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很难弹的行云流水，并且速度一快，手指就容易没力气，跳音也常常处理得很拖沓。
但沈柠却很好地避开了这些。
她的每一个音都弹的干脆利落，速度上也保持的很好，整首曲子既活泼，又有满满的戏谑。
她的目光一直很专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事物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
霍辞眉目舒展，心里无声的为沈柠鼓掌。
他觉得，这是他回国以来，听到的最满意的曲子了。
不论是技巧，还是情感，沈柠都拿捏的很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寸。
但撇去那些所谓的技巧情感不谈，沈柠身上最吸引他的，是灵气。
一种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满满热忱，永不服输，哪怕失败也会重新站起来的——倔强。
最后一段结束，霍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
“弹的很棒，是我回国以来听到的最好的！”
“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他虽然常年待在国外，但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国内，沈柠这样的好苗子，他不可能这么多年连名字都没听过。
沈柠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不太喜欢参加比赛。”
霍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很干脆地说：“放心吧，怀师不看专业成绩，准备好展示曲目就行。”
这便是答应了要写推荐信。
沈柠高悬的心终于落下，脸上的笑也变得轻松，“好，麻烦你了。”
霍辞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客气什么。”
他顿了顿，话锋突地一转，“我哥这两天烧的好像挺严重的，你没去看过他吗？”
沈柠：“什么？”
“两天没去公司了吧，我昨天去看过一回，那烧的哟，啧啧啧……”
沈柠皱着眉，“他没吃药吗？”
“他不吃。”霍辞很偷瞄沈柠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说喝热水就行。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就这么烧死的。”
末了，他还刻意补充，“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你也别担心。”
沈柠：“……”
哪有你这样的表弟！
她心里不满，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等送走了霍辞，才忧心忡忡地回了琴房。
思考了许久，她决定给沈绫打个电话。
可这小姑娘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好几通就是不接。
霍辞方才的话又浮现在脑海，沈柠捏着手机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走，一会儿摸摸下巴，一会儿又烦躁地踢凳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打开门，问外面的江雨落，“这附近有药店吗？”
江雨落：“有啊，就街角那家。”
“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
沈柠头也不回，“小孩子别管这些。”
……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沈柠才想起，她并不知道魏许家在哪儿。
偏偏前座的司机又一直催她，“走不走啊，不走别耽误我接别人。”
沈柠被他吵得心烦，一口气给他打了五百块，“安静一点，行吗？”
司机不说话了。
耳边清净下来，沈柠猛地想起，先前老爷子似乎给她发过魏许的住址。
怕魏许一个人过的粗糙，特意让她时不时过去看看。
沈柠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但让沈柠万万没想到的是，进个小区，居然还要压身份证？
本来保安是非要让业主下来接她的，但沈柠这一趟就没想让魏许知道，更别说让他下来接人了。
她拿出和小姐妹聊八卦的架势，跟保安据理力争了十分钟，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沈柠一边往外掏身份证，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有钱了不起哦，非要住这么高档的小区，真是烦死人了！！
她心里憋着火，又没人给她出气，就只能□□手里的药袋。
原本光滑的表面被她揉捏的满是褶皱。
……
魏许家住在顶层。
这儿的小区是一层一户的样式，沈柠搭着电梯上来时，一眼便瞧见了紧闭的黑色大门。
即便知道魏许听不到，但她还是放轻了脚步，弯腰把袋子放到门前。
沈柠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啪啪啪摁了好几下门铃，而后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沿着楼梯冲到楼下，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观察。
大约过了一分钟，大门才响起被打开的声响。
她听见塑料袋被打开，里面的纸盒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
但却迟迟没有关门声。
沈柠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关门声终于响起，沈柠放下心来。
她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沈柠若有所感的回头——
猝不及防撞进魏许的视线。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背紧紧贴着墙，颤声质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魏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但眼神却分明透露出“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的意思。
沈柠搬出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是沈绫让我来的，她说你病了，又走不开身，就让我帮忙给你送个药。”
魏许：“哦？”
他垂下眸，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总算明白一小时前霍辞说的惊喜是指什么了。
“先进来吧。”
魏许往上走了几层台阶，没听见沈柠的脚步声，半偏过头去。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魏许的唇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憔悴，转过头时，垂下的眼睫轻颤，竟意外有种脆弱感。
沈柠心底某一处被轻轻戳了下，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魏许的家是很简约的黑白灰，装修很高级，每一处的装饰都价格不菲，但却没有一点人情味。
卧室的门敞着，沈柠出于礼貌没有四处乱看，乖乖地跟着魏许到了沙发上坐下。
沈柠一反常态的很安静，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很直，像是犯了错要接受家长训话的小朋友。
等了半晌也没见魏许开口，沈柠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魏许：“门口有监控。”
沈柠：“……”
该死！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沈柠面无表情，“哦。”
“你刚刚说，”魏许问：“是沈绫让你来的？”
沈柠：“是啊。”
她怕魏许不信，还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替人跑个腿。
如果不是知道沈绫此刻正跟着徐正开会连拿手机的时间都没有，魏许可能真就信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借此来掩盖唇边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柠看得一脸懵。
她不太明白，明明前几秒魏许还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现在怎么……高兴的像是签了个几亿的单？
沈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往门口走。
魏许叫住她，“不留下来吃个饭？”
沈柠有心和他保持距离，因此拒绝的很干脆，“不了，我妈还在等我回去。”
这话一出，空气霎时陷入沉默。
沈柠加快了脚步，临出门时，又听到魏许说，“我想找你帮个忙，可以吗？”
沈柠头一次听他用这种带着恳求的语气说话，好奇心作祟，还是停下了脚步。
“什么忙？”
魏许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性朋友，所以这种问题我只能问你了。”
沈柠：“嗯，你说。”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魏许刻意压低嗓音，营造出一种特别困惑的氛围。
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刚刚编出的理由：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能帮我追追她吗？”
第30章 势在必得
沈柠也不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坐到餐桌上的。
似乎从听到魏许那句话开始，她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停止运转, 四肢僵硬地活动, 魏许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两碗番茄鸡蛋面被端上桌，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裹挟着番茄的酸甜味道。
沈柠吸了吸鼻子, 机械般地低下头，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双手, 指骨修长，手掌宽大。
魏许将餐具放至沈柠手边，随意地一抬下巴，“不饿？”
沈柠猛地回神，在魏许的注视下夹了一筷子面放到嘴里。
有点烫，但咸鲜味更浓, 味道拿捏的很好, 比她做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沈柠眼睛盯着碗里, “你还会做饭啊？”
魏许见她没什么排斥的神色,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偶尔会自己做。”
沈柠：“哦。”
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沈柠一心都挂在魏许刚才的话上, 但过了这么久, 也没见他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沈柠都快憋死了, 又碍于面子不想显得自己太八卦, 只能强制按耐着。
好在，魏许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一碗面吃完，他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抵在下颌前, 嗓音轻缓。
“她和你差不多年纪，挺活泼的，性格也很可爱。”
说这些时，魏许眉眼低垂，唇边带笑，语气里也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沈柠却觉得嗓子干渴的不行，她拿起水杯，匆匆往下灌了一大口。
片刻，才装作不经意地问：“我，认识吗？”
魏许回答的很快，“认识啊，你们特别熟。”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柠却没有说出那两个字的勇气，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很轻，“挺、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们很般配。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啊，很多人追她的。”
“是吗？”魏许直勾勾盯着沈柠，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眸色很深，藏着很浓的情绪。
他一向是个会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最开始编这个理由，只是为了让沈柠留下来吃饭。
但是后来，他突然想起了沈绫，想起了那天的猜测。
安排沈绫做自己的助理，以沈绫的名义送早餐，让沈绫来送衣服，现在还打着沈绫的旗号来送药。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行为，其实都只是沈柠撮合他和沈绫的计划罢了。
但为什么呢？
魏许回忆自己先前的举动，难道他有给沈柠什么他喜欢沈绫的错觉吗？
魏许目光又落到沈柠身上，“那你能帮帮我吗？”
他微微低着脑袋，表情看起来十分无助，“我工作忙，不太懂这些，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要是一不小心就被讨厌了怎么办？”
如果说这些话的是姜珉珉，沈柠都不用听完，就知道她又开始散发茶香准备勾引人了。
但对象换成魏许，她就瞬间失去了判断能力。
只剩下乖乖服从的份了。
沈柠抿着唇，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吧。”
这个决定像是花掉了她所有的精力一般，沈柠再也没了力气去思考其他，匆匆道了别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魏许这次没拦。
他看着沈柠的背影，唇边慢慢慢慢地，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
晚上，沈柠躺在床上和施奈商讨选曲的事儿。
怀师是出了名的严格，有了推荐信被刷下来的大有人在，因此从选曲到作品集的拍摄，一步都不能出错。
施奈：【我觉得怀师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些技巧性很高的曲子诶。】
施奈：【他好像更偏爱那些感情充沛，有深刻含义的曲目。】
沈柠：【猫猫点头.jpg】
沈柠：【明天就得把曲子定下来了，申请名单八月上旬截止。】
施奈：【OK～】
和她聊完，沈柠就准备睡了，但关手机的前一秒，屏幕上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纪澜：【脚伤怎么样啦？】
沈柠：【好差不多了。】
纪澜：【那天真是不好意思，请你看演出还害你扭了脚。】
沈柠：【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没什么关系。】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在沈柠熬不住要说再见时，纪澜终于说出了他今晚的目的。
纪澜：【钢琴老师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柠在输入框打入不好意思四个字，即将发送的前一秒，她倏然想起了魏许。
事实上，从魏许家出来后，沈柠就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草率，但又找不到机会反悔。
沈柠摁下删除键，重新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沈柠：【好，你需要练琴的时候就来培训中心找我吧。】
……
虽然口头上已经答应了，但第二天，纪澜还是带着专业的律师来找了沈柠。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纪澜笑得人畜无害，“我觉得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他身后的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整齐摆放在沈柠面前。
沈柠随手翻了两下，对这些大段大段的文字无可奈何。
她抬手招来江雨落，“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雨落指指自己，“让我来啊？”
沈柠双手环抱在胸前，“嗯，你不是法律专业的吗？”
江雨落：“但我才大一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逐字逐句认真看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