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他们遇见一群会喷火的飞鸟,寓舟懒得打杀就靠着速度与刁钻的飞行角度躲过,任平生就不得不扯住他腰侧的两撮布料,以此来维持住自己的平衡,并跟上对方的节奏。
他们飞得极快,很快超过了在他们前面入境的一小拨人。
那拨人中,有两个好胜心极强之人,见他们飞得这样快,起了竞技之心。一直尾随他们,并试图提升速度超到前头去。
好几次,那人闷头提速差点撞上他二人。
就算没真撞到,可灵气波动触到了任平生,搞得她有些不舒服,她便扯扯寓舟的衣服,“他这么想赢,让他过去好了,我们走慢点也没事。”
寓舟一开始丝毫不让对方的势头,让任平生觉得对方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劝住,但对方当下便回了她一句“好”,然后果真放慢了一些速度,并朝旁边飞开一些,给后面那人让道。
他们身后,跟得不近不远的四个人:“!!!”果真这天底下能治他们公子的唯此一人。
被他们让路的那个修士,十分得意,时不时朝他们回望,并朝他们二人挑眉。
男人一生皆幼稚,任平生忽然想起这句话,她暗暗摇头,并劝导寓舟:“稳妥一点,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寓舟:“好。”
语罢,他御剑飞得更稳了一些,以实际行动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有了旁人做参照,任平生觉得寓舟此人,不仅模样好,家境好,人还不自贵骄矜,又多才多艺,如今更是发现他一点不焦躁,听人劝性情好,她觉得此人倒是值得一交。
只是她不知道,若是后面几个人知道她对她身前人的评价是这么一串,八成是要大喊一句——离谱。
有句老话叫做乐极生悲,前头那个先超过去的人,在飞至前头一处悬崖壁时,竟直直掉落峭壁之下,以实际行动为众人演示了一次什么叫“赶着去投胎”。
寓舟在离这悬崖断壁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飞剑。
任平生行至断崖跟前,朝半空望了一阵,然后摘了一片叶子飞出去。
修士御剑不能飞,但叶子却能乘风。
“这断崖有古怪。”
“这一条天堑上空看来是不能御剑飞行了。”
“看来只能徒手下崖渡水了。”
旁边的讨论声传入任平生耳朵。
任平生偏头看人纷纷在乾坤袋内翻找,更有人现场开始裁皮子编织绳索。
她也一把捞起乾坤袋,埋首认真翻找。
一般人选择的都是绳索,那种坚韧的兽皮,裁开编织在一起不会轻易被石头上的尖刺戳破弄断,倒是可一用。
但当大部分人开始爬崖之时,任平生却终于从乾坤袋中翻出了一样折叠起来的机巧兽皮翅膀。
这东西,是她为了满足阿笑的一个想在天上飞的生辰愿望所做的。
当时她做了一大一小两副,小的那副给了阿笑,这副大的就一直丢在乾坤袋的小角落里。
丢的时间有些长,所以方才她才找了这么久。
任平生将翅膀往地上一丢,看着其若大鹏展翅展开来,才抬首对寓舟道:“这飞行翅,一人长时间飞行没问题,可两个人我不能确定,寓舟,你可敢跟我一试?”
任平生的这对翅膀,是由上品雪狼皮和上品龙马骨制成,翅膀底下一条粗壮横杆,横杆连着的竖杆支起一块平板,供一人坐上去还有点富余,两个人坐的话,就有点勉强。
但寓舟却毫不犹豫冲她点头:“试一试。”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起了寓舟的青丝,他的衣袍。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里纯粹,任平生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皎如玉树临风前(注1)。
大抵不过如此。
从爱美之心的角度来说,这人是真好看啊。
第70章
任平生和寓舟二人分了位置一人一半,说飞就飞。
大鹏翅飞出断壁之时,遇到一阵气流颠簸了一下,差点把任平生给摔下去。
情急之下,任平生赶紧抓住寓舟手边的横杆,这一抓难免碰到对方的手,两人都经过一丝愣怔。
那丝愣怔之后,任平生稍稍移开了些手,避免再与对方的手相触引发尴尬。
飞行还算顺利,就是时不时还会再发生颠簸,为了稳妥起见,任平生建议寓舟也朝她那边伸一只手。
不过,寓舟胳膊太长,若是从她身前伸过去,势必要压住任平生的双臂,影响到她的稳定。
于是——
寓舟长臂一伸,从任平生身后握上她那边的横杆。不知是故意还是,他的手还朝她左手所在的位置靠了靠。
如此一来,任平生整个人便切切实实被他圈在臂弯内。
无形中又多了一层防护,倒是让人多一丝安心。
只是,寓舟身上的温热贴着她,他身上的某种香草香也包裹住她,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就连他的发丝也斜斜飘在她另一侧,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任平生知道此时并非胡思乱想之时,呼吸乱了一瞬之后,她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观察着周遭的气流和动静。
酣春在拉着绳子往下蹦了几下,停下休息的间隙,她回身看了眼天上的两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你们说公子和……”她朝周遭看了看,才继续道,“像不像这么回事儿?”
苏夷则瞄了天上一眼,什么也没说。
雁月话也不多,她只“嗯”了一声。
剩下酣春身边的槐月冲酣春笑了一下,言道:“希望公子能顺利抱得美人归吧。”
五年前的那一天,沈韶春叫喊一声,一盒子的冰晶花全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血的同心锁搁在那个木盒里的景象。
槐月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挂在断壁上的两撮人竟然打了起来。
使不出灵力,就暴力互踹,有倒霉的,真被踹得“啊啊啊”叫唤着坠入万丈深渊。
从这么高摔下去,下场显而易见。
进来秘境的人,真够疯狂。
这年头的修士都这么凶残了吗?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公子和、和那位公子都压制了境界,真要遇到金丹期的修士动起手来,怕是抵不过要吃亏,我们等下还是找个借口跟公子他们汇合吧。”槐月道。
其余几人顿时面色现出凝重,都表示同意,并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而天上,还在滑翔的大鹏翅,虽多历颠簸,但也已经顺利飞到了半途。
原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飞过天堑,直接抵达对岸。
但变数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大鹏翅的前端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撞到了墙上,而后整个翅膀都开始震颤下跌。
随着下沉速度越发加快,撞击的力度也开始变大,两人一阵东倒西歪之后,交换了个眼神后,点了下头。
然后寓舟左手便牵起任平生的左手,右手在下坠的大鹏翅上拍了一掌借力起身,右手顺势牵住任平生的右手,带着她起身后足尖在大鹏翅的座位上一点,两人轻巧跃起,飞到了大鹏翅的上面。
随着下坠加快,不断缩短与他们脚下黑沉沉的河水之间的距离,任平生探头朝下一望,不由惊道:“寓舟,你看下面。”
原来从上面看黑色的河水并非黑色,其实是很厚重的碧色。而在这碧绿色的河面下,惊现几处浓厚白色水花翻滚飞溅的瀑布。
如此盛景,若是旅游,会忍不住掏出手机来一顿拍。可此时,他二人正要跌落至这河面下的瀑布之中,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眼见大鹏翅即将入水,几乎是一刹那,任平生的双肩被寓舟捉住。
对方带着她一个翻转,竟是背朝水中,让她趴在他胸膛上,以这样一个为她垫背的姿势入水。
入水的瞬间,寓舟注视着她,脸上还带着一抹笑。
任平生不知道对方笑什么,也无暇深究,因入水后,她的感知瞬间被水中的压迫感填满。
期间还带着些令人十分不适的撕裂感。
一时之间,世界静极了,只剩水中呼噜噜的那种水流声。
在一串往上走的细泡中,任平生屏住呼吸费力睁眼看着自己身下的人。
对方也注视着她,任平生生出自己每次注视多方都能有所回应的感觉。
就在此时,对方的双眸闪了闪,她同时察觉到对方身上的一下颤动,随即握着她双肩的那双手也松了一下。
但瞬间那双手又再度握紧。
任平生疑惑地越发睁大眼朝对方面上看去。
对方又冲她一笑。
可就在这时,由寓舟身体的两侧溢出两股血水,在水中若轻纱飘动着。
任平生双手握住寓舟双臂,轻轻摇了摇。
对方朝她眨了眨眼,小幅度地晃了下头。
她想游去他背后瞧一瞧,奈何他抓她太紧,与此同时,她还察觉到一股磅礴之力由底下探出,像一股粗绳缚在她身上,也令她移动艰难。
想动,动不了,她便只能被他握住肩膀一起往河下的深处沉去。
崖壁上,看着人坠入水中的四人,顿时个个面色变得难看。
苏夷则更是不管不顾,大松握住绳索的手,大段大段地往下落,几次撞在崖壁上凸出的尖刺上,他愣是如毫无所觉一般,继续快速降落。
其余三人,虽不至于像苏夷则这般拼命,但也加快了下落速度。
待四人皆落在崖底,落入水中,才察觉到更加蹊跷之处。
他们都快走到河水中间了,河水也才不过及腰,压根就没有方才在上方瞧见的河中瀑布奇景,寻遍周围,他们也寻不见先前掉落进来的两人。
旁边有人目睹全程,大着胆子自己也下水试了试,可直到从这岸趟过对岸,河水最深也确实只到腰际,压根就淹不了人。
“这河吃人还挑不成?”有人轻声嗤道。
也有人不无悲悯和感激言道:“也不知是哪个宗门的人,以身祭河,生生给众人开出一条道来。”
“走吧,走吧,赶紧的。”还有人心系秘境中的宝物和妖兽对前面的人急催道。
终究还是寻宝杀妖兽比较重要,顺利渡河的人开始惯性爬崖壁,直到有个人试了试御剑飞上去,看到人成功飞上绝壁消失在壁上,后面的人这才放心大胆跟着御剑飞上去。
他们身后的四人还没放弃等待,体力和水性相对较好的苏夷则频频入水寻找,但一无所获。
就在四人忙活寻人之时,落入河中的任平生和寓舟二人,一路沉水,沉到某个深度之后,两人像两条被冲出水管的鱼一般,破出了水,从高处落入一处瀑布的飞溅而下的深潭之中。
受了伤的寓舟这一跌直接晕了过去,任平生尚且醒着,她第一时间将人拖出水中,背朝上安置在岸边一处光滑的石头上。
这种时候,她把自己当个汉子,半点没有扭捏,直接撕开人身上的衣服,查看伤口。
虽然做了心理建设,但任平生仍是被眼前所见骇得不轻。
伤了寓舟的那个东西此时还在,就插在寓舟背脊上,像是一个星镖,至于是几星她得取出来才知,但按照这心角星的密集程度,应该是七星以上的。
挖取这个星镖时,她身上的衣服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然后才成功取出。
将那块带血的九星镖丢入脚边的浅水之中,任平生才大大松了口气,再扭头,看向寓舟背脊上被挖过的那块烂肉,她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又埋头开始缝合伤口。
她缝合得很仔细,花了不少时间,方才拖寓舟出水时,她瞧了眼天上的太阳,正到中天,此时缝合结束,太阳已渐渐开始西斜。
他也是运气好,任平生瞧了一眼他伤口所处的位置,若是再偏半寸就该伤到他的脊椎,届时,他可能腰部以下连动都没法动弹。
不过,他皮肤是真好,又白又滑,像块上好的温玉。
任平生勉力收回目光,得以喘口气,她开始打量起四周。
至少要给她二人寻个能过夜的地方,她以他为圆心,在四周腾身飞起不断查看。
终于在天黑前,她在瀑布边的石壁上寻到了一个石缝。
那石缝隐匿在茂密的荒草之中她起先还没发现,不过那石缝很窄,只能容纳一人侧身穿过。但只要进入了石缝再往里一段,里头的洞穴空间便很宽敞了,容纳四五个人在里面不成问题。
石穴里有许多霸底的干草,不知原先是什么东西的居处。
不过,比起对付一个未知的东西,她二人暴露在一个尚搞不清楚状况的环境里,要更危险许多。
任平生未经过太多思虑,赶紧祭出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安置在洞穴的两个高处,照亮洞穴,然后才将人弄进来。
将仍旧昏迷的寓舟挤进石缝时,不免又扯到他的伤口,一股浓浓的铁锈味瞬间充斥着整个石穴。
任平生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然后火速施了个净味咒。
好在,在这水下的世界里,灵力还在,虽然受到境界压制,只能维持在魔丹以下,但对付一般的妖兽该是够用了。
保险起见,任平生又在她二人周围施了道防护结界。
就在结界刚刚结成之时,她忽然被一股乍然而至的冷意激得打了个战,坐在原地四下打量整个石穴,视线猛然定在靠近一颗夜明珠的地方,她不禁眯了眯眼。
第71章
一只黄鸟。
一只小鸡崽一样的黄鸟,反身抓握着石壁,掉过头来,一对半睁的小眼睛与任平生久久对视。
任平生之所以半眯着眼睛,就是受了它的影响。
它是这洞穴的原主?
一只身形这么小的鸟,居然筑了这么大一个窝。
按照这窝的尺寸,不说是一只超大型鸟,起码也得是一只成年鸵鸟的大小。
若真是它,那么能解释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对方能变化。
任平生刚得出这个推断,石壁上的小黄鸟就展开翅膀飞下来,“腾”地落地。
小黄鸟那一下瞧着分明很轻巧,但任平生却清晰的感受到身下的地抖了一下。
看来这小东西,体内藏着大能量。
任平生自我掂量了下,自己若是对阵这只小黄鸟的胜算有多少。
但小黄鸟却一直未有动作,不过它略带渴望的小眼神却时不时飘往任平生腰间。
任平生稍稍放低视线瞅一眼自己腰间,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挂了根干草。
她试探性缓慢地抬手至腰间,两根手指捻着那根干草轻轻扯下,而后又轻轻放回干草堆里。
她深觉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但却不想引得那小黄鸟跳了下叫,叽叽喳喳若翠鸟一样冲她嚎了一阵,然后小小的鸟身摇身一变,变成个比鸵鸟还大许多的大黄鸟。
有点出乎人的预料,但是让人生出的第一感觉,却不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