,林尊就看自己的二当家。
许海龙:“打谁都一样,追打文蜀,我们麾下的流民岂能追得上骑兵,而且会落下南天门关,让葛谨风占了去,我们只成流寇,将来她又能轻易把喽啰招安过去。不打文蜀,等她将来平定蒋氏,回过头来夹击我们。只有一点,决不能让太子知道她修童子功,不近男子。到那时候他们夫妻相和,没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