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射中了!那盏蓝色花灯,我射中了!”阮妤惊喜地跳了起来,一转头便见容澈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未发现异样,甚至一把抱住了容澈。
“竟真的射中了!这小兄弟好身手啊!”
“瞧什么瞧,人家给媳妇射花灯,你就只会站着看?”
“那么高,我也射不下来啊。”
“好羡慕那位夫人,他们看上去好般配啊。”
周围艳羡声不断,虽看不清容澈的面容,但都能看出两人衣着气质不凡,眼看蓝色花灯缓缓从高空降落,最终交到了两人手中。
“好美。”阮妤惊艳地眨了眨眼,远看时只觉得朦胧,拿到眼前才发觉,这盏灯绽放的蓝色光芒神秘又幽静,花灯上的纹路丝丝缠绕,她轻拖着花灯,递给了容澈,“送给你,昭昭。”
容澈缓缓接过花灯,轻飘飘的重量,却像是有千斤重般,拿在手中小心翼翼。
是礼物吗,是礼物吧。
心尖有一丝颤动,遥想当年自己在冷宫中望着城墙的另一头灯火阑珊,懵懂地问母妃为什么他们不能点一盏红灯笼,母妃是如何回答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抬眼看见仍飘在空中的金边花灯,魏国使臣还在等着与他接头,他并未忘记今日出来的本来目的,但他忽的顿住脚步,将花灯往阮妤手中一递:“夫君,等我片刻。”
阮妤怔愣地接过花灯有些不明所以,还未反应过来,容澈侧过身子便又朝着射击场去,一转眼便被人群淹没了身影。
还未追上去,射击场外突然涌上了大量人群,将射击场团团围住,不断传来的议论声嘈杂不已,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阮妤眉头一皱,不知是什么情况,拿着花灯也不敢贸然挤进人群,担心花灯被挤坏了,站在人群外什么也看不见,又急又慌。
“女子?!开什么玩笑,女子怎可能射下最高的花灯?”
“这不是刚刚夺得蓝色花灯的夫人吗,她相公不是已经给她射下了花灯。”
“害,我说呢,还以为是真打算射金边花灯呢,不过就是来射着玩,没啥看头了,散了吧散了吧。”
“这姑娘看着好生高挑啾恃洸,这架势不像是不会射箭之人,说不定真有那能力将金边花灯射下啊。”
“说什么胡话呢,再怎么练过,男子都做不到,女子又怎可能做到。”
议论声逐渐响亮,句句传入阮妤的耳中,她猛地瞪大眼,容澈竟去射金边花灯了?!
阮妤后知后觉懊恼起来,自己方才光顾着给容澈射下花灯,竟忘了让他也体验下射花灯的乐趣,就算容澈是个娇柔的女子,总归是已经有了一盏花灯,随便玩玩也无所谓的,自己怎就没注意到。
可怎么随便玩玩就被人说成是要射金边花灯了,容澈应是不会射箭的吧。
阮妤心下还未思索出什么来,一抬眼便见一只箭飞速窜向空中,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飘荡在空中的金色花灯被准确无误的射中,花灯上挂着的彩花被击中,在空中绽放开来,绚丽无比。
阮妤不敢置信地看着缓缓落下的花灯,彩花壳上仍还插着那支箭,但究竟是谁射出了这支箭。
“这姑娘,怎么可能!”
“这简直太神了!”
“这两夫妻究竟是什么人,夫人竟比公子身手更加了得!”
“恭喜恭喜。”
“快看这花灯,太美了。”
花灯落下,人群不断往前拥挤,阮妤已看不见那盏灯,却仍从众人的口中得知,方才射下这盏最高的花灯的,是容澈。
而心中仍在震惊,便见人群涌动,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在满集市艳羡喝彩的声音里,那抹身影穿过人群,手里捧着一盏精致的金边花灯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扑通、扑通——
周围的声音很吵,阮妤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更大,不知何时加速的心跳一声声震慑着她的胸腔,直到她听见一声轻笑,抬眼便见容澈蒙着面纱,仅露出一双深黑幽邃的眼眸,眼底眸光闪动,将那盏金边花灯递到了她面前:“夫君,给你。”
第33章 . 姻缘
阮妤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两人手中的花灯的光亮映照着脸庞,她竟是不知道容澈会射箭,射术还如此高超:“昭昭, 你怎会……”
容澈笑而不语, 将两人手中的花灯调换过来,拿着那盏蓝色花灯有些爱不释手, 回眸仍见阮妤发着愣,这才轻声解释道:“身处深宫之中, 自是需要留有一技之长保命的。”
一技之长?
阮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边花灯,这可不止是一点保命的技能了, 如此卓越的射术,岂是一般人能达到的高度,容澈竟是如此厉害之人, 这让阮妤有些自愧不如了。
但想来,从小衣食无忧的她, 和在深宫中如履薄冰的容澈相比, 心中又是涌上一抹酸意。
面对如此困境,容澈仍是艰难地生存着,能得如此造诣,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阮妤一手提着花灯, 探出另一只手牵住了容澈的手:“昭昭, 我也不差的,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容澈一愣,手掌被一抹温热包裹住, 耳边传来阮妤沉沉的嗓音,带着微微暗哑和坚定。
她又在心疼他了,可阮妤清澈的眼眸里, 又怎会看得到他浑浊的内心,这些不过是他展露的些许皮毛,而他负重前行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更深更阴暗的野心早已在他心头滋生。
他要叫那些曾经欺辱过他和母妃的生不如死,他要站上高处将他们狠狠踩在脚底,那些曾降临在他身上的悲剧,他要加倍奉还。
而这些,阮妤又怎会知道。
若是知道了,容澈垂下眼眸,任由阮妤温软的手掌牵着他往前走,那便不要叫她知道了。
掩藏住眼中的暗意,容澈弯了眉眼笑得温柔,丝毫看不出面纱掩盖下的心思,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凑近道:“夫君,我有些累了,咱们去酒楼里吃些小食坐一会吧。”
阮妤闻言点了点头:“嗯,时候还早,晚些时候夜市还会有烟火,咱们先去休息片刻,待会再来逛逛。”
提着花灯一同上了酒楼二楼,被店小二乐呵呵带入了包厢,刚坐下没多久,容澈便起身要去如厕,阮妤下意识站起身要跟,又想起自己现在一个男儿身如何跟女子相伴去茅厕,这才又坐回了位置。
无人注意到的走廊上,容澈在前往茅厕的路上,转身进了一间包房,开门关门动作快到几乎无人看到有人从此处经过。
容澈进屋后,一转眼便看见包房中的圆桌前坐着一名男子,头戴羽冠气质不凡,容澈顿了一下,才沉声开口:“魏珉,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魏珉的男子见到容澈连忙起了身,带着一脸温笑迎了上来:“自是许久未与你相见了,趁着这次机会便偷摸跑来了。”
容澈眉头一皱,三两步走到魏珉面前不悦道:“一路上人多眼杂,你贸然前来实属不该,若是被人瞧见了……”
魏珉闻言摆了摆手打断容澈,从怀中拿出一卷画连忙道:“怀昭兄多虑了,此次行动隐秘,并无人察觉,况且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容澈仍是神色严肃,视线投向魏珉展开的画卷愣了一下,随即道:“长话短说,我不宜在此久留。”
阮妤看着二楼窗外的景色,空中仍在飘荡着的花灯还在闪烁着光芒,身侧是今日她和容澈射下的战果。
有些可惜自己未能看见容澈射箭的英姿,若是容澈射术都如此了得,那拳脚定是也不会差的,好像没什么是容澈不会的,没曾想自己竟能阴差阳错结实这样的知己,怎么想也觉得是踩了狗屎运。
心中正思索着,一回头便见容澈的身影出现在包房门前,阮妤扬嘴一笑,连忙凑了上去:“昭昭你回来了,快来看,在这里看空中的花灯也好美。”
方才在隔壁包房沉重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阮妤入星辰皓月般的明眸里满是欣喜的神情,不知自己不在的这短短片刻时间内,她又想到了什么令她高兴的事情。
并且,显然是想到他了。
容澈心头涌上一股又酸又涨的情绪,任由阮妤将他拉到包房的看台上,视线却仍是落在阮妤身上。
“怎么了昭昭,怎这样看着我?”阮妤欣喜地看了几眼高空中的花灯,却发觉容澈却一直盯着她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是否是自己太热情吓到容澈了。
容澈抿嘴一笑,抬手揉了揉阮妤的发,花灯哪有她好看,只是不知自己还能这样看多久。
收回视线,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泄露,容澈回身走到桌前:“夫君,咱们赶紧吃了再出去逛逛吧。”
阮妤并未作多想,点头应下:“好,方才我瞧见又有好些商贩出来摆摊了,夜市的确热闹,以往我也没人陪着我逛,现在有昭昭陪着我,咱们赶紧吃了去看看。”
阮妤仿佛一个刚交到朋友的小孩,巴不得把自己所知的所有美好分享给伙伴。
容澈也的确是阮妤交到的第一个好友,曾经的阮妤总混迹在男孩子堆里,每天打打杀杀压根没有女子愿意同她玩耍,她总眼巴巴地看着别的闺中小姐三两结伴手挽着手说着悄悄话,再一看自己脏兮兮的裤子和人家精美的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以为兄长当上少城主后,自己也能松下一口气学着怎么做一个娇小姐,哪知一朝变故直接给她从假小子变成了真男人,但却因祸得福认识了容澈,阮妤吃着小食,嘴角都仍是带着笑。
两人从酒楼出来,夜市的热闹程度比方才更甚,街道两侧的小贩大声吆喝着,阮妤的视线被一个神秘朦胧的算命摊子给吸引了。
“昭昭,你看,那个摊子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阮妤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算命摊。
只见那摊子像是一个神秘的洞窟,周围环绕着淡紫色的迷雾,让人瞧不清里面的真实,不过是摊贩子造出的噱头,却仍是吸引了两人。
“公子和夫人可是要算命,想算点什么?”摊子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两人。
阮妤朝着容澈一笑,玩心大起,笑问老人:“那便算算我俩的姻缘。”
两人同为女子,阮妤就想看看这算命的老人能算出个什么花来,大抵是江湖骗子了。
老人伸手在摊子前的桌板上点了几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像是有些疑惑。
阮妤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怎么了老先生,可是算出什么了?”
老人并未答话,再次在桌板上点了几下,视线落到了阮妤身上,转而又看向阮妤,好一会才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两位贵客就别为难老夫了,如此作假,岂能算出真正的姻缘。”
话音刚落,阮妤脸色一变,难不成这老人真有这么神,一眼就看出来了,正要说什么,又闻老人讲:“若是真想修成正果,不如调换来试试看。”
调换?阮妤不解,调换什么,她和容澈调换吗,都是女子,就算调换了也是一样的啊。
这下轮到容澈脸色突变了,伸手拉住阮妤,向老人投去警告的眼神,便迅速将人拉走。
“诶,昭昭,我还没问完呢!”阮妤一愣,被容澈拉着走掉,仍是忍不住回头望向算命摊子。
容澈皱了皱眉头:“江湖骗子罢了,我想去看看其他的。”
阮妤不知那句调换来看看为何意,容澈又怎会不知。
不知是巧合还是那位老人真的看出了什么端倪,容澈从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何须用这种玄乎的东西来扰乱心境。
容澈下意识看了眼阮妤,好在她似乎并未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忽的一声响,众人闻声抬头,只见空中绽放出了一抹绚丽的光亮,伴随着炸开的响声,在黑夜中炸开了巨大的火花。
阮妤闻声抬头,眼前一亮,拉着容澈的手正要张口,容澈忽然神色一变,一手猛然用力拉住了阮妤,身子一侧,只觉一阵风迅速从耳边呼啸而过。
待看清后,阮妤瞪着眼睛看见容澈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箭。
众人的视线皆被空中绽放的烟火所吸引,一个个仰着头与身侧同行之人分享着此时的喜悦,这支箭却趁着此时烟火炸开的声响射出,阮妤回头看了眼密集的人群:“昭昭。”
容澈点了点头,有人行刺,这箭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敌在暗我在明,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迅速迈开步子,警惕的神情和周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快步朝着夜市外走去,此处人群众多,若是那人再想出手,误伤了旁人或是引起了骚乱对他们都十分不利。
“怎会如此,是何人暗算我们?”阮妤神色紧张,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却仍在脑中思索,北城境内,是什么人敢当街行刺。
难不成是阮煜曾惹上的麻烦?
容澈却是眸底阴沉,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拉着阮妤快步往前走,这人不是冲着阮妤来的,仅是思索了片刻,容澈便猜了个大概。
魏珉这家伙不按计划私自来了越国,惹了一身骚还牵扯到他身上来了。
容澈捏了捏阮妤的手,视线落到街角巷子口,轻道一声:“别怕,不会有事的。”
阮妤一愣,这才察觉自己表情凝重,连忙缓和了表情拍了拍容澈的手。
在阮妤看来兴许容澈的确身手不错,但毕竟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学习功夫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而能真正将功夫用上的机会也不会太多,真遇上事了又怎能冷静应对。
然而因为自己的严肃,反倒让容澈来安抚她了,实属不该。
阮妤心中愈发警惕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容澈保护好。
两人转身拐进巷子里,与巷子外的热闹截然不同,里面没了光亮空无一人,越朝着里走,视线便越是模糊。
而后,一道不属于两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步伐迅速,紧随其后。
容澈眉头一皱,必须将此人迅速解决掉了,若是这人追到眼前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他便不好与阮妤解释了。
仅是片刻耽误,那脚步声便骤然逼近,一转头只见一个黑影从身后略过,容澈眉头一凛,迅速将阮妤推开:“快趴下!”
阮妤敏捷地躬起身子,只见一抹银白色从眼前闪过,擦过头顶掉落到了地上,是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