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应明月以为他说的是他身上的黑暗力量日渐强大,他觉得对不起天空神的事,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承诺道:“无论你使用什么力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朋友,瑟纳尔大人,你不必因此而担心。”
“好。”
他带着温柔的眼眸微弯,朝她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但应明月却听见他低喃道:“我只剩下你了,奥芙拉,你能原谅我真好。”
“瑟纳尔大人?”
应明月对他低喃的话稍感诧异,不过她很快看到瑟纳尔恢复了正常,刚刚那句话像是错觉,他像海洋般蔚蓝而美丽的眼眸盈满笑意,语气也恢复正常,只是很温柔地和她说:“古堡里最近培育了一些新的花卉品种,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
应明月欣然答应。
至于他和深渊神长得一样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总觉得这对瑟纳尔神父是个不小的打击,而她不想伤害他。
带着些微异样的心思,应明月保持愉快微笑,跟着瑟纳尔穿梭在他的古堡里,慢慢欣赏那些美丽的花朵,偶尔和这位神父大人聊一两句从前的事情,气氛倒也十分融洽——如果忽视跟在他们身后的塞西斯的话。
这位海神眷者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自从走进这座古堡后就感到十分不安,那位瑟纳尔大人偶尔瞥向他的目光冷漠又漠然,让他头皮发麻。
奥芙拉也许不太清楚,可他能感知到,这位据说是天空神虔诚信徒的瑟纳尔大人体内的黑暗力量似乎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更强大了。
那些温柔和蔼只是他蒙在外表的面具,塞西斯敢肯定,祂对奥芙拉绝对不像奥芙拉自己感觉的那样友好,而是带着种充满黑暗、有些禁忌的想法。
这次拜访充满了危险。
但最糟糕的是奥芙拉没有任何觉察,她还在开心地和这位瑟纳尔大人赏花,根本不知道她这位朋友也许不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塞西斯很想提醒,可每当他想开口时,都能看到那位神父大人冰冷的目光,仿佛只要他将真相说出口,他的生命就将走到尽头。
所以他只能沉默跟着他们,眼睁睁看着奥芙拉毫无所觉,依然和瑟纳尔亲近。
塞西斯内心十分焦急。
第110章 你自由了 坑神的眷者。
几个人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思, 塞西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瑟纳尔身上,应明月却有些出神。
她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把这件事用尽量合理并且不让人怀疑的方式讲述给瑟纳尔神父听, 所以她没有关注瑟纳尔看塞西斯的目光, 也不知道身边笑容温柔一如既往的神父早已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而瑟纳尔因为她的到来一整天都没有安排外出活动,一直陪着她在古堡里游玩,他似乎还记得应明月之前说的‘房子’问题, 带她熟悉古堡环境之余,还曾几次提起过想将古堡这座‘大房子’送给她。
但应明月没有接受。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该接受如此昂贵的馈赠, 除非情况紧急。
之前在奥普斯托是因为她急着想让家人住到安全的地区去,所以才接受了瑟纳尔的馈赠,但即便如此,她也承诺过要买一座更大的房子送给他,而这个愿望一直到现在也没实现。
她现在不算贫穷了,可也不算富裕。
而瑟纳尔在她几次拒绝之后似乎有些失望, 他眼眸更深了些, 直到晚餐时间, 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应明月经过了小半天的思考, 已经想好该怎么和他说深渊黑暗力量的事情了,在用完晚餐之后, 她和瑟纳尔还有塞西斯坐在古堡的长廊上消食, 望着天空被云层遮盖有些黯淡的月亮, 应明月在寂静的夜风中缓缓开口。
“瑟纳尔大人。”
“嗯。”
瑟纳尔的声音很轻, 在她耳边响起,像从前无数次应答她一样,听起来温柔又宠溺。
应明月不敢看他,怕被他发现自己眼中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如果有一天瑟纳尔大人发现自己被黑暗力量完全吞噬,或者发现自己也许和深渊有什么关系,你会伤心吗?”
她没有直接说瑟纳尔和深渊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是从黑暗力量这个角度,隐约试探。
瑟纳尔隐在黑暗里的蔚蓝色眼眸微微一颤,浓重的的黑暗在他眼中连绵。
他有些不能觉察奥芙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他依然镇定又温柔和她说:“你会讨厌我吗?”
应明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回答,反而被他反问了一句,但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就坚定地说:“当然不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我就不伤心。”
瑟纳尔似乎笑了笑,但长廊上灯光不是太亮,应明月只能看见他的脸,却不能看清楚他的细微表情,她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不过除了温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奥芙拉,遇见你真好。”
这句话大约是对朋友最大的肯定。
应明月立刻笑着说:“这都是朋友之间该做的。”
“只是朋友吗?”
这大概是瑟纳尔今天问得最奇怪的一个问题,应明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说:“虽然是朋友,但你像我的亲人一样,瑟纳尔大人,我老实说,你别笑话我,在教会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像我的父亲,不过我父亲是个普通人,远远比不上你这样的大人物。”
她这句话算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的,也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但出乎意料,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瑟纳尔很久都没有回答她。
他因为就坐在长廊边上,墙角的阴影落在他脸上,遮住了他上半张脸,让应明月不太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只能感觉到他似乎对她的话有些沉默。
难道她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她反思了一下,依然没发现自己哪里说得不妥,只不过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瑟纳尔神父像她父亲一样,可这没什么吧?
她刚到天空教会的那段时间,瑟纳尔神父确实像个长辈一样照顾她,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像在照顾女儿,那他现在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呢?
应明月有些无法理解。
在长久的安静之后,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继续用带笑的声音说:“其实,我觉得你更像我的哥哥,毕竟你这么年轻,你这么年轻的圣阶可是很少的。”
既然觉得父亲的比喻不好,那她改成哥哥总没问题了吧?
也许男人也会在意辈分和年龄的差别吧,应明月若有所思想着。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瑟纳尔果然开口了。
他用一种有些沉静、甚至称得上平静的声音说:“奥芙拉,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
在天空教会的那段时间,他信仰天空,把对神明的信仰当成一切,刚见到奥芙拉时,也只是把她当做神明的眷者照顾,因为她是最小的眷者,所以他总忍不住多怜爱她几分,但他的一切、他所有的虔诚都是因为天空神。
但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神明抛弃了他。
天空驱逐他、教会想杀他,只有那个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女孩站了出来,用她纤细的身躯为他抵挡住一切,一次次救赎他,冒着背叛神明的危险,她将他从黑暗里拉起,给予他新生。
从那一刻开始瑟纳尔就知道自己心中的信仰变了。
神抛弃他,于是他也背弃了神,他的一切属于天空、属于教会,于是他失去了一切,他只剩下那个宽恕他的女孩。
他从来不是什么天生眷者,他本来就是一个背弃之人,他不该信仰天空。
他现在想起过往,只觉得从前的瑟纳尔傻得可怜,可就是那个傻得可怜的瑟纳尔得到了奥芙拉的亲近。
他甚至怨恨、嫉妒自己。
瑟纳尔伸出手,越过长椅,将掌心覆盖在她手背上,他再一次和她说:“原谅我,奥芙拉。”
应明月本能觉得有点奇怪,但因为对瑟纳尔的信任,以及这位神父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不友好的情绪,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手挪开,只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和道:“瑟纳尔大人,你别害怕,黑暗力量只是一种属性,它并不代表你的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她也就顺势往下说。
“你也知道,我之前接触过深渊,也接触过祂的力量,瑟纳尔大人,我不想骗你,你身上的力量和祂很相似,也许你真的和深渊有什么关系,但你别害怕,只要你内心坚定,什么也伤害不了你。”
她只能隐约告诉他一些隐秘,至于容貌相似这一点她根本说不出口,因为那会暴露太多东西。
但可以肯定的是,瑟纳尔身上的黑暗力量肯定祛除不了,他也无法再继续信仰天空,或者奢求有一天能被天空宽恕,祛除他身上的黑暗力量,重回光明怀抱。
这种事情对于应明月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实在无所谓,可对于瑟纳尔来说却是一件备受打击的大事,毕竟她上次还答应过他,会祈求天空宽恕他。
但瑟纳尔这次的反应很平淡,他甚至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痛苦的神色,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被阴影遮盖的晦暗里,应明月听见他有些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不害怕天空。”
他不害怕天空,他只是害怕她不再宽恕他。
应明月再次感觉到些许奇怪,不过她没开口询问,毕竟她从没想过瑟纳尔神父会伤害她。
至于其他的事,背叛天空又或者信仰深渊......她哪儿在乎这个啊。
应明月抿着唇角想了想,很快把就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
瑟纳尔神父没有觉得痛苦或者伤心,他选择接受这个事实,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之前还愁了好久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亏她还酝酿了不少时间。
想了想,应明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觉得明天还可以问问瑟纳尔神父对自己体内的深渊力量有什么感应,说不定会和教皇一样有些明悟,也许就能弄清楚这些事情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了。
带着这种轻松想法看了会儿月亮,感觉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应明月笑着提议结束这次消食活动。
瑟纳尔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倒是塞西斯唇角微动,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他看了眼眉眼温柔的瑟纳尔,又收回了这个打算。
三个人分开各自回去休息。
塞西斯也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他带着略显沉重的心情和凯伦离开。
倒是应明月很不好意思地发现瑟纳尔神父依然没为她准备房间。
也许这位神父大人是习惯了?但这样始终不太好,应明月有种自己无端占他便宜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他卧室里的书,洗漱完之后,应明月爬上了他舒适的大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同样洗漱完从盥洗室里出来的瑟纳尔神父露出个略显羞涩的笑容,她小声说:“瑟纳尔大人,我喜欢你古堡里靠南边能看见花卉的那个房间,明天我能住到那里吗?”
她尽量用了委婉并且不着痕迹的方式提醒他‘男女授受不亲’这个事实。
瑟纳尔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看见应明月已经爬上床,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活动,于是关了灯,走到另一边也上了床。
和应明月相隔只半个枕头那么远,黑暗中他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些笑意。
“奥芙拉,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在这间房的窗外也种上花。”
然而这根本不是一个重点。
应明月微微皱眉,她咬咬牙,干脆直接说:“瑟纳尔大人,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你只是照顾我,但这样终究不是很好。”
坐在她身边的瑟纳尔似乎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应明月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他的袖子掠过被面。
就在她有些迷茫想着瑟纳尔神父干什么的时候,就感觉有人靠近,然后是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
瑟纳尔越过宽大床铺中间的隔阂,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应明月愣住了。
她甚至很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推了推他的肩膀,但没推动,于是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不解道:“瑟纳尔大人?”
瑟纳尔双手环抱着她,下巴就靠在她肩上,在她说话的时候他微微侧了侧脸,呼吸声更清楚了,而应明月甚至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颈边碰触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平静,和白天温柔的音调完全不同。
“奥芙拉。”
念她名字的时候尾音略有些拖长,像是抵在唇齿间厮磨过一样,他的声音声音很低,甚至有些喑哑。
“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原谅我,对吗?”
他环抱她的动作微微松开,但掌心按在她背脊上,温度并不高,却给人一种十分炙热的感觉。
应明月呼吸一滞,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她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原谅他,可她以为他说的是对天空的信仰啊,并不是指这个意思,瑟纳尔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说这些,动作还这么奇怪,这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明月在他过于炙热的怀抱中咽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抵了抵瑟纳尔的肩膀,想拉开距离,然后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下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瑟纳尔大人,你怎么了?”
“别害怕。”
他的声音依然很温柔,按在她背心的手掌微微下移,将她禁锢在怀里,瑟纳尔眼里的黑色和黑暗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那原本该是一片蔚蓝,“我不会伤害你,奥芙拉,我只是很嫉妒天空,祂拥有那么多,拥有全世界,为什么连一点小小的光明都不愿施舍给我?”
“?”
应明月眼里闪过一连串的疑问。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面前这个瑟纳尔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他在怨恨天空神?
这不科学啊,瑟纳尔神父不是天空神的虔诚信徒吗?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她太过惊讶,以至于在这样的情形中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不过很快她就悠闲不起来了。
瑟纳尔神父松开了他的怀抱,就在她想松一口气告诉祂信仰改变了也没关系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