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诺言,他便曾许过,谁敢伤他的阿照一分,他定将万倍还之。
此诺言,永生永世,不变!
沈行洲看着他身上突然散发的杀意,面色复杂了刹那,随即将目光移向他定住的那处,眸色微深,与旁边看上去挺激动、挺兴奋的高玄弈对视了一眼,重重地点头同意了。
来都来了,定要不虚此行才是。
“叶千睸那小丫头,颇有心计,能力却还尚且不足,还喜目空一切,简直狂妄。但现在,本王愿意成全她这份狂妄,哈哈哈哈!!”
沈行洲的大笑声,随着夜风,直卷月旁云层。
对付卑鄙的人,自然要用卑鄙的法子,叶千睸怕是做梦都想不到,魏国会趁她出光全部兵力之时,反攻他们天启边境吧!
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她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至于北燕那边,慕容烬相信莫北煜他们,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
另一边,天启大军驻地里。
叶千睸看着野狼过境后的一片狼藉,以及被破坏得一团糟的攻城武器,面上还算沉得住气,可眼底的怒火,已经在蹭蹭蹭地在往上冒着。
然而这都还不是最冒火的,最冒火的是几名老军医急匆匆地跑来,禀道:“公主,大事不好了,那些被野狼咬伤的士兵,也都跟着在发狂了,此刻见人便砍。”
第253章 我陪你守就是
“什么?”
叶千睸脸色倏然大变,眼眶里的怒火直接溢出,扫了一眼远处的那些野狼尸体,凶斥怒问:“发狂?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野狼,为何会发狂?”
军医被吼得直哆嗦,急忙回道:“回、回公主,经过我等检查,推测那些野狼,可能是被人蓄意下了药才导致的疯狂。但我等无能,查不出是被下了何种药,只知被咬伤的士兵会神智全失,见人便攻击。”
“本宫不想听到什么可能的话!”
军医吓得又一个哆嗦,没敢狡辩半个字,脸都快低到地面上去了。
“没用的东西!给本宫去传信,让附近的唐家人迅速赶过来。”说完,看着战战兢兢的老军医,叶千睸嫌恶地扫过一眼,转身直接往后营走去。
她一走,那老军医直接瘫软坐在地上,气都还没松一口,又急急忙忙去爬起身去找人。
而后营处,本用来安置伤兵的木帐里,秦怀江已经带人控制住了那十几个发狂的士兵,一见叶千睸亲自过来了,急忙恭敬地迎上去道:“公主,此地危险,还请公主切勿靠近。”
叶千睸停住脚步,没理睬他,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些双眼布满血丝,像野兽一样在发狂嚎叫的士兵,冷声问:“他们可还能治好?”
秦怀江摇头,正要说不能时,一旁有个清瘦小兵突然站了出来,壮着胆子,直接越过自己的上司禀道:“启禀公主,小的知道他们为何会失了心智。”
叶千睸与秦怀江一齐扭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模样长得很是清俊的小兵,眉头皱了皱,对着他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小兵没敢抬头,有些贪婪地看着叶千睸走到他跟前的绣鞋,道:“禀公主,那些野狼被人下了一种,名为绝命散的毒。”
“绝命散?”
“是,听闻是由唐家前任少主制作出来的,中此毒者,不会马上致命,但它极其霸道,而霸道之处在于,会使人瞬间失去心智发狂的同时,若被发狂者伤到,也会使被伤者失去心智,一同发狂,最后体力不支经脉爆裂而亡。”
绝命二字,也是因此而来。
“你是说,这是唐宋研制出来的东西?”他的东西,为什么她却不知道这个?
突然间,叶千睸神色变得阴鸷起来。
然而那小兵却肯定道:“回公主,是的,此毒是唐少主游历途中所研制出的,所以并没有记载于唐少主的公子手册中。”
“呵,难怪本宫不曾听说过。”
唐宋的东西,有资格写入公子册中的,才算完品,那些不配记载在册的,想来是他不屑的残次品罢了。
但这残次品,或许也有些许可用之处也说不定。
只片刻的沉默,叶千睸的心底,就突然盘旋出了一个阴毒可怕的想法,她盯着那些被铁链拴住的发狂士兵问:“那若是将他们全部放出去,被他们伤到的人,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闻言,那清俊小兵一愣,随即摇头道:“不能,此毒虽命名为绝命,但霸道的同时也带有温柔,除非原体,否则无法大范围扩散。”
也就是说,那些野狼伤到人可以使人发狂,但这些被传染发狂的人,却是无法再使其他人继续发狂的。
而这绝命散,绝就绝在此处,它是害人的东西,却能不伤及无辜就不会伤及。
当年唐宋研制出,虽是完品却放弃记载入册的原因,大部分便是因此。
不过这也是阿照考虑到的,因为她清楚,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女人,哪怕毁天灭地都在所不惜。所以她又怎么可能,给叶千睸使阴毒法子的机会呢!
果然,叶千睸听到不能后,眼底闪过失望,随即冷声朝旁边的秦怀江吩咐道:“处理干净。”
秦怀江明白其意,点头立即去办。
待他一走,叶千睸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小兵,带有几分趣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知道,自己已经引起公主的注意了,心里激动不已,面上却强装镇定道:“小的谭桩,旁人都叫小的桩子。”
“谭桩。”
叶千睸轻声念了一遍,嘴角突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她浅浅弯腰,伸出指尖,轻轻挑起他不敢抬起的下巴,意味深长道:“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吧!”
感受到公主冰凉指尖的触碰,谭桩心底一阵酥麻,但听公主的话后,眼底再也掩不住狂喜,急忙俯首叩拜道:“谢公主,谭桩定不负公主厚爱,愿为公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倒是个油嘴滑舌的。”叶千睸收回手,看着他俊秀的脸,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本宫等着你的死而后已,可别让本宫失望了。”
说完,她缓缓起身,望着远处一丝亮光都没有的郓城,面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冷声下令道:“重新准备,天亮之前,本宫要看到郓城已破!”
语毕,才转身大步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此刻的郓城城墙上,裴浔阳笔直地立在迎风飘扬的旌旗下,看着下方启军篝火通明,猜想他们定还会有所动作,转头吩咐身后的士兵道:“去看看百姓们安置得如何了,还有,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了,谁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
小兵领命,抱拳退下。
他刚走,打扮成士兵模样的唐雅,抱着件披风大步走了过来。
此刻的城墙上,一片漆黑,士兵们也都被安排到了两头短暂休息,这城墙中央,此刻除了亲自站岗的裴浔阳和她,再无旁人
她扭头看了一眼城外他们天启的军队,神色有些凝重,却什么也没上,只默默将披风给他披上,替他系好披绳,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夜色中,裴浔阳没有回头看她,但一直垂着的大手,早已在黑夜中轻轻牵住了她冰冷的小手:“若明早战起,我让人送你从北侧门离开。”
“我不走,不就是守座城么,我陪你守就是!”唐雅语气坚定。
“唐雅,这次不一样。”
第254章 浇水总行了吧
这一战的凶险,将是他无法预料的,他也已经做好了城在人在,城亡人死的打算。哪怕战剩最后一兵一将,他都不会逃、更不会退。
这是身为一个将领,该肩负起的责任和使命!而保卫身后的万千百姓,则是他从军的信仰。
然而,唐雅却不惧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死么!从我们赶赴郓城的那日起,我就已经做好随时陪你战死的准备了。”
“不许瞎说,我可以死,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裴浔阳,我们是夫妻,你既然已经将我写在你的名字旁边了,就别总想着让我一个人独活,也别想着留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所有,我承受不了,也做不到的。”
许是经历得多了,唐雅这回没吵没闹,语气很是平静,唯有与他相握的小手掩饰不住地颤了一下,暴露出了她对他的担忧和害怕。
裴浔阳感受到从她掌心传递过来的颤意,无声地轻叹了声,手臂用力,将她拉过紧紧搂入怀中:“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唐雅闷声摇了摇头,藏在他披风下的怀里,小声道:“裴浔阳,咱们不能那么悲观,要相信你姐他们,他们此刻,肯定已经在想助郓城脱险的法子了。”
“我知道,依姐姐的性子,她此刻,怕是已经在郓城外某片林中了。”
“她到了?”唐雅微愣,想起方才天启军中的嘈杂声,顿时明白了他的话。
“可她的身体撑得住吗?”
他们离开时,裴银才刚生产完不久,身上蛊毒还同时发作,甚至连下榻都费劲,想到如此奔波,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裴浔阳又何尝不担心呢,他紧了紧抱着唐雅的手,轻声道:“别担心了,我相信这次,慕容烬能保护好她的。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这上面风大,你先下去休息吧。”
唐雅摇头:“我不,我就想在上面陪你。”
自来了郓城,她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与他如此刻这般独处相拥了。
所以风再大,她也想再靠他一会儿。
见她坚持,裴浔阳也不强硬求,直接扯过披风将她露着外面的头小心挡住,才低声郑重道:“唐雅,我向你保证,待此番战事结束,你想去哪儿,换我陪你。”
披风下,唐雅听到他突然的许诺,仰头问道:“真的?”
“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食言!”待战事一了,他便卸甲陪她,共话桑麻也好,男耕女织也罢,他都守着她。
虽一生戎马,守疆卫国,是他此生之愿。但遇到她后,他却萌生了卸甲之心,只想待山河安稳,陪她游尽天下。
如此,也算不负这身戎装,亦不负她。
“其实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跟你回洛阳。”这些年,她极少能回唐家,明面是追杀人,但实际却是像个游魂一样,到处漂泊。
她去过太多的地方,可却没有一处是能真心接纳她的。直到突然有一天,她遇到了他,在那种他们应该成为敌人的情况下,他温柔地朝她伸出了手。
从此,她那颗无家可归的心,才算有了归属感。
也是从那时起,她就很想很想,想和裴浔阳拥有一个平平凡凡,没有任何纷扰的小家。
“裴浔阳。”她喊。
他点着头,应她道:“我在。”
得到他的应声,她才憧憬着,满怀期待地轻声与他说道:“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们就重新置办个小院好不好?不要很大的那种,够我们一家人住就好。”
“好,只要你喜欢,回去我便为你置办。”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裴浔阳好笑垂眸,道:“那你继续说。”
他语气温柔,温柔得连晚风,都好似在绕道而过。
只听唐雅继续道:“我们家的院中,不要种花草,但可以在墙角围出个小园子,我再种些蔬菜进去,你就在旁边帮我搭几个鸡舍,砌个小窝,咱们养一群小鸡,再养条小狗,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辈子好不好?”
“好,你种菜,我就去挑些粪水来帮你浇菜。”
唐雅听到他要浇大粪,小脸顿时嫌弃道:“挑什么粪水,种在自家院子里的东西,浇粪水不得熏得满家臭啊!我才不要浇那些东西呢,我要种得干干净净的,不要大粪浇过的。”
然而,裴浔阳却认真道:“可我听边境的老人们说过,不浇点,菜的长势会不好。”
“又不拿去街上卖,自家吃不嫌弃就行,反正我不管,以后我种的菜,你要是敢给我浇大粪,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浇大粪,浇水总行了吧!”裴浔阳怕她急眼,赶紧服软。
不过,那样只言家长里短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人很是向往呢。
一个能种满四季的小园子,有妻、有家,以后再添几个小娃娃,不也正是他此生所求、所盼、所期、所待之事么?!
然而这一刻,裴浔阳心中向往,却也隐隐有些害怕,怕所期之事会实现不了。
不过想想,又不免觉得自己太过贪心,难怪老将们常说,心里有了牵挂,人就有了胆怯,再所向披靡,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不惧生死。
原来,是真的……
半天没再听到他的声音,唐雅动了动,伸出捂得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小声道:“裴浔阳,你低头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
裴浔阳听话地低下头,乖乖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秘密就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裴浔阳呢。”说完,她的小脑袋已经从披风里冒了出去,踮起脚尖,嘟着小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突然‘吧唧’一口的声音,在这样漆黑又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连在城墙两头闭目养神的士兵们都能听到,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目光还是都齐刷刷地向他们这边投来。
见士兵们一个个目光投来,裴浔阳急忙按住披风下唐雅不安分的小手,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第255章 势必屠尽郓城
而远处的士兵,也只看了一眼,便都心照不宣地将目光收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唐雅见状,怕对他影响不好,赶忙噤了声,只紧紧的环住他的腰,侧耳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聆听着他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方才,只是想把自己的喜欢说给他听而已,也不指望裴浔阳这个闷葫芦会给她什么反应,只想他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