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白净非常,半边垂在了湖中,凸显出一种诡异苍白的氛围来。
叫这边的学子都吓了一跳。
“哗啦。”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那只手竟然翻转了下,轻轻拨弄起了水花。
“啊!”有学子吓得肝肠寸断。“闹!闹鬼了!”
而起初发觉这船的人,已经胆战心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情形太过诡异,连夫子都好险被吓出个好歹来。
“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的?滚出来!”
刚才有人尖叫的时候,林水月就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她饶有兴味地从船篷内走出来,兴奋道:“哪?哪有装神弄鬼的人?”
所有人:……
岸边围观的容京、梁少卿脸色微变。
这女人又玩什么把戏!
而那边,裴尘闻声抬眼,就见林水月柳腰纤纤,发髻松散地从一破船中钻了出来。
她肌肤雪白,乌发如瀑,发丝散落在了脸颊旁,一侧脸颊微红,还带着些睡眼惺忪。
“林二小姐,现在是授课时间,你这是在做什么?”容京皱眉。
天字院的夫子怒不可遏:“你又是何人?你可知道,太学院有规定,女学子不得擅自进入前院中!”
林水月这才后知后觉。
这湖两边竟是通的,她从女学子所在的偏院,划到主院来了!
“容公子,你叫她什么?林二小姐?”
“她便是那个此前对你纠缠不休的林水月?”
“瞧着倒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旁边的人连忙拐了一下说话的人:“说什么呢?你没瞧见梁少卿的表情?”
“这又与梁少卿有何关系?”
“此女就是那在宴上撞入裴尘怀中,叫梁少卿丢脸至极,最后退婚了事的林二小姐!”
“原是她!”
林水月对着这些个惊奇感慨的目光,一时语塞。
她总不好说她是乘风而来吧?
“如今的女学子是越发的不成体统了!你赶紧下来!来人,去将女院的大夫子请过来!”天字院的夫子怒道。
“老师。”温润如玉的嗓音一响起,林水月抖了下。
抬眼就看见了裴尘。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怎么出来了?今日烈阳,可莫要中了暑热。”那夫子一瞧见他,态度瞬间变了。
第16章 还有她的事
“我身子无碍。”裴尘看向林水月。“老师,这是?”
夫子脸色不好看:“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女院学子……”
“夫子。”旁边的人小声地道:“这便是此前将裴公子推入湖中的林家二小姐。”
“竟是她?这是一次不成,又想往裴尘的身边凑?”夫子目光瞬间冷了。
林水月虽然不想留在这太学院,但更不想被打上纠缠裴尘的烙印。
她忙举手道:“我是来找庆王殿下的!”
在场所有人:……
找庆王找到了天字号的地盘上来?她在说什么!
又听林水月道:“方才我听到有人想要谋害七公主,当时周围仅有我一人,不敢贸然行事。”
“又想到此前庆王在太学院的事,便误以为殿下今日也在院中!”
“谋害七公主?”容京皱眉,他对林水月没什么好印象,下意识觉得她在撒谎。
“你在哪听到的?”
“拱桥底下。”林水月实话实说。“但是我没看见人。”
这就更荒唐了,她好端端地跑到桥底下去做什么?
裴尘扫了眼她方才坐的船。
“你该不会是信口胡诌的吧?”容京冷笑。“这里可是太学院,里面还有皇家侍卫,寻常人胆敢在这里谋害公主?”
“你怎么看?”夫子看向裴尘。
裴尘温声道:“兹事体大,无论如何都该去查查女院。”
夫子微顿,唤来了院内侍卫,让林水月在前领路,直接往那女院中去了。
突然出现了一行人,讲课的女夫子都吓了一跳,听清他们的来意后,脸色更变。
若七公主在她的课上出了事,那她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刚才说话之人的声音,我听着很熟悉。”林水月目光落在七公主那群侍女中。“此人应当就在她们之中。”
有范围就好查许多。
夫子瞬间命人将七公主身边的侍女全部拿下,林水月一个个挨着听声音辩人。
走到一个侍女跟前,听着对方刻意压低了声线和嗓音。
林水月一低头,还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
“就是她!”
她一开口,那侍女就想反驳,七公主在一旁怒道:“你又想做什么,欣荣可是哥哥给我的人!”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瞧见女夫子从欣荣身上搜出了一包药粉。
“岑大人!”女夫子将药粉递给了天字号院的岑浩。
林水月也是到这边才知道,天字号院的夫子,居然是当朝四品大员。
岑浩沾了点药粉放到鼻间,瞬间沉下脸:“果然不怀好意!此药若被人摄入体内,轻则发起红疹,重则呼吸困难昏厥!”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
那欣荣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应下了对方帮忙做事,药粉放在身上都还没捂热,这就叫人给发现了。
一时间面如死灰。
七公主更是不敢相信:“欣荣你疯了吗?”
药粉从她身上搜出来,欣荣百口莫辩。
只谋害公主的罪名太大,太学院也不敢随意处置。
好在裴尘与庆王相熟,已经差人将此事告知了庆王。
底下的侍卫也将那欣荣带了下去,看管了起来。
这事办得很顺利,林水月也没再遭人逼问,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忽而一热。
“小心引火烧身。”
林水月回头,只瞧见了裴尘那张温和无害的脸。
林水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裴尘已经走远了。
直到下午时分,林水月才知道裴尘这话什么意思。
因着上午的事,林水月没再往外面去,而是陪在了九公主身侧,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却忽然有人冲进了学堂,直接将她叫走。
来人是太学院内的管事,林水月问了几句,对方只说是庆王来了,对上午的事情还有些不明,找她问个话。
结果林水月一进门,瞧见庆王坐在上首,身旁是岑浩。
裴尘也在,最诡异的是,本不是太学院学子的白曼语,居然也在这里。
堂下还跪着个人,林水月走近了,才发觉是上午被抓包的欣荣。
没想到欣荣一看见她,当即道:“……林二小姐以重利为饵,奴婢家中亲人胁迫,逼着奴婢犯下这等大错!”
“可七公主待奴婢极好,奴婢怎么也下不了这个手,本想着今日散学后,再将事情禀报给王爷!”
“未曾想到,林二小姐竟是提前发难!王爷,奴婢冤枉!”
林水月:……
没想到这还有她的事呢。
得,转一圈,还成了她在自导自演了。
庆王坐在上首,眼眸发沉,闻言不动声色地扫过白曼语。
他差人去查,查出与这欣荣勾结的人,竟是跟白曼语有些关系。
他不愿相信,问过白曼语,白曼语果然对其一无所知。
还与他一起,亲自审问了欣荣。
严刑逼供下,欣荣才反口,说是一切都是林水月指使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水月脸色平静。
欣荣:“……你因之前与七公主的矛盾,怀恨在心!而且,你、你还想让我将此事嫁祸给白小姐!”
“目的就是为了让王爷误会了白小姐,你也好……”
也好什么,她没说,但也不必说了。
这屋内的人都清楚。
如果白曼语没了,庆王救命恩人的头衔,可就独属于她林水月了。
白曼语面带受伤:“林二小姐,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这话,林水月还想说呢。
庆王沉声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林水月:“不是我做的。”
“事已至此,林二小姐可真是沉得住气。”林水月循声望去,见容京大步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两张宣纸,将其递到了庆王的面前。
“请王爷过目,这张。”他指了下左手边的。“是从欣荣身上搜出来的,另一张,则是很早之前林水月给我写的信。”
搜出那张纸条来后,容京特地去把那封信找出来对比,就是想让林水月无话可说。
“你好深的计谋,自己威胁了欣荣不说,竟还自己戳穿!”容京看着林水月的目光里,满是厌恶。
林水月了然,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显然是个计中计。
她早上听到的,不过是其中一环。
“林水月。”庆王将那两张纸推到她面前。“这你如何解释?”
林水月拿眼一看,那两张纸上,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共通之处的话,那就是两张都是鬼画符,字迹丑得难以辨认。
就这,便能断定是她所为。
“似这等心思深沉之人,如何可能承认是自己所为。”岑浩目光发冷。“太学院中,绝不可能出现这等恶毒之人!”
“林公子,您不能进去!”
“让开!”林淮尹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王爷!”
“林公子怎么来了?”今次的解元郎,庆王对他有些印象。
林淮尹深深地看了林水月一眼,沉声道:“回王爷的话,林水月是我二妹。”
不等庆王回答,他便道:“王爷,此事并非林水月所为。”
容京皱眉:“林公子,这是林水月自己犯下的事情,与你无关。”
林淮尹却不这么想。
林水月若是被打上谋害公主的名号,赶出太学院中,那他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此了。
“你这话,可有依据?”岑浩看他。
“回夫子,林水月与我都是这几日才进入的太学院,此前与七公主并无来往,更别说是公主身边的侍女了。”
“况且!”林淮尹抬眸。“因着她前些日子犯了错,家中责罚了她,早就已经停了她的月例银子,她手中无钱,身边无人。”
“又如何能利诱、威胁欣荣?”
林淮尹说了半天,见林水月没有反应,微蹙眉,低声道:“这事疑点众多,你只要咬死了,便无人能定你的罪。”
而他相信林水月最主要的原因,是早上林水月还在帮他的忙,没过多久就出了这件事。
这不合常理。
一个要算计公主的人,不会有什么闲心去管别人的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这么多。
“林水月?”
看她不辩解,林淮尹急了。
林水月叹了口气。
这个自导自演的俄罗斯套娃,也算不得什么高明伎俩。
但这事,好赖全凭庆王一张嘴。
在他的白月光面前,林水月哪有什么胜算。
“看她这样,当是默认了。”容京冷笑。“林公子对自家的妹妹,显然是不太了解……”
他话还没说完。
就见林水月忽然走到旁边。
那桌上放着纸和笔,并着一方砚台,砚台里还有些没用完的墨。
林水月提笔、蘸墨、写字一气呵成。
写完字,她扔下笔,轻吹了下未干的墨迹,随即递到了庆王跟前。
裴尘离得近,一抬眼就能看见那宣纸上苍劲有力,笔锋近乎于戳破宣纸般的四个大字。
“你这是何意?”庆王不解。
林水月木着脸:“不是要对照笔迹吗?这样不是更加直白?”
旁边的容京蹙眉,凑上前来。
当瞧见了那几个大字后,脸色巨变。
不光是他,这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林水月当着所有人的面写出的字,笔迹与他所谓拿来对照的那封信是截然不同。
都不能说是截然不同了。
这简直像是两个人的笔迹!
林水月不是没读过几天的书吗?如何能够提笔就写出这般出彩的字来?
莫说容京,连太学院夫子岑浩都吃了一惊。
第17章 退学
莫说他们了,林淮尹也愣住了。
“好字。”裴尘唇边带笑,由衷夸赞道。
容京面色发沉,他手里拿着那两张鬼画符还有林水月刚写的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那封信,也确实是林水月给他的。
他质问道:“你是刻意把字写成这样的?”
“夫子,光凭着这几个字,是无法洗脱林水月的嫌疑的。”
岑浩蹙眉。
“那凭着这两封信,便能定了我的罪?”林水月抬眸,她同容京印象里截然不同。
林水月叩了下桌面:“就以这样的字迹?”
岑浩看向庆王:“王爷,此事确实无法定论。”
庆王目光深邃,扫过林水月:“只这事到底是影响恶劣,便罚你清扫太学院十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