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儿当即偏头笑着打趣老者。
沈韶春也随着望向老者。
他面上时青时白。
沈韶春猜测这白岫和老者之间该是有什么渊源,而且应当还是老者吃过瘪的那种往事。
宿敌?情敌?还是什么仇人?
莫不是……
沈韶春忽然想起,她之前看过本世界所在的小说《旧爱新欢之彼瞻魔君》的简介来。
说大华宗方家和魔族苏家之前有过婚约,奶奶辈未履行的婚约要由方家孙女辈的代为履行。
所以这个奶奶辈儿是指太奶奶辈儿么?所以,那白岫和这个老祖宗之间,还真是狗血的三角恋戏码么?
哦莫,瞧瞧她吃到个什么瓜?
“苏云文,你就成日里惯着你这媳妇儿吧,瞧瞧这没大没小的样子。”
沈韶春吃瓜堪堪作罢,就见老者气得跟蓝衣男子吹胡子瞪眼。
“老祖宗,阿陶说的是事实啊,那位可还活着呢。”
阿桃。
沈韶春默念一遍此称谓,她此时除了不知这位老祖宗的名讳,其余三人算是都晓得了。
苏云文和阿桃,是苏玉舟的爹娘。苏云章,是苏玉舟的二叔。
最令她吃惊的是外头那个秦震天,他竟然是苏云章的儿子,苏玉舟的堂弟。
也难怪,两人之间虽剑拔弩张,但苏玉舟也没真同他动手,而秦震天也没帮外人一起对付苏玉舟。
沈韶春想明白这点,就见一旁老者,那是真被这二人气着了,抬手指了一通,最终也没说出什么重话来。
但他瞅着也有些泄气,砸吧下嘴不屑道:“活着如何,还不是这么没正形没出息。”试图以此挽回些面子。
要说大爷还是你大爷呢,老者很快将自己从那愤怒里抽身出来,转头微眯了下眼看向沈韶春。
“不过,施蛊之人既然会给你下蛊,说明你必有可取之处,对方是不是叫你给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了这话,沈韶春心头直打颤。
她忽然想起来老者有个空瓶术,即便她不主动说,对方也能让她倾底倒出来。
但是,她不能什么都说。
她可是出卖过苏玉舟的一点秘密给人家,要是被苏玉舟这三个至亲知道了,她难保不会吃苦头。
于是,沈韶春未言语前,先委屈地落下泪来。
她大方承认,“是,那白岫叫我替他打探消息,他要知道苏公子的命门还有矿脉位置。”
紧跟着,沈韶春“扑通”一声跪下。
她继续声泪俱下。
“苏公子待我不薄,苏园众人待我都好,我不想这样做,就一直拖着。但是那白岫在将我扔回苏园没几日,就催动了一次蛊毒提醒我行动。我过不了自己那关仍是没有屈从,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求三位前辈,帮帮我,帮我解了这蛊毒。”
沈韶春为表自己的诚心,还“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这边,她刚被为她这份善良所感动的小仙女儿打地上扶起来。
那边,身体外头,秦震天正跪在地上朝“沈韶春”拜了一拜。
“孩儿谨遵爹爹教诲,定不敢再,”他抬眼瞧了瞧面前这又是负手又是挺胸|脯的的女子,艰难道出剩下的话,“再与堂嫂为难。”
可这堂嫂未免也太年轻了些,都还不够他年岁的一个零头。
如此却成了他的长者,他这亏吃大发了。
与此同时,他又有点佩服面前这女子。
这是何等的能力啊,竟然能将他老子请上身来教训他。
先前他老子上来就跟他一通过招,招招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招式他太过熟悉,打完对方还没表明身份,他已心生疑惑。
再听对方怒气冲天吼出他的本名“苏玉磐”三个字,虽因是细软女声威力不足他老子本身的六成气势,但他仍是为这熟悉的口吻吓得双|腿一软。
待他老子再大喝一声,“你个混账东西,你老子都认不出了”,他是靠着扶住密室内石案才站稳。
“不知阿爹何故会出现在此处?”
秦震天试着打探。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被他爹拿话一堵,秦震天撇了下嘴。
苏家这破家风,什么秘密都只传给长房,他身为苏家人,怕是知道得秘密连面前这沈韶春都不如。
“我走了,你给老子记住咯,若是你再做出甚混账事,到时惹怒你姜陶伯母和老祖宗,这二位亲自出来教训你,你可没好果子吃。”
苏云章走前丢下一句嘱咐。
苏玉磐跪地:“……”怎么还有伯母和老祖宗的事儿?
这沈韶春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韶春的魂体,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引得正想办法驱蛊的老者蹙起了眉,又被旁边玩手指头的两人剜了一眼。
见人半天没有拿出办法,沈韶春觉得有件事有必要同老者说一下,于是她蹑手蹑脚靠近。
“尊长,那白岫现在就在这魔宫里,我们方才进来时,苏公子正同他对战呢!”
“你怎么不早说他在这儿!”
“我家舟儿在这儿?”
阿桃仙女儿和老者异口同声。
“在的,”沈韶春先回了仙女儿,因为其情绪比老者激动不少,下一句她才回的老者,“那白岫您也没问,我就,就忘了。”
想是方才受了惊吓,她脑子乱得很,她一直处于做梦的状态下,真以为自己提了。
“那这下就好办了,叫舟儿直接砍了他,毁了他手里的母蛊,切断联系后,再焚尽她体内的子蛊就好了。”
不知何时回来魂体交流大会的苏云章,突然插话。
沈韶春随着另几位齐齐转头看他。
老者果真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反正新仇旧恨的,遇上舟哥,白岫也活不了了。但前提是,白岫还是一无长进像从前一样养蛊,要是他的蛊虫不在身上,那就……”
正说着呢,沈韶春忽觉腹部若无数针在扎,扎得她腰都直不起,没多久就又滚到地上蜷成一团了。
“蛊毒发作了?”
仙女儿率先上前探她脉象,又将手探上沈韶春的丹田,察觉到一股暴躁异动,姜陶如实描述给老者。
“子蛊在她丹田里东奔西窜,应该是感应到母蛊的暴躁。”
“是不是舟儿杀了那白老头了!”
“我出去瞧瞧。”
老者说着也不问旁人意见,进了沈韶春的身体就开始往密室外走。
“那个,敢问现在面前的是何人?”
见到人动了,走路还有点钢次钢次的,秦震天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是你老祖宗。”
只听这暴躁一声,因是以沈韶春的声音说出的,秦震天心中浮现两分火气,三分疑虑和五分畏惧。
这畏惧,在听到另一句“小混账带路”后,吞掉了其余那五分,全数化作一股孬劲儿,驱使他乖巧应声缩着脖子跟上去。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家老祖宗无疑了。
天下第一的路痴,甚至在自家的密道里都走不出去。
从前还活着的时候,有好几次进来了都转不出去,都是等着人来捞的。
其中一次,来捞老祖宗的就是他。
“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儿?”
“看你舟哥打架。”
“……哎,您这边走。”
秦震天边走边叫苦不迭,这下若是老祖宗知道他夺了魔宫之主,还弄成这个熊样,八成要挨一顿狠训了。
这么一想,他只觉自己身上的皮都紧了紧。
两人是在密道内碰见的苏玉舟。
听闻面前人是老祖宗,疾行而来为的是要去查看白岫的尸体,三人又一道重返大殿。
“太爷爷如何?”
“沈韶春”查看过白岫尸体的肋下三寸,未见一物,她起身,一脸凝重,摇了摇头。
苏玉舟面上也结了一层寒冰。
“这就有点麻烦了。”
在沈韶春身上的苏家老者苏长庚,负起手开始踱起步来。
“她的蛊毒发作啦?”
苏玉舟视线随着移动的人来回走了两趟后问。
“你知道?”
苏长庚暂时停下,偏头向他。
苏玉舟点头。
但他原来只是猜测。
她回来当日身上有方家墓园特有的黄泉花的淡香,加上她的表现又有些不对劲,他就多留了个心眼。
后来,她蛊毒发作,他在她房顶上待了一|夜。
他以神识探得她紧咬着被子也不敢作声,也不敢同任何人提及一字,他就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再后来,她想着方儿的与他亲近,他知道其中必定有妖。
回想到这里,苏玉舟脑海里不断浮现关于沈韶春的一切。
她的一颦一笑,她刻意亲近他时,与他衣袖相触的衣衫,还有她被他逼着练功强体时,背着他发红的眼眶,还有她做的血胶囊,以及那个奇怪的“撩苏计划表”上写得丑兮兮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一切,像萤火一样,暗了又亮,亮了又熄,苏玉舟察觉自己心境动时握紧手中剑,扳回自己有些跑偏的思绪。
不过就如同槐月日日替他送茶水,嘘寒问暖,来月替他照顾魔青,酣春替他擦拭一应法器,没什么特别。
苏玉舟很快说服了自己,赶走了心中的那点不自在。
“仅凭一个猜测,你就跑来找白岫?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白岫会来我魔宫的?难不成你在监视我魔宫?”
“赵卿。”
苏玉舟收起剑简答。
“你又知道赵卿在我魔宫?”
“二公子,我本就是大公子的人。”
对于苏玉舟何故唤个女子为“太爷爷”一事深感疑惑,而又边缘人物好久了的赵卿,终于逮着机会说话。
苏玉磐:“……”
“公子,赵卿的命是公子和沈姑娘救下的,赵卿愿为沈姑娘献祭。”
“你等等,还不是时候。”苏玉舟冷声道。
苏玉磐:“你们都等等,献什么祭?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才等等,”旁边好久不说话的“沈韶春”忽然朝苏玉磐大喝一声。
“你方才说什么,‘你的魔宫’?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苏玉磐:“……”哎哟,他这脑子。
第29章
苏玉磐这辈子就大发了那么一回善心。
那就是在一个雨夜,从死人堆里将沈韶春连同护着她的美艳嬷嬷,一起带回他设在大泽宗内的宅子内。
他从来没把沈韶春当个人看。
他训练她,逼迫她嬷嬷给她洗脑,让她心甘情愿替他做事。
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他派去温家偷盗宝物的一条狗罢了,就如同他身边的其他狗一样。
但今日,他没想到,竟是这条狗也有份儿暂时救了他。
他家老祖宗因为着紧沈韶春体内持续发作的蛊毒,暂时定在原地半天未动,像是去开魂体大会去了,才暂时腾不开手来跟他算账。
只是沈韶春为何如此重要,苏玉磐听了一阵也没听明白,只大概了解似乎跟苏玉舟有关。
苏长庚再回来沈韶春的身体,当即就替苏玉舟把了下脉。
他脸色顿时凝重。
几股灵气在奇经八脉里各自为政,肆意冲撞,谁也不服谁,都存着吞并他人壮大自己的想法。
他有意强加干预替他梳理灵气,可又怕贸然打破此时的平衡,只会加速苏玉舟身体的衰竭。
他又以神识探入苏玉舟识海。
一会儿是簌簌大雪,一会儿是焦土浓烟,一会儿又是惊涛拍岸,识海也是一片动荡。
苏长庚愁色上了沈韶春的脸,将沈韶春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
片刻后,他很是沉重地问:“小舟,你可是经历过一次噬心之痛啦?”
“是。”
苏玉舟知道自己瞒不住老祖宗的。
“那你们心意相通了没有,她现在是不是全心全意爱护着你?”
“没有。”
苏玉舟答得干脆。
“啊啧,你这……几百年前我不就同你说过了吗?一旦你找到这个人,就要抓紧时间。”
不过苏长庚一想,又很快释怀。
感情不比其他,哪里这么容易,有人一辈子都寻不到个真正心意相通之人。
就是苏玉舟的老子,他那不成器的大儿子,也是千岁以上才开窍将姜陶给拐了回来。
“罢了,她没有,那你呢?”
苏长庚操心操肺地调查进度。
“我?”
苏玉舟当着顶了沈韶春这张脸的爷爷的面,认真想了想。
老实说,她的确跟旁人不大一样,时不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或者做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让人有点好奇。
但,若说喜欢么?似乎还谈不上。
于是苏玉舟郑重地摇了下头。
“哎,指着你这种速度,双修之日要猴年马月去了,平常人也就算了,可你的情况,你自己不知道么?一次那种痛尚且凶险,若再经第二次,你可想过后果?”
苏长庚语重心长地说。
一旁的苏玉磐凑上前来,“等等,老祖宗,什么双修?苏玉舟又怎么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让你起来了吗?马步给我扎好了。”
老爷子很是不适应这个身子,说话稍一粗着嗓子,这女娃娃的声音就要破音。
破音也就算了,还嗓子一痒就开始咳嗽。
苏玉磐不知道这点。
他以为是自己将人气着了,赶紧退回离这两人十步远的地方,乖乖蹲下。
蹲下之后,还不忘劝慰:“老祖宗保重自个儿,千万别动怒。”
苏玉磐蹲下后不久,就听见他家女版的老祖宗没头没尾,十分隐晦地询问了苏玉舟一个问题。
“还有多少日子?”
“算上今日,十一日。”
“十……哎,你呀你呀!”
苏长庚终是未忍心责怪自己的爱孙儿,而是自己背着手烦躁地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后,苏长庚丢下句“你等等”,然后沈韶春的身子就定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