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一醉解千愁,他不要什么解千愁,他只能醉回当年。
回到五年前,回到她最绝望灰暗的时光里,能及时出现那么一回,能别让那些人如此谋害她。
至少,让他保护她一回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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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盛凉大成开年,盛凉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时年十月秋。
那年,阿照与众人分道扬镳,独自回到盛凉,却因命格一事被新帝李贺召见进宫,就在裴家人以为她将入主盛凉宫门时,却被赐封为永乐公主,不日将和亲北燕。
赐婚圣旨下来那一刻,阿照本是想逃的,却不想被人绊住了脚步。
这一绊,直接将她绊入了修罗场、地狱门。
那年上阳台上,裴家表小姐柳蔓心前往上阳与人探讨诗文,却遭遇孟浪小人,幸得路过的北燕太子撞见,让下属替她解了围。
而柳蔓心也从被风吹起的一角车帘中,窥得马车中公子天颜,并一见倾心,后来让人多方打听其身份,皆无果。
不曾想再见,他已成了自家表妹的待嫁夫君,更是北燕那矜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裴家五小姐未家喻户晓前,柳蔓心也曾担得洛阳第一才女称号,长相貌美,才情了得,可惜自五小姐成名后,风头便被掩盖得没剩多少。
至此,妒意横生。
而有些妒意,若积攒成河,便会暗心渐起。
那日,阿照受表姐之邀前去城外金光寺,她不疑有他,应邀同去。不曾想,这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姐会害她如斯。
马车之上,她不备被砸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被绑在荒郊野外的破庙中,而柳蔓心带着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冷冰冰地站在一旁。
“表…表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阿照惊讶地望着他们,挣扎着想摆脱手上捆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干什么?”
柳蔓心面上带着阴毒狞笑,眼里怨毒了她,拔出去年她送她的小匕首,对着她走了过来。
“裴银,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这些我都能忍,因为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为陛下献舞?凭什么你能当郡主当公主,而我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你若想面圣,来生宫中盛宴,祖父被邀之时你让他带你去便是,你绑我来做甚?”
“你说得容易,我娘求了外祖父多少回,可每回还不是因为身份不如你这个小贱人,每次跟到皇城都被拦在了宫外!”想起那些被人鄙夷是商贾之女的场景,柳蔓心淡漠的神色上都沾染上了疯狂。
“那些因为你,我卑微到尘埃的经历我都可以忍的,毕竟你是我的好表妹呀,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当太子妃而我不行?”
阿照从来没想到,这个表姐对自己的怨念回如此之深。
她望着柳蔓心,怕激怒到她,小心翼翼道:“表姐,你误会了,那些都非我所愿,若你不喜欢我当那什么北燕太子妃,我可以去求皇上的,我不当就是了。”
阿照本意是想先安抚她,怎知这话落到柳蔓心耳里,便是别的味道了。
她怒得抬脚就踢了过去,怒吼道:“你还敢炫耀,以为能随随便便见到皇上便了不起了吗?今日之后,我要让你永远抬不起头来!”
“柳蔓心,你疯了。”
阿照又疼又惊地望着她,那一脚直接踹在她肋骨上,疼得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是,我是疯了,早在知道你能当北燕太子的太子妃那一刻,我就彻底疯了!”
柳蔓心一向注重形象,从未像今日这般面容扭曲得让人害怕,阿照也有些怕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已是北燕钦定的太子妃,你今日若敢对我做什么,是想你柳家被满门抄斩么?”
“满门抄斩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那卑贱的柳家,她早就觉得耻辱了,若真被满门抄斩了,倒是顺了她的心意。
凭什么同是裴家后人,裴银生来就是嫡系小姐,自己却是个表的?
老天既然不公,那她就自己来。
看着她眼底的阴狠,阿照心惊不已,知示弱无用,冷厉道:“柳蔓心,你不在乎柳家,那你母亲你也不在乎吗?你今日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他日我定让你们母女不得好死!”
柳蔓心面露不屑,蹲到她身前,冷笑道:“你要我不得好死,那我就先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声音很轻,阿照却觉得比恶鬼索命还要恐怖。
“裴银,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从小你就仗着身份,处处压我一头,长大了,你又故意去压住我好不容易挣来的才女称号。现在呢,你又来和我抢太子妃的位置,凭什么啊!我才应该是他的太子妃,你凭什么要顶替我!”
若她不在皇上召见的时候回来,那进宫面圣的肯定就是自己,那自己才应该是那个人的妻子。
都怪裴银,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第98章 蛇蝎心肠
柳蔓心越想越愤愤不平,面容也随着狠意扭曲,目露凶光,恶也从胆边升起,扬起匕首就划在她脸上。
‘啊!!’
利刃划过血肉,阿照的脸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划破,疼得惨叫出声。
“太子妃?哼,我倒要看看,被毁了容,任人蹂躏过的下贱女人,还怎么去当太子妃。”
“柳蔓心,你敢!”阿照赤红着眼,脸上的划痕疼得她有些麻木,鲜血也侵染了她一脸。
“你看我敢不敢。”柳蔓心冷笑着,扭头对着旁边的几个男人大吼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我的好表妹。”
几个男人一听,马上面露猥意,淫笑着搓手过去。
柳蔓心见状,有些嫌恶,却满意地转身走出了破庙。
那些污秽的场面,她才不愿意脏了自己的眼睛。
阿照见柳蔓心离去,惊恐地望向对自己逼进的几个男人,惧意渐增,本就苍白的脸色混合鲜血更加煞白。
“你们敢,裴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其中一人听了,猥笑出声道:“五小姐,等你跟我们哥几人快活完了,残花败柳一个,裴家还嫌丢人呢,说不定你爹到时候还得求着老子几个娶了你这破烂货呢!”
“是呀!老子还没尝过千金小姐是什么滋味呢!”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不上老子先来了啊!”
污秽下流的话语入耳,阿照又惧又怕,奈何双手被绑着动不了丝毫,看着向自己扑来的男人,阿照面如死灰,没被捆绑的脚发狠地踢在那人的命根子上,疼得那人满地打滚。
“娘的,还是个泼辣货,把她的脚也给老子绑了,今日老子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真男人。”
旁边几人见了脸色狠辣起来,骂骂咧咧的打算去绑她的双腿。
阿照怒视着他们,自知逃不过此劫,心底升起必死的决心。
“我裴银生来尊贵,岂能任尔等小人**,今日就是死,做鬼也要让你们永世不安。”话音刚落,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撞开其中一人,一头冲向佛像的石台。
佛祖若有灵,裴银今日但求一死。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裴五小姐猛得撞向了破庙佛台上,‘嘭’地一声,鲜血四溅,人也毫无声息地躺到了地面上。
而那飞溅起的鲜血,溅到落满灰尘的石佛脸上,如佛坠了魔,赫赫醒目。
几人都被吓在当场,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去探了探她鼻息,探到没有出气了时,吓得瘫坐在地上:“死…死了,她死了。”
完了,闹出人命来了。
他们不过都是街头混混,本以为收了人家的钱,还能有美人玩,便财色壮熊胆,眼下看到人还没玩到就死了,想到这女人的身份,怕是会有官府介入,顿时都有些心慌起来。
谁能想到这女人会如此刚烈啊!
柳蔓心在外听到动静,跑进来时正好见到一地的鲜血,顿时也吓了一跳。待看到阿照一动不动的躺在鲜血中时,更是吓得慌乱起来,怒骂道:“你们这几个废物东西,谁让你们把她弄死的?”
她只是想毁了她,她没想要她命的。
“柳小姐,是你花钱让我们哥几个来办事的,现在弄出人命了,怎么,你还想推卸责任不成?”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看着他们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柳蔓心面色一紧,意识到他们地痞流氓的身份,直接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柳小姐,麻烦你将剩下的银子都付给我们,至于这个死人,那就跟哥几个没关系了。你若想将这事推给我们哥几个背,那就别怪我们去告发你了。”
“听说她身份可尊贵得很,到时就不知道柳小姐能不能承担得起买凶杀人的罪名了。”
“不、不要。”柳蔓心害怕得看着他们,咬牙道:“我给,银子我给。”
几人恶狠狠地看着她,心底想的却是拿了银子得赶紧离开盛凉,毕竟地上那女人的身份,若被人发现,届时官府介入,他们恐怕都没活路。
……
柳蔓心胆战心惊的回到裴府,一回来,便害怕得将此事告知了她母亲,她母亲裴玉秀亦惊在当场。
“娘,现在怎么办,裴银死了,二舅舅大表姐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柳蔓心害怕得哭了出来。
裴银的姐姐裴菁,虽不是裴家亲女,可如今已是武伯侯府的世子妃,依二舅母一家对她的恩情,若是知道她害死了裴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而二舅母那么疼女儿,更不可能放过她。
越想,柳蔓心越害怕,怕得连哭声都打颤起来:“娘,你快救救我啊!”
“闭嘴,哭什么哭,如今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娘当初不是说过会给你想办法的么,你怎么还去自作主张。”裴玉秀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正当她想安慰女儿几句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她二嫂一脸悲愤的站在门口。
“二舅母……”
“二…二嫂。”母女俩吓了一跳。
“好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
“二嫂,你听我说,蔓心她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她吧!”
“你还有脸求我放过她,小小年纪便恶毒至此。我现在便去告御状,定要让你们这对蛇蝎母女为我儿陪葬!”二夫人忍住丧女悲痛,痛恨的看了她们一眼,甩袖离去。
裴玉秀见此事闹大,急忙带着女儿去求裴老太爷,老太爷知晓后虽也震怒,但考虑到事已发生,只能命人将要去告状的二夫人拦了回来。
裴元华搀扶着被强行拦回的妻子,内心亦悲恸不已。
“你们拦得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二夫人推开丈夫,怒目到对蛇蝎母女身前,一把抓过柳蔓心,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吼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小娼妇,我定要你为我儿偿命。”
裴玉溪见女儿被打,心疼不已,赶忙推开二夫人,将女儿扯到自己身后来:“二嫂,你怎么说也是长辈,怎么能出手打人!”
第99章 削骨换颜
“打她都脏了我的手,我恨不得杀了她!”若是二夫人现在手里有把刀,保证会毫不留情的砍了她们母女。
听到二夫人想杀了自己,柳蔓心吓得紧拽着她母亲的衣服,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一旁端坐着的陪老太爷,见二儿媳不依不饶的,一点大家闺秀的规矩都没有了,怒吼道:“行了,事已发生,你去告御状,是想拉整个裴府为你女儿陪葬吗?”
“那我也要她为我女儿偿命!”二夫人气红了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老爷子都出面了,裴玉秀见她二嫂还不愿小事化了,立马哭闹道:“爹啊!女儿就这么一个孩子啊!当年你为避嫌将女儿嫁给了低贱的商贾,害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蔓心也自小没了爹,从小寄人篱下,您难道还狠心让女儿下半辈子无依无靠么?”
看着幺女哭得肝肠寸断的,裴老太爷面上动容,心底多少有些心疼。
毕竟当年盛凉朝廷动荡,为不被卷入三王纷争,女儿的婚事的确因此被草草敲定,更是没料到蔓心的爹是个短命的,英年早逝,留下他女儿和外孙女孤儿寡母的。
想到此,裴老太爷便觉得有愧于这个女儿,心也自当偏向了她。
见老太爷沉下面容,在场的裴家人皆看出了他的偏向。
“父亲,小五才是您的亲孙女啊!”裴元华一脸悲愤,哽咽嘶吼出声:“她如今贵为公主,又是北燕钦定太子妃,天下皆知的事,您今日不给个公道,儿子就算背上不孝之骂名,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也才猛地想起裴银的身份来。
先帝在时,她已是郡主,当年更是与太子同被先帝秘密送到外求学过,这是作为亲王的霄王都没有过的待遇。
如今她已经贵为永乐公主,更是北燕钦定的太子妃,此事若被皇上知晓,不说皇上对裴银有没有那一道求学的情分,单是对北燕便不好交代,到时裴家怕是要大难临头。
众人皆想到了事情的严重,都看向裴银的爹娘。
裴玉秀更是大哭着求道:“二哥,求你放蔓心一条生路吧!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她只是一时糊涂,没想过要害死阿银的,她不是有意的,求你放过她吧!”
“二舅舅,蔓心知道错了,蔓心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蔓心吧!”
这些话也亏得他们母女还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故意害死裴银的,人家信,可若裴银没死,她便是害得人家身败名裂,毁人家一辈子,那可比害死人家更恶毒。
然而裴老太爷看着女儿和外孙女苦苦哀求,老二依旧无动于衷,竟怒了。
一旁裴银的堂兄裴清之,见时机到了,凑上去道:“祖父,眼下五妹妹已经身死,但咱们裴府得交出个北燕太子妃啊!如今整个洛阳也只有蔓儿表妹模样有三分像她了,不妨……”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