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是少城主!”
“哎哟,别挤,让我瞧瞧,快看呐,这便是皇家的马车,可真气派。”
“马车里就是那位容澈公主吧,怎什么都看不见,捂得严严实实的,也让咱们瞧瞧公主的真容啊。”
“痴心妄想,你以为公主是什么人都能瞧的吗!”
阮妤高坐在骏马上,带领着送亲的队伍缓缓朝着府邸前行,周围百姓热闹的议论声传入耳中,无一不是羡慕和惊喜。
维持着脸上淡然的笑容,心里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除却自己心中的慌乱,阮妤也涌上一股对马车内未曾蒙面的容澈公主的愧疚之情。
这般远嫁,仅是前来此地便用了三个月之久的时间,想必容澈公主心中也有着万般委屈,更别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女儿身,简直是让这位可怜的公主还未出嫁便已是在守活寡了。
绕过半个城,锣鼓喧天的队伍在阮府门前停下。
阮妤身手矫捷地一跃下马,快步走到马车前迎接容澈。
众人安静了片刻,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喜鹊叫得欢喜,仿佛在为今日的大喜事歌唱。
然而一切准备就绪,马车内却迟迟未有动静。
很快,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马车旁两个身形高挑的宫女也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此时是什么情况。
阮妤也觉得奇怪,但想来估计是娇贵公主正摆架子呢,上前半步躬身恭敬道:“在下北城少城主阮煜,恭请殿下入府。”
垂着头等待片刻,马车内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阮妤向宫女投去询问的视线,两位宫女皆是摇摇头,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跑了吧?
想到这,阮妤心里还有些高兴,跑了好,跑了她就不用娶了。
“殿下,冒犯了。”阮妤压住差点上扬的嘴角,抬腿跨上马车伸手掀开了马车车帘。
率先映入视线中的是一件精致的华服,金丝镶边流云刺绣,裙摆随意散落在地上。
下一瞬,阮妤神色一变,马车内的女子脸蒙轻纱,明眸紧闭,可瘫软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入睡,反倒是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阮妤见状顿时大怒:“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伺候殿下的!”
眼前的女子身子无力瘫软在软座上,垂着头若不是探过鼻息几乎让人以为没了气息,仅是眉眼间,便是抹不开的浓雾,憔悴不已。
如此多人护送前往,人都昏迷了竟无人发现,这叫阮妤怎能不怒。
左侧的宫女探头一看,瞧见马车内的情形也是瞪大了眼,支支吾吾解释道:“这……殿下进城前还……”
右侧的宫女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止住了话,眸底闪过一丝未被人察觉的了然之色,连忙接过话:“殿下身子娇弱,是奴婢照看不周,还请少城主息怒。”
心疼地看了眼马车内娇弱的女子,像阮妤这样打小就身体倍儿棒的,有时也挺羡慕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就这副模样,任谁看了不怜惜。
阮妤收回视线连忙沉声道:“先进府。”
周围还围了许多人,阮妤自是不能在此多加耽搁,也更加不能让人知道还未娶进门的公主就被人折腾得在路上昏迷了。
弯腰进了马车,扑鼻而来的是一抹淡雅的清香,不像香料的味道,闻着却让人心旷神怡。
阮妤不禁又对眼前的娇软女子多了几分好感,一直以来她都是女子中鹤立鸡群的存在,但这种以身高优势鹤立鸡群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她其实可羡慕那些小鸟依人的女子了。
阮妤伸手将手臂绕至容澈的后背,虽是女人但她常年训练,力气也不小,打算将人直接抱进府上。
手一抬,阮妤憋了口气。
怎么这么沉。
低头看了眼怀中毫无意识的容澈,繁琐的衣服让人看不出她的身形,但手心接触到的也并不是松软的肥肉,甚至瞧着这脸也像是个清瘦美人,怎会这般吃力。
阮妤咬了咬牙,看来女人和男人的力量还是相差甚远,眼下也只能憋着气硬着头皮将人抱下马车。
面部紧绷着,阮妤极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轻松如常,脚下步子迈得艰难,但还是将人稳稳抱起一步步进了府。
“那便是容澈公主吗,那衣服可真漂亮,我都还没看清怎么就进去了!”
“少城主也太猴急了吧,直接就将人抱走了,想必一定是天仙般的容貌,少城主这是一见倾心啊。”
“可惜蒙着面纱,等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也没看到啊。”
直到阮府大门关上,围在外面的人群也依旧没有停息热议,不明真相的群众压根不知道刚才短短片刻发生了什么。
抱着容澈,阮妤朝着早已替容澈备好的院子去,眼看怀中的人这般折腾也丝毫没有反应,阮妤心下便更是焦急,边走便吩咐道:“传府上大夫。”
人还没娶进门就出了事,这要是被随行的送亲队伍传回都城,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阮府朝南方向的熙鸢阁僻静优雅,院外一片还未绽放的桃花林蜿蜒而至,阮妤自己只能住华而不实的凌风阁,也不知容澈的喜好,便按照自己作为女子的喜好替容澈备置了院子。
将人轻轻放上床榻,用力许久的双臂一阵酥麻,酸软无力。
阮妤不着痕迹的在身后扭了扭手腕,转头对随行的宫女道:“替殿下换身舒适的衣服,大夫随后就到。”
两位宫女先是一愣,瞧了眼阮妤一脸正色的模样连忙应了下来:“是,少城主。”
在看到阮妤没半分犹豫便出了屋子后,房门紧闭后其中一人道:“这位少城主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目中无人嘛,这不是挺讲究礼数的。”
另一人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床榻边单膝跪下:“殿下,屋中已无他人。”
屋内寂静了数秒,床榻上突然有了微弱的响动。
随后,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竟坐起了身,睁眼时,一双淡漠深邃的眼眸霎时为这张娇弱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锐气,再无半分娇媚可言。
容澈薄唇轻启出声,竟丝毫没有女子的半分婉转之音,反而是独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拿衣服来。”
宫女替容澈拿来衣物便背过了身,刚才还不明所以的那位宫女这下明白过来了,殿下这是假装昏迷,实在不解,还是小声问道:“殿下,方才您为何要昏迷不醒,那位少城主径直将您抱进了屋,若是他起了歹心……”
“若是他起了歹心。”容澈衣衫褪尽,衣物遮挡下并看不出来的精壮上半身露了出来,肤色白得像是不常见日光,却丝毫不羸弱,他缓缓道出这句话,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冷淡的笑,语气却是毫无笑意,如淬冰般冰冷,“那便提前杀了他,如何?”
两位宫女背着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听着身后缓慢平和的窸窸窣窣声,却已是想到了容澈脸上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吓人。
换上一身素雅的淡蓝色长裙,容澈慢条斯理地躺回了床榻上,并未再带回面纱,露出了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一副安然的模样,仿佛真打算等着大夫来替他问诊。
“殿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容澈替自己盖上被子,有些惬意地眯起眼,这柔软的床榻甚是比自己在宫中所用还要舒适,干燥清爽的气味让他心静了几分,看得出屋子里的物件皆是崭新的,那位少城主还挺上心嘛。
想起那双抱着他的身子止不住颤抖的双臂,容澈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阖上眼帘,屋子里响起他低沉的嗓音:“按兵不动,先看看这位阮少城主有没有活命的运气,待随行队伍回都城后,再做行动。”
阮妤带着府上的大夫穿过桃花林匆匆前往熙鸢阁,正到房门前要抬手敲门,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来。
只见方才服侍容澈的宫女垂着头让开一条路来:“少城主,奴婢已为殿下换好衣服。”
阮妤点了点头,领着大夫跨门而入。
两位宫女在阮妤身后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跟了上去。
进门后,阮妤快步走到大夫身后,思及自己此时身为男人,直接靠近容澈的床榻太过唐突,便仅是隔着一段距离朝床榻上探了探头,瞧见床榻上凸起的人形,依旧是一动不动,心下有些焦急连忙开口问道:“许大夫,殿下情况如何?”
许大夫透过床幔中指把上容澈的脉象,表情却逐渐古怪起来,许久才皱着眉头疑惑道:“殿下体寒体虚,脉象极其微弱,可心跳却又是强健有力,如此复杂的脉象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
阮妤一愣,心中不免担忧起来:“可有性命之忧?”
许大夫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眼下应是长途跋涉让殿下的千金之躯受了苦,我且开几幅药,待殿下醒来好生养着便无大碍。”
阮妤听着忍不住在心里翻起了白眼,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人都昏迷不醒了,这老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抵是开些补气健体的汤药,能有什么用啊。
“你们且在这好生照顾殿下。”人没醒自然是不用拜堂成亲了,待许大夫开过药,阮妤又简单交代了两句便离去了。
回到凌风阁,甘正凌早已在此等候。
阮妤见甘正凌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相说,紧闭门窗后这才坐在书案前低声道:“甘副将何事前来?”
只见甘正凌一副严肃的样子,阮妤只觉不论何事都是这副模样,每次见他心里都颤颤的,有时就算无事发生,也被他这副模样给看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便听甘正凌正色道:“殿下那边可有异样?”
阮妤摇了摇头,心里依旧替那位娇弱的公主捏了把汗,不知她有无大碍,何时才会醒来。
“派人将熙鸢阁盯紧些,别出了意外。”
此话一出,将阮妤的思绪拉回,不明所以看向甘正凌,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甘正凌和自己竟是又没想到一块去。
阮妤瞪大眼睛,自是全然没想到这些,惊呼道:“你是说,殿下这是在装病企图逃跑?”
甘正凌点了点头仍旧是一脸正色,丝毫未被阮妤的惊讶所影响,在他看来,阮妤一个女子,哪能有缜密的心思:“许大夫诊脉并无异样,人却迟迟未醒,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阮妤知道甘正凌一向谨慎,有时甚至谨慎到让她觉得甘正凌是否从不相信任何人,可此事她并不这般认,到底是心疼同为女子的容澈,阮妤看了甘正凌一眼,头一次想要拒绝甘正凌的提议,她并不觉得容澈像是会故意装昏迷的人。
沉默片刻,阮妤措辞道:“殿下长途跋涉,身子的确虚弱,她大老远嫁到北城来,咱们还是莫要做这些猜忌的行为,以免寒了殿下的心。”
殊不知眼下那位本该昏迷的娇弱女子,正寒着一张脸将端来的汤药全数倒掉,脸上不带半分表情。
甘正凌闻言也并未坚持,想了想继而说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今日本该是你们大婚之日,却因殿下身子耽搁了,过几日待殿下身子好转,便尽快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阮妤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在想着,不知容澈是否醒来,娇弱的身子能否适应,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夜里再去看看她。
第3章 . 杀意 没曾想阮妤竟真是未有任何逾矩之……
一轮弯月爬上无边的夜空,繁星点点,点缀着深沉的夜,阵阵微风拂过,像是想要抚平阮妤此刻担忧的心情。
院门前,容澈的两位贴身宫女站在院门两侧,见阮妤突然前来,连忙垂下头。
阮妤并未贸然闯入,上前一步问道:“殿下醒了吗?”
“还、还未醒……吧……”宫女支支吾吾开了口,连忙又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阮妤皱眉,这是什么话,这两个宫女到底是怎么伺候人的,抬手止住了宫女要走的动作:“不必了,在外守着。”
心下已是觉得这两个宫女并不怎么靠得住,想来日后再给容澈多安排几个激灵的丫头。
脚下步子加快,阮妤快步走进院中来到房门前。
院子里很静,隔着房门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踌躇片刻阮妤还是抬手推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声吱呀一声响,容澈静躺在床榻上缓缓闭上了眼。
不过半日便按耐不住了,心底冷笑着,袖口的银针缓缓移至手心,已是蓄势待发。
阮妤仍不知自己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已是危机四伏,马车里闻到的淡雅清香再次扑鼻而来,似是容澈出现的地方,便会飘散着这样的香气,阮妤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视线朝着床榻上看去。
白日便躺在床榻上的人,此时依旧一动不动。
阮妤上前两步,瞥见了床榻边仅剩残渣的汤碗,见容澈喝了药这便放心了几分。
视线一转,阮妤怔愣片刻。
起先只闻见容澈半蒙面纱的模样,仅是那般便已然觉得容澈应是貌若天仙的美人,却没曾想,此时目睹容澈的真容却让她身为女子也不由得惊叹。
高挺精致的鼻梁,浓密如扇的眼睫,紧抿的薄唇唇色浅淡,无一不是上天精心雕刻的美貌,这双眼若是睁开来,不知会是何等惊艳。
阮妤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心下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来前阮妤还在想着若是容澈暂未醒来,她便能安然度过这一晚,眼下却又忍不住想看一看这双眼究竟是如何动人:“殿下?”
一声轻唤,这是在试探他是否醒来吗,容澈杀意渐起,只待此人伸手的同时,便将银针刺入。
然而,容澈静待许久,即使是闭着眼,他仍能清晰地感知周围的动向,却未曾察觉身侧的半分动静,屋内静得可怕,仿佛压根无人在床榻边。
侧耳聆听,容澈察觉到阮妤不自觉放轻的呼吸声,为何还未出手。
久置在外的银针已是不可用了,容澈悄然又抽出了一根银针,并未放松警惕。
阮妤丝毫不知此时自己正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只是瞧见床榻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有些失望不能一睹容澈的眼眸,却仍是小心翼翼地担心惊扰了她,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阮妤不懂这些身娇体弱的女子究竟是怎么风一吹便要倒的,但眼下容澈未醒,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就此离开似是有些不放心,若是容澈半夜醒来那俩不靠谱的宫女怕是也照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