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烟只觉得马背上的女子极美,心里不知名的琴弦也被错弹了一声。
“怎么样?”楹漓面色潮红,缓缓放下手中的缰绳,气息微喘询问道。
“好。”沈临烟也不做推辞,将手伸了过去稳稳放在女子灼热的手心内,一只脚踩着马鞍动作略显生疏的坐在了楹漓前面,双手很快抓紧前面的用具。
“我是不是该坐在后面。”沈临烟感受到女子的双臂与自己的衣袖摩擦,不由得询问道。
“无妨,这样我安心些。”楹漓下意识偏过头摸摸鼻尖,这还是她头一次骑马带人,感觉好像还不错。
两人没了声,楹漓抓紧缰绳又一次在马场上奔腾起来。
“感觉怎么样!”女子略显兴奋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很特别。”沈临烟看着马蹄下溅起的沙尘,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心里莫名也得到了一种自由的归属感。
“驾!”楹漓看着远处眼里闪过一丝雀跃,腿一收马便飞快的向那林子里跑去。
以前一个人胆子小总归不敢进去,这次她倒要看看这林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站在马场里的侍卫,忽的发现公主骑马跑进了林子里,急急从马概里牵出一匹黑马就要追上去。可惜这黑马恰巧是未曾被驯化的那一匹,生生将刚上马的侍卫甩到了地上。
那黑马没了束缚又要发作,眼见马蹄就要往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侍卫身上踩去,只见一身蓝衣轻轻略过,那原本狂躁不安的黑马顿时温顺下来,安安分分站在原地等待消遣。
侍卫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男子言语吞吐了起来:“公主骑着马进了林子……”
蓝衣男子半蹲下身子将侍卫身上点了几个穴,淡淡扫了一眼身后:“带下去,好生照顾。”
转过身子若有所思看向远处的树林,轻抚着眼前的黑马低喃道:“欠了人情,是要还的。”
他本是来找皇帝替师父喂养的那匹玉马,可这马概里唯独缺了师父的那匹,若是被这侍卫口中的公主骑走了,送了这马便是。
不过,这林子里好像有点不安生呢。
蓝衣男子正准备离去,只听得林中传来一阵凄凉的马声,让人恻隐。
云醉脚步一顿,回过身子目光缓缓扫向远处,手指轻轻松开缰绳,这人影也不知了去向。
第19章 .大醉一场
绿林深处朦朦胧胧笼罩着一层薄纱,四周只听得到枝头依稀传来的鸟鸣,夹杂着马蹄重重踩在泥土上的声音。
“楹漓,要不我们回去吧。”沈临烟看着前面的路越发不清楚起来,心下有些难安拉了拉身后人的衣袖。
“好……”坐在身后的女子下意识吞咽着口水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缰绳扭头就要原路返回林子外去。
可不知为何这时原本温驯的玉马,不知受了莫须有的刺激,徒然仰起马身,冲着苍穹高高嘶鸣一声。坐在后面的楹漓始料未及,便生生摔在了泥泞不堪的地上,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楹漓!”沈临烟回过神来着急一只手紧紧抓着马鞍,另一只玉手冲底下人伸了过去,想要将地上的女子拉来,可还没来得及等两人指尖相触,那马身子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差点将身上的女子也甩了出去。
“你别管我,抓住马鞍别被甩下来。”楹漓有点吃痛的揉着后背,此刻眼神也慌乱起来,言语上只顾得让马上的女子抓紧,心里急得一时也没了法子。
沈临烟这才缓缓扭过头,学着楹漓蹑手蹑脚将缰绳抓紧,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想要试探安抚急躁的玉马,不料身下的马竟直冲冲向林子深处狂奔而去,一骑绝尘。
这让身处马背的沈临烟一时乱了分寸,只好低下身子紧紧抓着马鞍,人也不敢动弹。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是楹漓无助焦急的呼唤声。
女子玉藕般的手臂因为一时用力隐隐约约已经泛了红,月白色的裙摆也不知被两边的树杈划破了几个口子。姣好的面容早已发了白,紧紧抿着薄唇,只有淡眉下一双清澈的杏眼还固执地看向前方。
女子身下的玉马丝毫没有减弱的征兆,反而愈来愈快起来。
她不能放弃,至少现在不能。
沈临烟身子轻轻伏在马背上颤抖着,她在害怕,但也不得不克服内心的恐惧,因为她是要跳下去的。
终于,沈临烟看到前面有一处空荡荡的草地,紧握着马鞍的手松了松,身子也向一侧偏去,等那身下的玉马往前跑几步,她就可以跳下去了。
她抓住机会,清瘦的身子逐渐向一旁偏离,顺着头顶偶尔渗入的阳光,一袭白衫从马身飘落又即将坠入底下的暗沼里去。
沈临烟只觉得手臂酸疼的厉害,看着地上的泥沼顿时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朦朦胧胧之中,一缕蓝绸从眼前划过,似梦似幻,似真似假,如山间退隐的仙人于凡世间洒下几点锦上添花的笔墨。
沈临烟只觉得腰间被人轻轻提起,眼前的泥沼离得也愈来愈远,来人身上独有的清冽竹香轻而缓将女子包围,心跳不知怎的,突然漏了一拍。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吗?”
男子温润如玉的语调从身后翩翩然传来,一字不落飘到她早已惴惴不安的心里。
“阿……醉?”沈临烟颤抖着嘴角,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回头看看这个当时不辞而别的男人,衣袖下指尖猛然缩了缩,她还是有点固执地低下头去。
当年,她到底是没错的。
“我带你出去……”身后的男子无奈叹了口气,他的烟儿可能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林子的出口,云醉才将女子娇软的身子轻轻放下。
沈临烟还是背过身子对着男子,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淡淡道了一句:“多谢。”
“烟儿,你我之间不必……”云醉衣袖下修长的手指颓然垂落,眼里满含着是对女子道不尽的思念,对彼此间手足无措的怜惜。
沈临烟缓了缓心神,感受着背后男子灼热的目光,偏过头客客气气道:“如今我已有夫君,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
夫君?两个字在云醉心头炸开了锅,他来时不是没打听过,原本抱有一丝希望想要听她亲口说出一句被逼无奈,他便大可以弃了一切,带她逃了这世俗间的条条框框。
“心甘情愿。”沈临烟似乎是知道男子心中所想,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头有恨意,但总不能害了云醉。
男子蓝色衣袍在风中被扬起,眼神中一刹那的错愕也不复存在,言语举止一如往常般清雅,目光低垂道了一句:“烟儿,你的裙摆划烂了。”
他权当没听见女子的那番话。
沈临烟轻轻扫了一眼狼狈的裙摆,心下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楹漓……十一公主呢?你可有见到她。”
“公主无事,被赶来的侍卫救了出去。”云醉温声细语回答道。
以前她可是最在意是自己的裙摆脏不脏,可如今就算划烂了她也不在意,自己终究还是不了解她,彼此之间隐隐约约竟有了几分梳离。
沈临烟现下松了一口气,若是楹漓出了事,她心里怕是会难安许久。
“出了这林子,我们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女子清瘦的背影固执向前走着,语调果断想要跟身后的男子撇清关系。
她大抵猜到云醉是新任的国师,若是过多纠缠,恐怕又要掀起一层浪来。
“万花楼,有你想要的线索。”看着女子的身影即将踏出深林,云醉温润如玉的声音伴随着深深无奈从身后传来。
他知道她心中所想,即使万般不愿她踏入风尘之地,也总好过她夜不能寐好得多。
若是他暗中插手,彼此才是真正生疏了。
她不愿的,他从不会去做。
沈临烟的脚步明显一顿,白袖下纤纤玉手逐渐握紧,低低唤了一声:“阿醉,谢谢……”
这怕是她唤的最后一句阿醉了吧。
沈临烟刚踏出林子就听到远处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啼声,一旁围着的侍卫太监宫女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
“公主殿下,那七王妃必然无事,若是公主哭坏了眼睛,那奴才们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楹漓看着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又想起七王妃还在林子里加上身边奴才们吵吵嚷嚷拦着自己,心里一阵恼怒。
她恨不得将手上缠着的纱布扯掉,这点磕碰哪里需要这番做派,委实有点小家子气了。
若是七王妃回不来,七哥还不得扒她一层皮,楹漓想到这背脊一阵发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别人不知晓,当初她可是亲眼看见七哥听到沈家请旨赐婚,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还说沈家小姐实属良配,她可知道七王爷身边除了她最亲近的就是府邸里年过八十的嬷嬷。
七哥身子好的时候,那沈二小姐可是舔着脸倒贴都被拒之门外,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这等荒唐话语。
想起皇后曾经试图将自己母家的侄女塞到七哥床上,结果那间屋子隔日就被一把火烧了。
外人以为是走水,她却知道七哥生来有洁癖,亲亲的妹妹碰他都需要打探几分,更何况是外来的女人。
楹漓一度以为自家哥哥是断袖,直到娶了这沈家大小姐,又眼睁睁看着二人举止亲昵,她才放下心来。
直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才将楹漓的思绪打断。
“公主殿下,七王妃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半跪着的太监气喘吁吁,欣喜的回禀道。
“回来了!嘶,好疼……”楹漓猛的一站起身子,将背上的伤口又拉伤了几分。
“公主咱们回去吧?”一旁的太监小声提醒道:“七王妃若是看到您这模样,恐怕心里难安。”
楹漓的指尖顿了顿,原本要迈开的步子也收了回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你们留下几个人,将七王妃好生送到宫门,若是有失,本公主有你们好果子吃。”楹漓深深叹了口气,只希望七哥不要怪罪,七王妃也不要有事,否则她心里才真真过意不去了。
待楹漓被送走后,沈临烟才走到马场前。
“参见七王妃。”几个太监佝偻着身子,一脸掐媚的半跪在地上。
沈临烟轻轻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身后,云醉怕是早已离去了吧,这样也省得落人话柄。
“起来吧,你们公主呢?”
“回禀王妃娘娘,公主殿下听得您无碍。现下有急事,不得已才回了寝宫,还望娘娘谅解。”为首的太监弯着身子言语诚恳回答道。
“替我好生谢过你们公主殿下,改日必当亲自来访。”沈临烟看了看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现下也不能停留,先回王府才是上策。
“这是公主殿下特意为王妃娘娘留的轿子,娘娘请吧。”
“有劳。”沈临烟转过身子,一双清澈的杏眼向身后远处林子里望去,又很快低下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轿子。
今日之事就当荒唐梦一场罢了。
林子深处,男子衣决翩翩牵着玉马,步调走得从容,眉眼温润如玉望着远方某一处许久,蓝袖下依稀可以看到修长的指尖环绕着温存女子气息的一缕月白绸带,是数不清的遗憾,是道不尽的垂怜。
“云醉亦会是你背后可靠的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帐中娇软
回到府邸,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沈临烟下意识向书房方向望去,面对她的是不同于往日灯火通明的一团漆黑。
“白茗,我今日有些乏了,你下去吧。”沈临烟伸出的手刚触及红木门框,便回头吩咐着跟在身后的白茗。
“是。”
待白茗退下后,四下再无他人。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门框沉得厉害,她肩头竟有点吃力起来。
吱呀。
厚厚的红木门被轻轻打开,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女子皱着眉捡起散落一地凌乱不堪的酒壶,她细细察看着四周,并无人影。
他喝酒了吗?
“嘶……”女子在拾碎片的时候指尖被生生划了一道口子,她忍着痛意抽出白袖里的方帕简单包扎起来。
收拾完地上的东西后,沈临烟才缓缓进入了里屋。穿过幔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床边半倚着一袭红衣,身边依稀还七扭八歪倒着几个酒壶。
月光打在君初那双细长而深邃的桃花眼上,犹如附着一层神秘的薄纱,原本苍白的面容暗含着些许醉意,多了一抹诱人的嫣红。
男子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半扯着红色衣襟,衣领随之微微敞开漏出修长如白玉的脖颈,颓然靠着床侧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煞是祸人。
恍若深陷泥沼的罂粟般妖冶,稍有不慎就会被其花身所含的剧毒悄然渗入,直至毙命。
“王爷?”
沈临烟掩下眼底的疑惑,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站在原地低低唤了半倚在床边的男人一声。
君初缓缓抬起手,桃花眼中夹杂着半分迷离,声音略显暗哑:“过来。”
沈临烟背脊忽的一僵,心下不敢怠慢,翩翩然走上前去。刚走到男人身旁,她便被君初大力拉扯到其弥漫着酒香的怀里,动弹不得。
“今日去见了谁?”男子的语气慵懒,但隐隐之中夹杂着几分危险警告之意。
“皇后,十一公主……”沈临烟的嘴角顿了顿,看着男人晦朔不明的那双桃花眼,似乎早已洞察到一切般,她堪堪低下了头。
“嗯?”
沈临烟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男子覆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气力徒然又加重了几分,让她不得不向男人贴近几分。
“难闻。”君初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女子肩头垂落的青丝,又很快皱起好看的眉头,自顾自说着。
沈临烟感受着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于脖颈处,不由得后仰着身子,想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但眼前男人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般,霎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算不得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