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提前黑化了——道_非
时间:2022-01-03 17:02:14

  “彻底的臣服?”
  林予红搁下茶盏,眸光微转,杀伐果决的威仪便带了几分出来,“自天子南下入主洛阳,我林家哪一日不是兢兢业业以天子马首是瞻?”
  祝仪点头,不着痕迹点了一把火,“谁说不是呢?若论起忠心,无人能及得上林家,林家的忠义,天子看在心里,记在心里,这才选择尚公主于林世子。”
  “天子宠爱淑妃,偏宠韩王,而五公主是淑妃之女,韩王之姐,林世子能得公主为妻,可见林家简在帝心,林世子更是天子所喜,若是不然,天子怎会选林世子为五公主的驸马?”
  林予红脸色微变。
  “要我说,天子尚公主本是好意,只是他的好意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才有了天子扣押林世子之事。”
  祝仪继续道:“县主切莫着急,天子所谓的彻底的臣服,想来是为林世子与五公主婚事之意,只要县主与林世子点了头,林世子即刻性命无忧,林家亦是前途一片光明。”
  “前途一片光明?”
  林予红声音带了几分凉意,只是她素来端庄自持,话里的凉意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她垂眸饮了一口茶,缓声说道:“皆女郎吉言,我也希望我林家前途一片光明。”
  祝仪眉头微动。
  稳了——林家必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林予红这个狼灭?
  天子选林家作伐子,实在是低估了林予红,更低估了女人。
  自大的人往往会栽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她希望天子这个跟头,栽得狠一些再狠一些,最好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多谢女郎转告我这些话。”
  林予红面色恢复往日的温和无波,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足以撬动大徽江山的黑话,“女郎放心,我承诺女郎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而今世道乱,天子更是喜怒不定,我想提前把粮草运往邺城,女郎觉得如何?”
  祝仪大喜,“如果县主愿意提前把粮草送完邺城,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表兄如今留守邺城,城内大小事务皆有他处理,我身在驿馆,与他通信多有不便,我这里有一枚信物,县主可拿去让人转交给他,他见了信物,自然会把县主的人当做自己人。”
  “不知是何信物?”
  林予红微颔首,看了祝仪一眼。
  林予红自幼被贵女规矩约束着长大,极少对外物产生兴趣,更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只是听祝仪说起信物,想起祝仪出身武将世家,家风与京中世家完全不同,祝仪所谓的信物,自然也不是京中世家的玉质东西,多半是些匕首之类的昭示武将身份的东西,想到这,她不免有些好奇,便往祝仪身上看了一眼。
  祝仪欢欢喜喜从身上解下一枚锦囊,双手递到林予红面前,“县主,是这个。”
  林予红接下锦囊去瞧,这是一枚褚色狩猎纹的锦囊,做工算不得好,不像是府中绣娘做出来的,倒像是寺庙里做来哄人的,她往锦囊边缘处瞧了一眼,果然,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小的字:明道宫。
  很显然,这是邺城明道宫装平安符的锦囊,不贵重,更不特殊,是市井百姓略花上百余钱便能求到的那一种。
  林予红:“......”
  所以武将世家的信物便是这么一个普通且廉价的东西?
  林予红抬头看了看祝仪,有些一言难尽,“把这枚锦囊交给陆将军,陆将军便会信任我的人?”
  “对啊。”
  祝仪十分坦然且确定,“表兄见了锦囊,便知道县主的人便是我的人,自会处处与县主的人行方便。”
  “县主不要看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锦囊,但是表兄认得它,表兄那里也有一只,与这只除却颜色不大相同外,剩下完全一致,表兄看到这只锦囊,便会想起我送他平安符的场景,自然便知县主拿这只锦囊的用意。”
  怕林予红不相信一枚小小的锦囊便是信物,她又补上一句,“县主放心好了,粮草对于邺城如此重要,我怎会胡乱拿东西糊弄县主?”
  “县主且看,锦囊后面有我的锈迹,普天之下,我的锈迹独一无二,表兄一眼便能认出。”
  林予红半信半疑,指腹摸到锦囊的背面,的确有绣工的痕迹,便把锦囊翻过来,惨不忍睹的绣工闯入她的视线,她瞬间便明白祝仪口中所说的独一无二——像这么不忍直视的绣工,满天下的确再寻不到第二个。
  作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擅长女工的世家贵女,面对这样的绣工,林予红委实难以开口夸奖,她迅速把锦囊翻过去,惊天地泣鬼神的绣工消失不见,她才勉强违心开了口,“呃,女郎的绣工的确独一无二。”
  “丑便是丑,县主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祝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本就不擅长女工,胡乱扎上几针不过是让旁人知道这是我的锦囊罢了,并非特意绣来炫耀绣工的。”
  “再说了,我的绣工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拿出去没得让人说我阿爹阿娘草莽出身没规矩,养出一个四肢不勤不懂绣工的女儿。”
  林予红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与之前的端庄微笑不同,这次的笑终于进了眼底,柔柔的,轻轻的,像是噙了洛京的春水,无端叫人化了心肠。
  “是我狭隘了。”
  林予红轻柔收起锦囊,抽了锦帕抱包在帕子里,而后才交给身后的大侍女,“女郎是爽直之人,我有幸结识女郎,倒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女郎若是得了空,不妨去林家与我说说话,林家虽枝繁叶茂,子嗣众多,可都是些无趣儿人,与他们说话,没得坏了心情。”
  这便是想与祝仪交心的意思了。
  这么好的机会,祝仪当然要把握,“县主说这话便是客气了,县主乃女中豪杰,不输男儿,我能认识县主,才是三生有幸。”
  “更何况,县主解了邺城的燃眉之急,我谢县主还来不及呢,不需县主开口,我也要时时登门造访的,到那时,县主莫我嫌我烦。”
  林予红莞尔,“如此,我便在家恭候女郎大驾。”
  两人约定了时间,祝仪送林予红出驿馆。
  祝仪不知道林予红究竟做了什么,三日未过,京中便接连传来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天子放林景明出宫,第二个消息是林景明尚五公主,第三个消息,是天子斥责淑妃,罚淑妃俸禄三月。
  淑妃自入宫便独得圣宠,莫说被罚俸禄了,就连被天子斥责都不曾,而今无缘无又被罚俸禄又被天子训斥,再联想前两条消息,很多人不约而同怀疑林景明被留宫中乃是淑妃的意思,天子并不知情,林予红将此事捅到了天子面前,天子才知晓此事。
  强留外男在宫是大忌,更别提淑妃是以此事威逼林景明尚公主,此事若传了出去,天子颜面何存?
  故以天子不得不顺水推舟赐婚林景明,以此遮掩宫中丑事,至于对淑妃的处置,多半只是一个开始,毕竟淑妃仅在皇后之下,若对她处置太过,则又会将此事引到淑妃留外男在宫的事情上。
  被天子盛宠多年的淑妃要失宠了。
  这种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洛京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驿馆居住的祝仪,此时也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但她却不这样认为,她不仅不认为淑妃要失宠,甚至还觉得这是天子在给淑妃母子在铺路,而今赐婚林景明处置淑妃不过是缓兵之计,用来麻痹世家与皇后的,只怕过不了几日,天子便会对皇后母子下手。
  而且以天子的作风,他不仅会对皇后母子下手,还会在对他们下手的途中顺带着把郡守世家一锅端,大戏已经开锣,郡守世家怎能独善其身?
  所有人都是天子为韩王铺路的棋子。
  没有例外。
  果不其然,又过几日,天子盛赞皇后,不仅收回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还让皇后举办一次宫宴,仿佛要替皇后把失去的面子重新找回来一般,至于天子的好大儿太子,也被天子多次夸奖像天子,屡次透露出要对太子委以重用的态度。
  天子又一次在太子面前说起这话时,被冷落多年的太子安耐不住,忍不住向天子讨差事,天子沉吟良久,竟也说到做到,给了太子一桩大差事——检收江南赋税。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肥差。
  同样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苦差。
  若是做得好,收足了赋税,不仅能交了天子的差,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还能中饱私囊让自己过得滋润一些,甚至幕僚府兵也能想一想。要知道,天子这些年没少打压太子,太子手里没差事,又不被天子所喜,只能靠着太子的俸禄与皇后的接济过日子,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城,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
  可若差事办得不好,不仅得罪江南世家,还没办法对天子交代,自己原本便不稳的太子之位更是摇摇欲坠。
  权衡利弊,太子咬牙应了下来——他不是韩王,生来被天子所喜,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试错犹豫,他是备受天子忌惮打压的太子,若不抓住机会做出一番功绩来,他拿什么去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储君?
  更何况,眼前的机会千载难逢,哪怕知道江南之行千险万难,天子对自己更是试探居多而非真心将肥差拱手相托,他也要破釜沉舟试一试。
  要么兵变逼天子退位,要么去江南检收赋税稳固太子之位,两者相较,他选后一位。
  ——天子可不是世人眼里的昏君,马背上打下江山的帝王,纵然年老昏聩也不是他这种人所能算计的。
  太子欣然奔赴江南。
  天子大喜,盛赞太子,率领百官出城相送太子,又赐太子假节,见节杖便如天子,凭节杖可斩二千石的诸侯王与郡守,至于世家豪强,那更不需说,要他们一切全听太子的调令。
  这样的消息传到驿馆,祝仪心里只剩一个想法——皇后与太子彻底凉了。
  图穷匕见,天子要收网了。
  天子给了太子那么多的特权,其用意在捧杀,而今乱世初现,各地郡守皆是各地的地头蛇,若是天子亲至那还罢了,虎虽老余威尤在,他们自然是不敢违逆天子的。
  可太子便不同了,一个被天子冷落了数十年的无权太子,拿着一根节杖便想号令诸侯?这种事情祝仪梦里都不敢想。
  太子回不来了。
  煽风点火借刀杀人嫁祸他人,南方士族们耍起阴谋诡计比他们带兵打仗厉害多了。
  祝仪为至死都是工具人的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然而一把泪尚未鞠完,皇后派来的内侍官让祝仪对太子母子的同情荡然无存——
  “淑妃娘娘设宴祝夫人便欢天喜地去了,而今皇后娘娘设宴,祝夫人反倒身体不适了?”
  内侍官掐着兰花指,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就差把一朝得势的盛气凌人写在脸上,“咱家今日便告诉祝夫人,明日的宫宴,祝夫人想去也得去,不想去更得去。”
  “甭说那些病啊灾的,祝夫人纵然只剩最后一口气,那也得在明日的宫宴才能咽。”
  祝仪:“......”
  阶级不同她同情个屁的皇后太子!
  人家一朝掌权便能在她家作威作福,她配同情他们吗?
  钥匙三块钱一把,她同情个几把!
  但去是不可能去的,谢年舟昨夜刚遣人送来消息,说近日有大事发生,要他们紧闭门户哪也不去,尤其是宫中,去则必伤,要不然,她那力能扛鼎的阿娘也不会喝着汤药病病歪歪装病了。
  见事不好,祝仪上前给内侍官塞了一沓银票。
  大抵是知道她家的抠门程度,打赏一锭银子便觉得肉疼,谢年舟遣人送消息时一同送来了许多银票,要她用来打赏内侍官,她与阿兄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乍见一沓银票,恨不得抱着睡,哪曾想,票子尚未暖热,就得送出去。
  “您老别生气,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祝仪肉疼塞着银票,表面笑嘻嘻心里MMP,“阿娘确实病得起不来身,若是明日身体不好冲撞了皇后娘娘,岂不让皇后娘娘觉得晦气?”
  “阿娘病重,我没病,我又是阿爹阿娘最看重的女儿,由我代替阿娘出席明天的宫宴倒也不失礼,不知您意下如何?”
  内侍官瞧了眼银票上的数字,眼皮陡然一跳,他跟随皇后娘娘许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钱,厚厚的一沓银票拿在手里,再想想祝仪说的话的确在理,他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女郎懂事,既如此,明日便由女郎代替祝夫人参加宫宴吧。”
  祝宁峰脸色微变,“仪仪——”
  祝仪不等祝宁峰说完,便连忙抬手掐了一下祝宁峰的胳膊,祝宁峰的声音戛然而止。
  内侍官沉浸在巨额财产的喜悦中,自然不曾发觉俩人的异样,美滋滋收了银票走出驿馆。
  内侍官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祝仪才道:“阿兄,你作死呢?”
  “仪仪,谢小郎君说过我们不能去宫中。”
  祝宁峰急得直打转,恨不得回屋把装病的阿爹阿娘请出来。
  祝仪瞪了祝宁峰一眼,“阿兄,你看刚才内侍官那个架势,我不去能行么?还是说,你想让阿娘去冒险?”
  祝宁峰直摇头,转身便往外走,“我不想你去,更不想阿娘去,我去找内侍官,让我去。”
  “你傻吗?皇后宴请的命妇,是女人,你是女人么?”
  祝仪拉着祝宁峰的胳膊,“阿兄,你放心好了,小舟在宫里,他会保护我的,我不会有任何事的。”
  祝宁峰道:“可是仪仪——”
  “没有可是。”
  祝仪打断祝宁峰的话,“天子此时要皇后举办宫宴召命妇入宫,多半是想以命妇为质挟持郡守世家,若我们此时不去,便是心虚,倒不如便随了他的愿,去宫中赴宴。”
  “他想要我成为韩王王妃,便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杀手,他想以我为质逼阿爹阿娘退让,便不会害我性命的。”
  “再说了,小舟也在宫里呢,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
  祝宁峰呼吸一滞,“仪仪,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我当然相信他。”
  祝仪理所当然——她的话有歧义,她相信的是现在的谢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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