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外面的光景差不多,有天有云有山有水有林。”
“还有你对付不了的妖兽。”
苏玉舟没说话,苏槐序好心替她解疑时,苏夷则插嘴来挖苦她。
沈韶春:“……”
“妖兽是不是都看管着秘宝?通常秘宝里都有什么?”
“等你修为上来了,带你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回苏夷则抢在前头拿话堵了她。
沈韶春噎了噎,脚下直碾,仿佛踩着的是苏夷则那张板正的武夫脸。
“那苏管事,苏武随,苏……你们小心慢走。”
鉴于今日穿一身蓝绿色法衣的某人,一直没跟她搭过腔,沈韶春故意气人要提不提他,连挥手都只冲着苏槐序。
这一招令成功令苏玉舟从手里的什么东西上抬头来瞥了她一眼。
沈韶春见其紧着眉头看她,心里越是高兴。
尝尝吧,被人刻意忽略的滋味儿。
“公子,其实带上沈姑娘也挺好的。”
“说的也是,起码进秘境很快。”
“阿七,你是觉得经过一次泻功,本君的能力会大打折扣了?”
沈姑娘现在已经转魔修了,对他们进出秘境帮不上太大忙。
只是苏槐序这句提醒没来得及出口,就同苏夷则一道急急看向苏玉舟。
“公子您叫了我的小名儿这么说是记忆恢复了?”
苏夷则大喜,见对方维持着像冰块无甚差别的脸,赶紧躬身,“属下不敢。”
修真界境内的秘境通常能自动识别入境之人的身份,若有修真人士一起通过,入口那段路会少很多刀光剑影。
这不挺好的吗?
苏夷则想的是这个,怎么到他家主子这儿就成了怀疑其本事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苏夷则再看一眼苏玉舟的飘起阴云的脸色,心想,沈姑娘忽略他也不能怪他们这两人啊。
不知船上气氛的沈韶春,看着眼前缓缓升起的飞船,继续笑意盈盈越发卖力地挥手。
这船同上次那艘很不一样,颜色是与地上砖石同色系的。
船上的舱不大,仅一层一点不招摇。
各种装饰也都极尽地简单,整艘船看上去都是那种你瞧了一眼就不吝啬第二眼的类型。
但随着船慢慢开走,打林子里穿过,沈韶春才惊讶地张开了嘴。
竟是条变色船。
船一入林子,就变得与树林差不多的样子,她略一错眼,就再也没找到那船的半点踪迹。
简直神了。
送完人,沈韶春心思活动起来。
不跟着出去也正好,那三个武力值最高的人不在园子里,正适合她逃跑。
这也是她这个对策的备用选择。
她从来没逃跑过,槐月等丫头应该猜不到她会生出这种念头。
而现下苏玉舟和二苏都不在园子里,二苏所住的东苑就有了可乘之机。
沈韶春打定主意,当即回南苑收拾东西。
往收纳袋里塞吃的穿的用的灵石之时,她忍不住感叹,这修真界的收纳袋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多少东西搁在里头,也是小小的一只,不似挎在身上一个大包袱那么打眼。
真是居家跑路的必备好物。
收拾妥当,沈韶春想着自己缺把趁手的防身之器。
准备去苏园的法器库挑一把,却被槐月告知钥匙在苏槐序的手上,只有等人回来后才能挑。
沈韶春气恼得直敲脑袋,之前苏玉舟叫她去挑的时候,她还不去,真是鼠目寸光啊。
没别的办法,她只好又去她从前捡的一堆破烂儿玩意儿里翻找一通。
翻了半天,都是些刀啊剑啊琴啊之类的,要么是有刃的她自己也害怕,要么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的。
正欲放弃,就见一把长柄的扇子落到她脚边来。
沈韶春弯腰拾起。
她抠了抠玉制团扇扇面上的泥,也拂了下灰尘,露出麻将席一样串起的扇子的扇面。
扇面缺了挺多玉片,仅存的小半玉片上,有黄色繁花开满枝的图像。
沈韶春辨认了一番,只觉这小小朵的花儿有些可爱,却不知道叫什么。
她转了转扇子,也不晓得它有什么玄机,能不能当武器。
正将扇子拿在手里四下挥了挥,挥动过程中她又甩了两下,想试试这样转动长柄的松紧是否还好。
没料她一转,立马打扇子的顶部伸出两个尖尖的小头来。
寒光一现,竟是把扇子刀。
她并不清楚这类武器的具体称呼,就是这么一叫。
但这扇子既然没被那店家顺了去,必定是破得难入他的法眼。
修复的难度当也是小不了。
沈韶春望着在扇子左边边缘处的两个小刀片一样的尖刺,在脑海里大概复原了下它本来的面目。
它应该是有顶头一排小尖刺的,可惜现在破损得只剩下最后两片了。
“也不知道一上午的时间,够不够修补。”
之所以是一上午,只因据她观察,中午和晚上,大门口都会有一次交接班,而交接班中间有几分钟的空当。
她猜想苏玉舟保不齐晚上就回来了,那么中午这点时间,就是她唯一可以逃跑的机会了。
沈韶春拿着扇子出来,快步往住的那屋去,一路琢磨着哪儿该如何补。
她也不贪心。
在不影响尖刺的情况下,能移一移玉片,将玉片集中在上半部或者下半部,让它不至于那么难看即可。
沈韶春回到屋中时,正好几个丫头都在。
她还没招手叫人,几个人已经齐齐围上来看她手里的破扇。
“这黄花是连翘。”
“玉片好办,炼器库里正好有可以炼制,纹龙筋也是现成的。”
“不过串玉片就有些费劲,这结很繁琐,纹龙筋又很滑,稍一没拿住就散了,费功夫。”
沈韶春本意是随便补补就是。
但有了几个丫头的热心参与,她只能被她们推着往整补的目标去了。
炼玉片的活儿槐月揽了,这里就她还稍微懂点炼器。
龙筋嘛要分小条,这活儿被眼神儿特别好使的杪夏包了。
而打结嘛……
她们说既然是她要用的法器,就得由她亲自来,不然法器不亲她。
于是,沈韶春就跟着酣春学习打结和收尾等的手法。
而其余几个丫头一边要照看着园子,一边要给沈韶春准备补全扇面图画要用的色汁,就类似颜料一样的东西。
她能想到的,没想到的,人家全都给她想到了。
盛情难却,也为了不显得着急引起旁人怀疑,沈韶春就依了她们的。
只是这一忙就忙到入夜,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
沈韶春在灯下串完最后一片玉片,两眼已经针扎一样的疼。
稍一不留神,收针时在指头上扎了一下,血珠顿时往外冒。
一把往口中送带血的指头,沈韶春看着门外风起云涌的夜空,心里七上八下的忒不安定。
走么?
她如今转了魔修,不会被结界弹回来,逮着深夜守卫的空当翻墙出去,动作轻些,走该是没太大问题。
可天黑,万一遇上个什么歹人,她修为虽有了些增长,却也不过霸了点底,很快就能被人拿下了。
若不走么,万一见天苏玉舟就回来了,她可还有机会跑得掉?
这么纠结着,杪夏已经进门来准备伺候她歇下。
“杪夏,魔修成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比如那种特别的,让人听了久久忘不掉的那种。”
“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就,随便问问嘛。”
杪夏定定看她一眼,然后笑起来,“习俗么,现在似乎也没甚特别的。不过好早之前就……”
“就如何?”
沈韶春扯了杪夏一把。
“我也是听说的,说是老早以前,曾有魔修将自己成婚对象的修为和精血都吞吸了干净。”
“……”
“不过也是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吹灯了,姑娘早些歇息吧。”
“……嗯。”
不能再留了。
漆黑里沈韶春盯着帐顶攥着被子想。
苏玉舟突然要同她成亲,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虽然她修为很浅,可谁知道是不是别的意图。
沈韶春咬着唇替自己三鼓了下劲儿,赶紧猛地坐起身来。
她按照白天采好的路线,一路摸进东苑。
东苑苏槐序和苏夷则住所之间有一堵比旁的稍微矮小一些的墙,沈韶春趁黑躲进角落,等待守卫巡逻过去。
等到一切恢复静寂,月黑风高的,四下还有“咕咕咕”的鹰叫声,沈韶春缩着身子搭了几块大石踩着往外翻。
一颗吊着的心即使在她落地之后,仍是悬着的。
沈韶春想踩着棉花似的回身要走,忽然一道白光一闪,她肩上多出了一柄利剑。
第19章
“别动,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好好,姑娘你别激动,我一定不动。”
沈韶春边安抚着拿剑之人边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人。
她是先看到的剑柄。
这剑柄上有隐约可见的光,光里又若隐若现有枝蜿蜒的桃花。
银色的枝,粉白的花,煞是好看。
这是蔓桃枝,她回忆小说里的内容,记起这是本文女主方画桡的剑。
那么举剑挟持她的为何人,可不问而知了。
想必方画桡在苏园之外蛰伏有些日子了吧,不然怎么苏玉舟带着二苏一走,她便靠近了苏园。
几月前,她与温行简成亲时还是个病弱不堪的样子。
如今说话气沉丹田,强劲有力,看来,她的修为提升所受雷劫的伤已经好全乎了。
思索间。
“跟我走。”
方画桡朝她脖颈的方向移动剑刃,沈韶春打了个尿噤,同时冷冰冰道。
沈韶春立即举起手,“好好,走走。”并十分配合的移动脚步。
她岂能不怕,这可是高手榜上的第三大高手,剑术了得,还医毒蛊三通。
这几样里她最怕的,还是方画桡给她喂个蛊虫,到时要做什么,还不是她方画桡一个命令的事儿。
沈韶春想弄出点动静让园子里的守卫听见,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可惜,方画桡并未给她机会,在她犹豫之时已经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之上。、她终是两眼一翻就失去了意识。
沈韶春再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缚住了手脚,堵住口,蒙住眼。
不知正被带往何处。
但她心下知道定然离着苏园很远。
因眼下她只觉自己是被扔在一飞行法器上,感觉同在苏玉舟的飞行船上的平稳不同,很是颠簸。
她几次身子不稳,来回滚了两滚,似是飞得太快太赶的缘故。
就这一路,沈韶春才得空想想在苏园的这段时日。
她对苏园一直是矛盾的。
一阵想走,一阵想留,一阵又处心积虑要跑,最后倒是真的离开了,可却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她心中别提多么惶惑难安了。
大概临近中午,这颠簸才彻底停下。
她又被人像扔个死狗一样,粗鲁地扔在了某处。
这时间是沈韶春从自己肚子饿得起了胃酸推断而来,她每次不吃早餐,临近中午胃部就会出现寡寡地烧灼感。
而她身处之地,沈韶春鼻子嗅了嗅,有旧木头腐朽的潮湿气味,应该是某处的柴房。
前途难料,生死未卜。
唉声叹气了一阵,沈韶春暂时收了收心中忐忑,静下心来,她便催动槐月教给她的引灵咒。
这引灵咒魔修之间会有点牵绊,若是离得不太远,会有所感应。
希望渺茫,但总归要试一试。
不过,她射出的引灵咒,最终果真如同沉进大海中的石头,毫无半点回应。
沈韶春心内一阵绝望。
饿得头晕身子重,嘴里也咳得像个刚从沙漠出来的人。
沈韶春满脑子都是鸡腿烤肉串串,或者大面积蓝幽幽的水潭,让人想扎个猛子进去喝他个够。
她这儿画饼充饥着还算不上特别难受,真正难受的是,不知从哪儿飘来阵阵肉香,直往她鼻子里钻,弄得她口水都咽干了,五脏庙也唱起了歌。
但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这帮人并未对她动粗。
顶多只是边嚼着东西边隔着门骂她两句“妖女”。
如是折磨着,她被人推着攘着又换了个去处。
待推攘变成一股压在她肩头的强力迫使她原地跪下,她眼上蒙着的布才总算被人摘下。
她猛地闭眼,等适应了光线她才睁开。瞧清了眼前,沈韶春却被吓得身子剧烈一抖。
眼前是一座座坟墓,每一座坟前都立着一尊人高的石雕像。
有男有女,譬如她面前这座就是个女像。
她跪在地上一番仰视,只觉这石雕像威武得很。
旁的雕像面目都很陌生,只面前这尊,她大着胆子辨认一二,认出来这似乎是方霓旌。
而身边方画桡的话,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断定。
“霓旌,姐姐会替你报仇的,我先留下沈韶春这妖女的狗命,让她替你守墓,等我想到对付苏玉舟的办法了,我一定让二人来给你陪葬。”
嘶。
这话听得沈韶春身上一冷。
让她与一堆坟墓待在一块儿?
方画桡确实是让她与一堆坟墓待在一块儿。
沈韶春被定着跪在方霓旌的坟前,听着随方画桡一同来的人在方霓旌一声令下前后离开了方家的墓园子。
跪了好久,久到沈韶春只觉自己的膝盖想要跪穿出血,她手指才能缓慢动作两下,跟着才到身上的其他部位。
等到彻底能动了,沈韶春麻透的身子才失去了支撑一下子歪倒在一边,就了无生趣地躺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
四下里很静。
静到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人。
在她还不能动弹之前,因为恐惧身上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会儿衣服粘乎乎地贴住她皮肤,好不难受。
她想施个清洁咒,可惜不知是因为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竟半天使不转体内的法力。
别说使咒了,她先前因为收纳袋里装着她现存的全副身家,就给收纳袋上下了个禁咒。
这会儿她连这禁咒都打不开。
算下来,她被关到现在也是两日两夜了。
期间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还未辟谷的她,如是这么饿着,不等人来收拾,她已先饿死在这墓园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