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芙坐在窗边,浅饮着茶,笑而不语。
情深义重,两心相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啊!只要在彼此身边,有些话说与不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
接下来的数月,傅娇娇与李恪像两块狗皮膏药一般,厚颜无耻的跟着他们,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于是他们周游列国二人组新增两人,而阿照也在与傅娇娇相处的过程中,成了相亲相爱的互怼姐妹。
在外,两人齐心协力怼别人,私下里,不留余地怼对方,情谊也是在日夜渐增。
直到半年后,傅娇娇收到了山庄的消息,独自回了山庄,不过还是隔三差五的给阿照写信,久而久之,两人的互怼成了落笔成诗。
阿照也在此过程中,练就了一手簪花小字。
而李恪,没事人一个,继续跟着。
三人一路游山玩水,外加点行侠仗义,倒是促进了不少的深厚情谊。
直到来到某个不知名小镇上,午膳的酒楼对面,正巧在举办一场抛绣球招亲,据说那抛绣球的小姐是镇中某员外的千金,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不咋滴,所以条件放得格外宽,只三条。
第一,必须是个男的。
第二,必须家中无娶妻,有妾者也能参加。
第三,年纪不得超过而立之年。
挺合情合理的。
为了能凑凑热闹,阿照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从二楼望去,无论楼上楼下,都一目了然。
“这道鱼挺好吃的,阿照你快尝尝。”菜一上来,李恪尝到好吃,便迫不及待的夹到阿照碗里。
“我不喜欢吃鱼。”阿照看了一眼,挑了刺,丢到一旁容瑾碗里:“瞎子你吃了。”
她刚说完,楼下街上已经有人拿着铜锣敲了起来。
阿照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好奇道:“我怎么看着那小姐长得也不丑啊!不是家大户吗?为何来接绣球的就这么几个?”
这话正好落进了过来送茶水的小二耳中,那小二笑着解答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何家小姐三年前大病了一场,如今是个傻子,寻常人家谁会娶个傻子回去?是故今日接绣球的也没几个。”
都是些贪图何家嫁妆的破落公子罢了,真心的怕是没一人,当然,这话小二哥没说。
阿照看着对面二楼安静坐着的姑娘,挺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倒可惜了。”
远远瞧着,对面一身大红喜服的姑娘,真的长得挺好看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色没人,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如此姻缘随天许,也是可悲!
阿照正瞧着,突然,对面那姑娘好似知道这边有人在偷瞧她一般,阴森森地目光直视而来。
阿照被那突然望过来的目光吓得小手一抖,杯里的茶水溢了一地,莫名其的,小心脏被吓得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
好可怕的眼神。
除了容瑾看不见,一旁的李恪也被看得头皮发麻,急忙关了窗户。
那目光,太他娘的瘆人了。
容瑾听到关窗的声音,皱眉问:“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摇头道:“无事。”
李恪刚关上窗户不久,那接绣球的人中,突然出现了个气度不凡的贵公子,那贵公子目光阴沉地望着楼上的何家小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楼上的何家小姐看到他时,瞳孔缩紧,面露惧色,绣球也不抛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屋里。
这事如同个小插曲,并未影响阿照觅食的心情,短短几日,她便将这小镇能吃的都扫荡了个遍。
还别说,这小镇虽不大,她没吃过的东西还真不少。
当然,糖葫芦是必不可少的。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阿照高举着两串糖葫芦,正想咬一颗时,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糖葫芦差点没戳她鼻孔里去。
等她稳住身子回头望去,正好与那天的何家小姐的眸子对上。
何穗此刻披头散发,死气沉沉的双眸在看到阿照时,明显闪烁了下,趁她不备之际,突然抓起她的手,一口就咬在她手腕上。
“啊!你干嘛!”
阿照被咬得发懵,急忙丢掉糖葫芦使劲地将她推开。
低头去看被咬的地方,已经鲜血直冒,鲜血中好像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蠕动了下,阿照吓得心下一紧,再仔细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
“怎么了?”容瑾寻着她声音跑来时,阿照正在揉眼睛。
第91章 故人喜欢
跟着跑来的李恪见了,打趣道:“你眼睛进糖葫芦了?”
“不是,是她……”阿照正想指咬她的人,结果扭头望去,那何家小姐已经不知所踪了。
“咦,人呢?”
“什么人?”李恪顺着她手指望去,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
“刚刚我撞到了个姑娘,好像是前几日抛绣球的那何家小姐,她一看到我,莫名其妙的就扑上来咬了我一口。”
“她不是个傻子么,你撞到她了,她不咬你咬谁?”李恪不以为意道。
“也是噢!”阿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女人是疯的,撞到她,她咬自己一口貌似没有哪里不对,可为什么还是感觉怪怪的呢?!
容瑾拉过她的手,眉头微沉,道:“好了,别想了,回去包扎一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吧!”
这些天观察下来,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小镇好似透着些不同寻常的古怪。
有些浑水,他们还是不淌为妙。
李恪也同意,点头道:“我也觉得咱们得赶紧走,这儿好像是天启的地界吧!天启一向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怪瘆人的。”
阿照想到那日那何小姐的目光,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走走走,回客栈,收东西。”
三人没过多耽搁,说走就走。
他们离开后,人群的尽头,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唇上还染着阿照的血,像是血红的口脂,艳丽极了。
离开小镇不久,李恪本想继续跟着二人游历天下,哪知盛凉传来消息,也不知是什么事,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匆匆先离开了。
不过知道他办完事还会自己跟上来,阿照二人倒是无所谓,有他没他,没区别。
“咱们下一站去哪儿?”她问。
容瑾想了想,道:“回奉城吧!上次离开的匆忙,还有些东西没拿。”
“行,奉城,出发!”
余光下,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腰间系着一根紫色细绳,紫绳的另一头系在青衣公子手腕上,公子嘴角微扬,面朝着姑娘的方向。
如景入画,唯美了一纸丹青。
时逢年少,不念家国,也无恩怨,只想守着一个人的笑。
……
北燕德宣帝五十寿诞,各国贺寿使团陆续而至,招待各国使团一事,交由太子与麟王。
燕京城门下,麟王已经率先接到天启与魏国的使臣,带领去了驿站,而慕容烬作为盛凉的女婿,自然得亲自接待太子妃的娘家人。
可偏偏盛凉霄王一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爬着来的,别国使臣都抵达三日了,他们都还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第四日,北燕帝寿辰前夕,才见他们的队伍慢悠悠地驶到城门口。
见到北燕太子,霄王面子自然要给的,正想下车,突然见到北燕太子想脸时,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一般,差点失了形象的从马车上踩空。
好在裴浔阳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也让他回过了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北燕太子,拱手作揖道:“盛凉霄王李恪,见过北燕太子。”
慕容烬扫了他眼,面无表情的颔了脖颈,不冷不热道:“霄王远道而来,驿站早已备下别院,随本宫来吧!”
语罢,大步走在了前头。
李恪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起来,太像了,若是脸上覆条白绫,那就一模一样了。
难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然,这个北燕太子怎么会那么像瞎子容瑾?
一旁裴浔阳见霄王一直盯着人家瞅,低声问:“王爷以前没见过这个北燕太子?”
李恪点头:“看着像位故人。”
走在前头的慕容烬眉宇轻蹙了一下,心底同样复杂,他与盛凉霄王自来便是只听其名,从未见过其人,可方才的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
这个霄王,给他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的‘李霄’。
李霄――霄王,霄王李恪……
突然间,慕容烬好似发现了什么,停下步子,转身直勾勾的盯向李恪:“霄王可是第一次来我北燕?”
李恪见他直盯着自己,愣了片刻,正了正面色,回道:“说来遗憾,本王年少时也曾游历过天下,却独独没来过北燕,听闻北燕雪景是一绝,本王倒是错过了。”
“那明年雪景,本宫定邀霄王前来一观。”慕容烬轻扫了眼他从腰间拿出的折扇,看到扇坠上吊着个没声响的玉铃铛,笑问:“霄王喜欢铃铛?”
这北燕太子是不是有毛病,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他们很熟吗?跟他唠家常!
李恪心底腹诽,面上却回道:“本王有位故人很喜欢,曾跟她在一起呆久了,便习惯用铃铛当配饰了。”
也是此刻,李恪才猛地发现,曾经的阿照很喜欢铃铛,可回到洛阳的裴银,他却从未见她戴过。
闻言,慕容烬不再问什么,继续大步走在前头。
他可以肯定,这盛凉霄王,就当年的李霄,虽当年他看不见,可他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再加上那把挂着铃铛的折扇,及他那位喜欢铃铛的故人,不会有错了。
本以为天下何其大,如今看来,也是何其之小!
慕容烬将霄王一行人送至招待使臣的驿站别院后,便回了宫,他前脚刚走,李恪便让人给阿照递来了消息。
凤栖苑里,阿照接到李恪的消息,看了内容后,坐在檐下,望着从太子的苍岚苑移植过来的一排青竹,陷入了沉思。
送消息来的红妆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她知道,有些事,娘娘该过问了。
片刻之后,阿照看得眼酸了,眨了下眼睛,回身看着她轻声道:“望月与听雪是盛凉皇上的人,苏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小元出自裴家,其余人是霄王眼线,只有红妆你,本宫实在是猜不到,你又该是谁的人?”
红妆心底惊诧,没想到他们各个人底细娘娘都知道,更没想到她会直接与直接摊牌。
“娘娘,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曾是太后的人,后为皇上的人,可往后只会是娘娘的人。”她跪拜于她脚下,语气坚定。
第92章 北燕寿诞
阿照垂眸望着她,眼波未动,没再说什么,只道:“下去通知霄王,北燕帝寿诞过后,本宫会去见他。”
红妆背脊微僵,她知道娘娘没有信她,起身应了“是”后,转身去照办。
红妆退下后,阿照回到殿中,方才提到的小元已经笔直的跪在珠帘边,阿照睨了一眼,径直坐到书案前,研着磨问:“你有事?”
小元一愣,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才道:“属下裴元,拜见五小姐!”
阿照研磨的动作微顿,抬头望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霄王替换新娘当晚。”小元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敛着眼帘,面色依旧平静,才继续道:“五小姐出嫁那晚,扮作丫鬟模样来到裴府时,恰巧被您的父亲看到,他知道是你回来了,也知道你不会想见他,便连夜回了寺庙,并偷偷安排属下跟来北燕保护小姐。”
小元虽出自裴家,却是只属于二老爷一脉的暗桩,与其说身为战卫的他任霄王麾下,不如说他的主子是裴银与她的父亲。
至于真假五小姐的事,他也是那晚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其中曲折,但也知道五小姐这一路走来,必当也是九死一生才归来的。
阿照放下墨块,直接用食指放到研好的墨中,墨汁冰冷,却不及她心动的万分之一。
也不知道她将手指在墨汁中泡了多久,直到白嫩的食指全部被染黑,才抬起来,指尖尚滴着墨滴,她缓慢的移到宣纸上,以指作笔,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划动着。
力道也随着心绪起伏而忽强忽弱。
这些年来,仇恨一直压制在心口,压得她甚至不敢去探听裴家的任何消息,就比如此刻,想问一句父亲为什么去了寺庙?可随之而来的仇恨涌起,冲刺着心口,那些恨让她开不了口问出来。
小元依旧跪在地上,直到阿照心火终于压制不住,掀翻了整盘墨,低声说了声“滚!”他才默默起身离开。
二老爷告诉过他,五小姐对裴家怨恨积深,若哪日五小姐发现他出自裴家,必定会受裴家累及而遭受厌恶,而五小姐也不可能会再留他在身边。
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没料到,五小姐会这么早怀疑到他。
翌日午后,绿萝他们才发现,小元被太子妃命人送去了城外军营,也就是那剩余的四百八战卫呆的地方。
没人知道太子妃为什么要送走小元,也没人敢问。
而随着各国使臣抵达后,北燕帝的寿诞之日也即将来临。
自去年出嫁时裴府的一别,阿照再次见到李恪,便是在寿诞当夜,白日里皇上是在承德殿接见各国来使臣,后妃自然不必出席。
晚宴上,各国来使也都由宫人指引着落座。
李恪作为北燕太子妃的娘家人,位置自然是最靠前的,本懒洋洋地喝着自己的小酒,却因宫人那声:太子妃驾到!
而停住了饮酒动作。
望着那一袭北燕宫装,雍容华贵,步步生莲般走在北燕太子身边的女子,李恪神色复杂,口中似吃了黄连一样,苦到了心坎里去了。
然,在看到她与北燕太子低头私语的画面时,也不知是不是饮多了酒,竟恍惚将这画面,与当年的阿照和容瑾的重叠在了一起。
殿中央,太子起身与太子妃一同参拜皇上皇后之后,才相携入座,其余王爷也携同自家王妃陆续参拜。
如此大型宴席,不论搁在哪,总能跳出几个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