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道:“阁下能否不要每次出现都吓人一跳。”
黑衣人扫视了她一眼,刻意压低着嗓音道:“姚良娣似乎忘记了你我之间的交易。”
声音沙哑,很难听出是男是女。
姚仙儿从铜镜中瞥了黑衣人一眼,冷笑道:“事情有变我能有什么办法?天牢戒备森严,又有御林军统领曹雄亲自看守,我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
黑衣人露出的双眼中,闪过不悦,厉声质问:“你想借此事对太子妃下手?”
姚仙儿嗤笑一声,道:“公主被杀这样的大事,凤栖苑总要有个人出来顶罪,太子妃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呃……”她话还没说完,黑衣人突然从她身后一把锁住了她的咽喉。
姚仙儿顿时面露大惊,害怕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警告你,太子妃对我还有用,你若敢再对她下手,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黑衣人的警告,姚仙儿一愣,眼中惊慌散去,冷笑道:“你不是也想要她死吗?咱们当初的交易,可就是让太子妃死!”
“太子妃会死,但不是现在,你若动她,我先让你死!”黑衣人说完后,听到外边有动静,瞬间闪身进了黑暗中。
“不讲信用的东西!”
黑衣人消失后,姚仙儿气得不行,直接掀翻了妆台上的所有东西。起身时,还被晕倒在地的婢女绊了一跤,顿时气得捞起椅子就砸了过去。
婢女昏迷中闷哼了一声,便没了气息。
另一边,中宫凤仪殿里。
龚嬷嬷看着一脸愁容的皇后,轻声宽慰道:“娘娘,您莫要担心了,若太子妃果真是被人诬陷,相信太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似是在想什么,叹道:“玉鸢,你不觉得太子妃的境况,与本宫当年的如出一辙吗?”
当年皇后虽不是他国和亲来的公主,却是北燕藩王郡主,当年先帝为了削藩,赐婚让她远嫁来京。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先帝若削藩成功,她就是个下堂太子妃。
第36章 亲自来翻
在那段日子里,除了当时的孝贤皇后,没人真心待她。就连她怀着太子时,都是几经生死,若非有孝贤皇后相护,她也成不了如今的北燕皇后。
所以,皇后此刻面对如当年自己境况的太子妃,她无法不动容,也无法不对有所偏爱。
龚嬷嬷是陪着皇后一路走来的,自然也清楚,低声问道:“娘娘,那咱们要如何帮太子妃?”
“让人仔细些她的吃食,如今这当头,万不能有一丝差错,也多送些取暖的东西过去。其余的,本宫相信太子妃和太子,能自己解决。”
龚嬷嬷连忙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北燕想要太子妃死的人,不在少数,眼下她深陷囹圄,怕是谁都想踩上一脚。
而另一边,飘雪苑里,云潇潇听到太子妃被抓进天牢时,高兴得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宫婢们还以为,良娣这是在幸灾乐祸,结果等她吃饱后,竟吩咐道:“那天牢挺冷的,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也受不住冻,你们想办法给她送些棉被过去。”
“啊,良娣您是要帮太子妃吗?”有个奴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声。结果就是惹来云潇潇的一脚,吼道:“让你去你就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废话那么多。”
云潇潇虽性子跋扈了些,嘴巴不饶人了些,但他爹从小就教她明辨是非的道理,性子还是挺纯善的。她是想当太子妃,也想干掉太子妃,但落井下石的事却是做不出来的。
天牢里。
阿照看着守卫又送进来的两床棉被,问:“这回又是谁送来的?”
虽太子妃现在是阶下囚,但守卫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敬,低着头俯揖道:“回娘娘,是东宫云良娣。”
“云潇潇……”难得,竟没来踩上一脚。
阿照轻笑了下,转身看向皇后和太子派人送来的那些,轻叹了息,本来硬邦邦的床板,又铺厚了一层。
她怕是住个天牢都能住得如此舒适的犯人了。
转眼几日而过,帝姬被杀案仍旧毫无头绪,人证物证依旧直指太子妃。
朝阳殿中,北燕帝冷望着眼前一堆全是处置太子妃的奏折,想起方才跪在殿外大哭大闹的淑妃,顿时额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最宠爱的女儿之死,他亦心痛不已,然东宫这盆污水,直泼太子妃头上,还大有直指盛凉的骤势,这便不得不让他怀疑,何人竟胆大如斯,竟敢用他堂堂北燕帝姬的命,布下如此歹毒的陷阱。
用北燕公主的命,去陷害一个和亲太子妃,如此愚蠢的手段,当出自后宅妇人之手。
想来,此事怕当真与东宫难脱关系。
“高裘,此事你如何看。”
被点名的高公公抬头,观了眼北燕帝的脸色,见陛下脸色如常,只微微有些倦意,才道:“回陛下,奴才不敢拙见,但太子妃是陛下您与盛凉先帝钦点,品行自是高洁,定不会忘记肩负两国联姻之重责,杀害公主一事,怕是另有隐情。”
这话明面上是在夸太子妃,实际上却是在恭维北燕帝。
“如此说来,若太子妃罪名被定实,打的却是朕的脸面啊!”
北燕帝励精图治了一辈子,自然不希望后世史书上,给他记上一笔眼拙污点。所以太子妃之事,若是最后还是不能洗脱嫌疑,为了自己百年后的英明,北燕帝都不能冷眼旁观了。
高裘默默低头站在一旁,纵然看出帝王想什么,也要装作不知道,这是做帝王身边奴才的本份。
天牢里。
陆齐奉太子之命,前来告知太子妃外面的调查近况。他进来时,阿照正蹲在炭火盆边烤番薯,头都没抬就问了一句:“要不要来一个?”
陆齐还没听明白来一个什么?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守卫已经蹲了下去,接过太子妃夹出来的番薯,高兴地说着,“谢娘娘。”
阿照‘嗯’地应了声,拿着长钳指了指另外烤好的几个,“把那些也拿走。”
守卫听话地扯着衣摆兜好,起身才想起陆齐,赶忙禀告道:“娘娘,陆齐陆大人来了。”说完,才兜着热乎乎的番薯高兴离开。
这太子妃这是闲得在烤番薯玩了吗?
陆齐站在铁门口,看看出去的守卫,又看看还坐在矮凳上烤番薯的太子妃,愣愣地问了一句:“……娘娘住得可还安好?”
阿照依旧没抬头,拿着钳子轻翻着炭盆边的番薯,火光反射在她白嫩的面容上,泛起微微霞红。听到陆齐的问候,好半响,她才漫不经心地道:“好与不好,陆大人自己没长眼睛吗?”
陆齐被这话噎了下,尴尬地摸了摸鼻翼,拢起衣摆也蹲了下去。
阿照夹了个番薯放他面前,轻问:“本宫凤栖苑的人怎么样了?”
陆齐望着那番薯,犹豫了片刻,刚伸出手去拿,就听到她的问话,微微停顿了下,才道:“除了个叫李二的冲动些,其他人倒也沉住了气。噢对了,娘娘身边叫绿萝的那丫头,现在整日蹲在凤栖苑门口等娘娘,都快蹲成座冰雕了。”
他说着,烤番薯已经送到嘴里开丑了。
阿照眼角微睨了他一眼,成冰雕夸张了些,不过以她对绿萝的了解,那丫头怕是真的每日都守在门口了。
“娘娘不问问羲和公主的案子查得如何了吗?”
阿照放下钳子,冷笑道:“何须问。”
“……呃,也是。”陆齐突然觉得手里的番薯它不香了,太子妃这三个字,足矣对他们能力的怀疑和轻蔑啊。也是,查了那么多天,除了依旧指向凤栖苑的线索,其它的一无所获。
所以何须问呢,要是有新线索,太子妃也不至于还呆这儿烤番薯了。
“陆大人,去告诉太子,裴银要面见皇上,麻烦他将所有指向凤栖苑的人证物证都准备好。这案,本宫亲自来翻。”
陆齐还是首次见一个阶下囚,要自己给自己翻案的,默默放下啃得只剩张皮的番薯,突然想起太子还在外面等着,赶忙起身行揖告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第37章 故人重逢
太子要是知道他啃番薯啃得把他都忘了,又得给他甩冰刀子了。
果然,立在天牢门口等了许久的慕容烬见他出来,冰刀子一样的眼神一个接一个的扫出。
太子身后的莫北宿轻笑了声,抬手略嫌弃地指着陆齐的嘴角问:“陆兄这嘴上沾着的是什么东西?”
陆齐连忙伸手去擦掉,怕被他们发现自己跟太子妃在里面吃番薯,偷瞅了太子,一脸严肃道:“牢中路滑,碰壁了。”
太子二人却误以为他说的碰壁,是在太子妃手里碰壁了,都投给他一个‘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回东宫的路上,陆齐将太子妃要自己翻案的事禀告后,慕容烬深思了片刻,直接转了个弯去了中宫。
太子一行才离开不久,天牢门口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开门,本将要见太子妃。”
威严低沉的声音,在寂静地天牢门口响起,吓得看守天牢的守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说话的人一身铁甲,剑眉冷峻,手持青锋利剑直挺地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更是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冰冷如寒星的双眸,直直望着天牢门口的几名守卫。
领头守卫认出来人是莫北家将军,急忙参拜,恭敬道:“莫北将军恕罪,太子殿下有令,无殿下授允,任何人不得私见太子妃,卑职等不敢抗旨。”
“本将想见谁,还用不着他慕容烬许可,给本将开门!”莫北煜冷眸扫过,铁甲凛冽,语气更寒了几分。
“将军息怒,殿下之令,卑职等人不敢不从,还请将军莫要为难卑职等人了。”
“那你便去禀告慕容烬,是我莫北煜硬闯的天牢,他若要治罪就让他来治我莫北煜的罪。”说完,一个侧脚踢,直接将天牢大门踹了开,而挂在门上的铁链应声落地,他也已经阔步走了进去。
守卫们不敢拦,知拦也拦不住,想着太子殿下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急忙让人去追去。
天牢中,在黑暗烛火的照应下,进去的过道有些阴暗潮湿,墙角还有几只精瘦的老鼠快速爬过。
莫北煜步伐沉重,越靠近最里间的牢房,内心便多一分复杂。然而越往里走,里面竟越亮堂,甚至都开始暖和了起来。
莫北煜心底闪过诧异,直到走到关押太子妃的那间牢房门口,隔着铁门,看到又继续坐在炭盆烤番薯的女子时,才僵硬地停住了脚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真的是她,他终于找到她了。
阿照知道门口来了人,正猜测这回来的是谁时,一抬头,便与一双带着激动的鹰眸撞到一起,顿时也愣在了当场。
“臣,莫北煜,参见太子妃!”声音带着轻颤,银甲一掀,莫北煜屈膝跪了下去。头未低,目光温柔地凝望着一门之隔的姑娘。
他话音落下,整个天牢中寂静得如同静止了一般。
阿照看着那对着自己行礼之人,眸底微动,泪眼渐朦胧。
若说这世间有谁真心希望她好好活着,那么那个人,一定就眼前这人。
“……煜大哥。”
“丫头,煜大哥来迟了,你受委屈了。”那温柔如兄的轻语,竟让阿照没忍住酸了眼眶。
“丫头,煜大哥现在就带你出去。”莫北煜起身,本想拔刀砍断锁住铁门的铁链,哪知刀还没拔出来,门已经被阿照从里面直接拉开。
莫北煜一愣,才看清铁链上并没有上锁。
天牢扣押犯人何时如此松懈了?
然进去后,才彻底涮新了莫北煜对天牢的最新认识。里面暖和和的不说,与前边的阴暗潮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干干净净,熏炉香茗,甚至还放着各类水果点心。
是自己离京太久了吗?
北燕天牢何时待遇这般好了?
莫北煜略迟疑地问:“丫头,你真的是被抓进天牢的吗?”
阿照点了点头,给他端来一个矮凳,笑问:“御大哥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我庶弟在太子手下做事,他曾见过你的画像,在东宫见到你后,便一直觉得巧合,就在给我的家书里提了一句,我便来了。”来之前,他也不确定会不会是她,可还是不愿错过,便找了个借口从边境赶来了燕京。
“丫头,煜大哥没想到,你会成了我北燕的太子妃。”也没想到,再相逢,竟已有了君臣之别。
想到此,莫北煜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疼!
“是呀,我也没想到,煜大哥就是北燕战功赫赫的莫北大将军。”那时只知道他是北燕某候府世子,不过就算知道了,当年她也会走。
明明两人都像有千言万语,然而触及到这个话题后,都沉默了起来。许久,莫北煜轻叹了声,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心疼地望着她。
铁门外,昏暗的油灯下,得到消息匆匆赶回的慕容烬,正好瞧见这一幕。衣袖下拳头紧握,胸口处血气翻涌,黑沉着脸冷冷转身大步离去。
等阿照扭头看到时,他已经走远。
翌日,承德殿中。
北燕帝端坐正位之上,太子慕容烬站至一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精神抖擞地站在下首,其余人等皆侯在殿外。
阿照依旧那日那袭单薄淡紫衣裙,只没披那件白氅,青丝被一条玉带拢在脑后简单缠绑着,此刻笔直地跪在殿中央,神色从容,只穿得单薄,唇瓣有些冻青。
她身后战战兢兢跪着的,是羲和公主的贴身宫婢文雅。
也是指证凤栖苑为凶手的人证。
阿照参拜完北燕帝后,并未起身,目光打量了周围一眼,瞧着殿中架势,倒颇有三堂会审之势
“太子妃不必跪着了。”
北燕帝看着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太子妃,见她衣着单薄,眉头微皱,示意了高裘一眼,高公公立马低声吩咐一旁的宫娥,去为太子妃取氅衣来。
“谢父皇。”阿照额抵俯地行了礼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