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尊揉着脑袋:“辟邪这句话说得在理!说在了紧要关头!反正凭我一人之力,能荡平两边。”
他们还在左右为难之时,飞马来报:“大王!!数千官兵带着许多不认识的大家伙,到了(南)天门关外五十里处!”
林尊立刻命令:“去树林中埋伏!”
南天门关附近的所有树木都被游民们砍了,大的做棚屋,碎枝做木柴,眼下真真正正是一马平川。
第99章 .人心可用 ·
锦官城中, 纯色的大黑马、枣红马、黄骠马、大白马,杂色的宝马或四蹄踏雪,或浑身卷毛如鳞片。
文元帅看着这些温顺、炙热、沉默寡言的高头大马, 忍不住挨个儿贴贴,摸来摸去。她对马和狗的身体构造了若指掌, 几下之后又摸又挠, 让马匹们欢快的吐舌头,几乎要起舞。
“这仨小宝贝儿归我。老邬你挑一个。剩下的给有功的将士们分了。”
老邬直奔自己看上的白蹄黄骠马:“遵命。”
“元帅看完宝马,还有美人。”葛权将军含含糊糊的说:“她们都在偏房中恭候元帅。”
元帅不用亲临前线,只要坐镇指挥就够了, 也不会一开始就把主力全部压上, 派出去的人更是兵分三路。
经常是前方舍死忘生, 后方醉生梦死。还来得及消遣两日。
“我去瞧瞧,有没有哪一个及得上阿红。”文蜀兴冲冲的去看美人们,似群芳争艳, 入耳尽是燕语莺声,依门眺望的美人高挑长白, 坐在绣墩上西子捧心的娇小玲珑,临窗垂泪的孕妇薄施脂粉珠泪双垂,一对姐妹花依偎在一处,窃窃私语。
一群人来到这里, 为首的一人没穿金盔金甲,只是一袭黑色直裾,外罩纱氅, 纱氅的肩膀上各有三道明黄色的刺绣花纹, 头上只带了黑绸子满绣黄花的巾帼,并无其他簪钗首饰。
众美人只看她高大健壮, 顾盼生辉,对身后顶盔掼甲的从人熟视无睹,就连忙下拜,口尊:“夫人万福。”
文蜀仔细打量了半天,对将领们道:“她们虽是天姿国色,比起阿红还稍逊一筹。”
公子们好奇心更重,又不想显得好色,都很矜持的没有问。
葛百岁却道:“金姑娘名动天下,她们只是些庸脂俗粉,只配赏赐给我。”
文蜀大笑:“哈哈哈哈哈。”
扶着窗棂垂泪的孕妇脸上比别的美人多了些血色,膝行上前,吴侬软语道:“夫人,昨日黄花系梦幻泡影,俺姐妹们各具技艺,侬怎好下定论哉?”
古大小声道:“大王…”她好迷人哦。
文蜀用脚尖拨了拨她的衣裙,忽然很感兴趣:“你会什么?”她经常跑去卧虎寨中的产房看热闹,每次看小孩出来,都觉得十分奇妙,简直是彩(魔术)。
这孕妇抬起头来瞧着她,手按在肚子上,朱唇轻动:“我会…杀人。”
她拢起的腹部中猛然飞出五支银针。
文蜀靠得近,任她轻功再好,遇事没有错愕,也只能一甩衣袖试图隔开,同时揪住这‘孕妇’的发髻,猛地往地下一按。
小腿迎面骨旁中了一只银针,当即觉得小腿一麻,几乎失去知觉,立刻掐住大腿上的穴道。
古大和葛百岁抢上前来:“怎么了?”
公子王律跌坐在地上:“啊啊啊我的腿!!!”
众人看到一道银光,是银针钉入旁边的木料中。
“是刺客。”文蜀腿一软,直接跪在这刺客的后背上,恰好压住她的挣扎:“把她手脚打断,衣服剥了。其他人压出去等候发落。”
葛权心急如焚,又担心主帅受伤影响战况,又担心这件事传到新都影响太子的心情,忙问:“元帅,请军医来?”
其他人眼看插不上手,拔出刀剑来警戒其他大气也不敢喘的美女,低声喝令:“滚出屋去!”
文蜀单手掐住穴道,看葛百岁和李枝解决了刺客的行动能力,自己被古大扶到椅子上坐着:“掐住王律的穴道,等我吩咐。”
王律:“呜呜呜呜我的腿,我的腿没有感觉了!!”
葛权问:“元帅,卑职不得不问,倘若您暂时不能理事,由谁代劳?”
“我死不了!!”文蜀厉呵一声!直接撕开裤腿,匕首往肉里一戳,挑出银针,涌出来的血鲜红,滴在地上却立刻发臭。顺着足少阳胆经用内功逼毒:“古大,给王律找我这么弄,别伤着筋。你们谁愿意过来吸出毒血?不行就出去找个小兵,我有重赏。”
公子葛柚越众而出:“我来!!事急从权,但愿太子不要怪罪。”说罢,朝着南柯府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立刻开始吸出毒血。
文蜀饶是处理及时,也觉得一股麻木下至脚尖,上到大腿根,总算是渐渐控制住了。
葛权看她脸色发青,建议道:“元帅,如此负隅顽抗,就该屠城以儆效尤!”
军师才赶过来,连忙反对:“不可如此!!这分明是蒋家留下的刺客,不能牵连一城百姓!元帅有所不知,英城起义失败,被葛云崖次子葛忠鑫镇压。为首的将军葛忠德全家三四十口殉国!辽阔大魏,处处都有忠臣!元帅切莫逞一时之怒,令忠臣陪葬奸佞。”
细妹飞奔进来:“寨主!!我听人说你遇刺身亡了?!!”
……
大魏一分两半,双方都以自己为正朔,斥对方为伪朝、叛逆、行刺天王的恶贼。
葛忠正重新被任命为主将,指挥这场距离京城二百里外的狙击战,派人联络塞上图部索取援军。同时发布了一篇早就写好的《平葛谨风伪朝檄》,洋洋洒洒痛陈葛谨风的五大罪状。第一条就是他不能生育,大魏后继乏嗣。第二条则是对天王秘不发丧。第三条是引狼入室,勾结贼寇结为姻亲。第四条是欺上瞒下,卖官鬻爵。第五条是里通外国,卖国求荣。
“元帅,您是不是派遣奸细,调查出此事?”
葛忠正微微一笑,也是大将气度:“这《平葛谨风伪朝檄》不是发给葛谨风看的,是发给他那紧急拼凑而成、官员们还没能各展所长,上下互相怀疑、互不信任不了解的朝廷官员看的。”
只要有人质疑、叛变、战况就会变得扑朔迷离。正如太子发布檄文、送来家书之后,自己一方也有人想要叛变,幸好被自己即使抓起来了。
通过镇国将军府那些经验丰厚的老兵,带着四箱抄写好的檄文,快马飞驰,绕路带往‘伪朝’的新都。
葛忠正:“这一箱檄文和劝降书,派敢死队,散播在靖难军之间。亲军心高气傲,我不信他们甘于屈服于妇人之下。”
人刚派出去不久,还没有回应。内侍传旨,宫中召见他。
年幼的天王葛长庚,自从上次遇袭之后,伤势始终未能痊愈。
在乳母怀中昏昏沉沉:“葛将军,免礼。”
葛忠正起身道:“天王召臣入宫,有何要事?”
葛长庚问:“我爹爹真的是…秘不发丧吗?”
葛忠正毫不犹豫:“具体真伪无人知晓,庆仙殿中至今血气尤在。但以葛昆仑的为人,他如果没死,绝不会让太子掌握局势。葛昆仑素来独断专行,不听劝谏,家父上奏了许多金玉良言,他权当驴肝肺,弃之不顾。往昔征战时,不论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要亲自巡视三军,鼓舞士气。眼下却连亲自送靖难军、太子的平乱军出征都不敢。”
葛长庚不满的哼了一声。
葛忠正不知道他对谁不满,可能是有些父子之情、小孩子不懂得夺嫡之争,也有可能是小孩子想事情简单,嫌弃蒋家主政这么久,今日失一城,明日又失一城。“天王不必多虑,此前数日丢失城池,是指挥失当,并不是我军实力不足。我军雄兵十万,号称二十万,她想要攻过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葛长庚掀开伤口上覆盖的丝绸,在药粉下面是溃烂的伤口,他扬起小孩子似得一张脸:“元帅,我可能要死。葛谨风既然说谁得头功,谁的儿子继承大统。我也许给你,只要你一统大魏,等我死后把王位让你给。”
葛忠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天王!莫出此不吉之言!待臣献上葛谨风和文蜀的首级,您论功行赏,若得出将入相,就了却我家两代人的心愿了。”
忽然跑来一群内侍:“葛元帅!原来您在这儿呢!太后有请!!锦官城失守,英城有将士哗变试图起义,幸而您弟弟反应及时镇压住了!太后请您速速赶赴前线,安排迎敌!”
“臣告退。”葛忠正赶去见太后,又安抚了一会这位惊慌失措的美人。匆忙要带着家将家丁赶赴前线。
蒋太后指了指旁边长得很像她的美少年:“白露,你替我送元帅出城。”
蒋白露兴致勃勃的应下:“遵旨!侄儿想追随葛元帅出征,狙杀靖难军,求太后应允。”
蒋太后:“不成,我舍不得你。”
群臣都相送到宫门口,齐声道:“但愿葛元帅力挽狂澜,再续祖上威名!”
他刚踏上天街,两旁的小贩中忽然冲出来二十几人,房顶上也跃下十几人,齐齐掏出笛子样的吹箭一轮齐吹。
一霎时就杀了十多个护送葛元帅的大内侍卫,这吹箭似乎是见血封喉,好好一个人,只浅浅的擦破伤口,立刻发黑僵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有些人还没栽倒在地,已经断气。
群臣吓得跌落在地,葛忠正伏在马背上不敢抬头。
吹箭刚刚过,两个轻功极佳的黑衣人腾空而起,直取葛忠正:“蒋家的奸贼!!纳命来!!”
小贩们挥舞手中扁担,看似是扁担,和大内侍卫的刀剑相碰撞时,竹条劈裂,露出里面的熟铜棍、直刀、拇指粗细的铁棍。近的抡起来就砍马腿,砍倒了高头大马再砍人头。
美少年蒋白露奉姑姑的命令来送人,正和这些江湖人士搏命:“谁叫你们来行刺??”
葛忠正拨转马头往宫门里逃:“□□列阵!!□□列阵!!”
两个黑衣人一跃而起,竭力追击他。
可惜涌出一百名侍卫,手持一丈长的红缨枪,紧张兮兮的堵在宫门口。如同一只堵在洞口、竖起尖刺的豪猪。
任凭这俩人轻功超过在场所有人,也不可能踩着长矛尖飞奔过去杀了那出门的大官。
满怀愤恨的遗憾叫骂:“蒋家走狗不得好死!!”
“你们鱼肉百姓,搜刮百姓的救命粮,天下血性男儿,人人得而诛之!”
“老子的家人饿死了,天南地北,日日夜夜,你们蒋家狗贼都等着吃俺一刀!”
“狗官!天底下最大的强盗,就在宫里!”
“庶民贱如草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连送他出宫的蒋白露被人乱刀杀死。
幸而葛家的家将家丁奋勇杀敌,将一些‘江湖贼寇’砍为肉泥。
刺客们大多是小贩打扮,只有轻功最好的才不怕事,穿了黑衣裳。众人眼见杀不掉这狗官,也不往京城里的穷弟兄处躲藏,唯恐他们乱挥屠刀。
按照约定好的拼死往城外杀出去。
葛忠正惊魂未定,却低声道:“人心可用~”
……
禁卫军的首领为卫尉,太子一走,宫苑的安危都由他把守安排。第一天兢兢业业,第二天仔仔细细,第三天开始好奇,太子和太子妃、丞相都说天王尚在人间。可是民间有些传言,《平葛谨风伪朝檄》中也说是秘不发丧。
卫尉见每日送进去饮食、冰、盐、木炭、香料和沐浴的水,却是几个来路成谜的男子服侍天王,不是美人。又想到天王有大丈夫本性——好色,绝不会遣散后宫。
当夜到了三更时,悄悄潜入天王寝殿中,室内浓厚的香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臭气。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掀开帘子一看,能容纳八人颠鸾倒凤的龙床上空无一物。
循着味道找过去,偏房中隐约有人声,戳破窗户纸一看,却是一口朱红的棺,旁边堆放着大把熏香,那服侍天王的几人正在刷朱砂大漆。
卫尉心头猛地一震,心道不好。天王若是故去了,太子如何支持得住。
第100章
确实是人心可用。
蒋义夫抚着侄子尸体, 大哭不止:“蒋家只剩我们四个男丁,我们老的老,无能的无能, 全指望白露你少年英才,将来支撑起蒋家!我的侄儿啊!!”
葛忠正也后怕不止, 在旁冷汗直流, 装模作样的擦擦眼泪:“我的好女婿!这都是葛谨风、文蜀的鬼蜮伎俩。葛谨风没有半点阳刚之气,使出来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蒋兄,耽搁不得,我要去前线杀贼。卫尉会尽力追查那些逃犯,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蒋太后的悲伤比起兄弟们还是有限, 叹了几口气,心说总会值得的。如果我儿子死了,那我亲自登基, 如果我家兄弟都死了,我还有朝臣。天王说过, 天下英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马厩中尽是膘肥体壮的宝马,一行人飞驰赶赴前线。
赶了百里路,停下来修整时,葛忠正才发现马鞍上订着一只吹箭!这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箭!一阵阵冷汗, 咬着牙问亲信:“这就是你找来的人??幸而我没有死!”倘若我死了,我就成了杀死我自己的幕后主使!贻笑大方!
亲信也受了伤:“元帅,小人在娼寮中引诱那些乱发牢骚的江湖汉子, 说要行刺蒋家几个祸害, 约定了时日。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 竟然来了这些人,还有武林高手,又有毒箭……没人跟小人说这些准备。可能是防着小人。”
葛忠正看着马鞍上钉着的小箭头,示意旁人过去拿下来。亲信解释的不假,但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依旧惊怒交加:“他们防着你,你就束手无策??废物!!该罚你四十军棍!”
管家走过来,奉上水酒:“大爷息怒。您想想,等到了前线,就能听见文蜀遇刺身亡的好消息。任凭那母老虎千般机巧,可刺客是神女派的!她又是明面上邀买名声,暗地里好色成性。哪位姑娘出马,一定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