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别说对方做这等事,便是再有过分的,咱们也得受着。”
燕国那边一片无言,晋朝叫好声一片。
裴尘将手中的枪还给了杨胜宇,随后到了林水月跟前,俯身与她耳语了几句。
林水月颔首,再抬眸就道:“杨将军输了,按照此前的规则,便不能释放单将军了。”
堂内一静,底下的燕国人脸色更加难看。
到得如今,单阿木哪怕回来了,以他一人之力,也没办法对抗整个晋朝。
但他是猛将,也是燕国的底气,若能有机会将他带回去,自然是最好的。
偏就在此时,听得林水月轻笑道:“但若四皇子能应下一件事情,今日也可将其释放。”
周围一静,曲煊抬眸看向了她,轻声道:“还请林大人直言。”
“此事简单,单将军乃是晋朝所抓的俘虏,释放俘虏,自然是另外换一人过来。”
她面带轻笑,那双冷淡不带情绪的眸,直接看向了曲煊:“四皇子可愿意代单将军成为晋朝的阶下囚?”
满场死寂。
燕国人面色大变,当即道:“皇子不可!”
“四皇子是燕国皇室,用他来换单将军,林大人不觉得太过荒唐了些吗?”
“若林大人不愿意释放单将军,大可直言,不必以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四皇子!”
今日与曲煊来这边的人,皆已经认定曲煊是未来的国储。
眼下虽然并未受封,但在危难之际,对方能够给燕国换来生机,此事便已经足够。
如今听得林水月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赞同?
林水月面上表情淡淡的:“释放与否,主动权都在晋朝这边。燕国能够选择的,只有接受或者是不接受。”
“诸位明白吗?”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燕国人,瞬间闭嘴了。
王傅仔细思虑了后,还是决定要让曲煊拒绝。
可没想到的是,他还未能够开口,就听曲煊道:“我换。”
整个大堂内安静下来。
连带着晋朝的官员,都忍不住朝那边投去了目光。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是……在晋朝为官,何德何能感受得到这种事情?
若真有一日他们落入了敌军手中,要让太子去换。
不,只怕这个话刚说出口,太子就已经让对方将他们诛杀了。
在场之人皆是心情复杂,燕国人尤甚,吵闹之中,曲煊坚定地道:“单将军及单氏一脉,是我燕国的股肱之臣。”
“比较起来,我曲煊微不足道,能换得单将军回国,便已是心满意足。”
此前还对曲煊有意见的人,如今皆是垂下了脑袋。
受到冲击的不光只有晋朝人,还有他们这些追随了二皇子多年,却被其弃如敝履的存在。
“好。”林水月莞尔一笑。
曲煊对上了她的眼,心下微动。
“来人,将四皇子押入天牢,另将单阿木释放。”
林水月说罢,不等那些燕国人再说些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今日宴席结束,诸位请回吧。”
那些人懵了。
林水月设宴,竟然真的是为了比武。把他们的四皇子换了过去后,就结束了?
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然而身处晋朝的地盘,其他人根本不敢反抗。
待得离开了知州府后,王傅犹如火烧眉毛一般,让人快马加鞭,往闫都送信回去。
最诡异的是,晋朝真的将单阿木送了回来。
而他在听到自己能够重见天日,是因为曲煊亲自涉险做了交换的事情之后,亦是心情复杂。
而自那日之后,林水月再没有见过燕国的人。
不论他们此后是学着曲煊的方式,带着人去城门口认错,还是往她的跟前递信,她都无动于衷。
至于漠阳城外的人,她既没有开口让他们退离,也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
可什么都不做,就好像是一把刀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叫人日夜受其折磨,根本就无法入睡。
没几日,王傅去而复返。
在林水月拒不见人后,他带着人回到了漠阳城。
今日再来,却是送上降书的。
高清源展开那封降书,细细看了之后,面上满是震撼之色。
“怎么了?说的什么?高大人,你给我看看啊!”刘桐看见他这个表情,简直是好奇到了极点。
可他什么都不说,刘桐只能从他手里夺过了那封降书。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抚掌大笑:“好啊!好!我就说大人根本没打算要把那曲煊当成是质子,为何要把他扣下。”
“原来是为了这个!”
刘桐挥动着手中的降书,大声地告知在场所有的人,笑道:“这燕国皇帝认输了,愿自今日起,对晋朝俯首称臣!”
“从今往后,燕国便只是晋朝的一个附属国,藩国!见得咱们皇上,还需得要行臣礼的!”
满堂哗然。
谁也没想到,扣下个曲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妙处!
这可是燕国啊!
从前那个虎视眈眈,对晋朝格外轻蔑,压根就看不上晋朝的燕国啊!
不少人念及多年与燕国的交锋,皆是红了眼眶。
第140章 京中惊变
燕国为表示诚意, 降书之后便差人送上了文书,请求晋朝赐下藩国印玺,另备好了岁贡, 只求晋能饶过曲煊一命。
到得此处, 便是林水月做不了主的了。
文书只从她的手中过了一遍,而后呈送京城,皇帝批阅后再送回。
等到林水月接到了准确的圣旨后, 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进了十二月,株洲天气极冷, 凌冽的风呼呼地吹着,又是个寒冬。
雪花飘扬时,知州府天牢的门打开了。
曲煊瘦了许多,面容带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走出牢房时,脚步还略有些迟疑。
王傅见状, 眼圈一热, 当即上前道:“四皇子受苦了。”
曲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 失了些神采, 似是乍然见得光照带来的不适应,他轻眨了眨眼, 身侧的单阿木已经沉默着给他披上了件狐裘。
他愣了下, 迟疑道:“单将军?”
单氏一门都是坚定的二皇子派, 单阿木寻常见他恭敬却也疏离, 几乎不会靠近半步。
单阿木微顿,退后半步:“末将的性命是皇子救回的,单家愿为皇子效忠,请皇子受单阿木一拜。”
“听说燕国接受印玺的第一件事, 就是请求皇上册封曲煊为燕国太子。”不远处有一栋红色的小高楼。
大雪纷飞,将这小楼的屋檐上都堆满了积雪。
因着今日贵客到访,楼中的小厮特地将这走廊中的雪清扫了,周围放上了银丝炭盆。
林水月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身上罩着件红色披风,站在了走廊上。
旁边是晋朝宣布退兵之后,恢复了自己身份面容的裴尘。
他穿着身黑色狐皮大氅,气色极好,那张俊秀至极的面容上,已经看不出半点病弱的痕迹了。
他二人的视线中,恰好能看到燕国来接曲煊的那辆马车。
见得曲煊虚扶起单阿木,与其一起往那辆马车中走去。
“曲琨断了腿,又在战中失利,着贬为庶人。”林水月面色平静:“燕国皇帝只有曲煊这个选择了。”
裴尘闻言,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见得她还在看在雪地里前行的人,他便欺身上前,从背后将她拢入了怀中,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夫人为何要帮曲煊?”
林水月挑眉。
却瞒不过裴尘,他声音里带着些异样的情绪:“燕国不比晋朝,世家贵族,尤其是单阿木所在的单家,在燕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燕国皇帝确实只有曲煊一个儿子不假,但若没有曲煊以身换单阿木的事,想要获得世家认同。”
“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他低声道:“夫人何时与曲煊这般熟稔了?”
他拿眼去看,那曲煊确实生得一副好容貌,还有双招人的桃花眼。
他不是外人,林水月并未否认,低笑道:“你想哪去了?”
恰逢底下的曲煊抬眸,他原只是打算再看这个株洲城一眼,不想却与高楼上亲昵的二人对上视线。
他微愣后,朝林水月轻颔首。
裴尘轻哼:“人都要走了,此生是否还能再见一面都未可知,尚且还惦记着与夫人打招呼。”
林水月失笑:“如今燕国为藩国,你我是晋朝的使臣,他只是不想丢了礼节罢了。”
裴尘未语,抬头在她的脖颈上流连。
林水月红了脸,伸手推他:“大白天的,这还在外面,做什么呢?”
“夫人招惹人的本事越发了得。”他低笑:“需得要给我机会多多表现才是。”
林水月知他醋了,无奈道:“以此人能耐,日后成为燕国储君是早晚的事,且让他来换单阿木,也是当下最好令燕国皇帝低头的办法。”
“所以夫人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裴尘挑眉:“从前与夫人刚认识时,你对我可冷漠了,何曾这般好心地待我。”
说话间,曲煊已经同王傅上了马车,单阿木驾车,那辆马车在雪地里疾行,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他轻叹气。
林水月失笑,只得道:“自来就只有你一人,哪来的新人旧人。”
“夫人说谎都不眨眼睛了,既是只有我一人,怎成婚这么久了,却连一声夫君都不肯叫?”外面飞雪连天,他眼里却是带着无限温情。
似碧波荡漾,映在了她的心底。
林水月不语,他便将阵地转移,到了她的耳后。
她瑟缩了瞬,两人亲密无间多少回,她哪里最经不得撩拨,他是最清楚的。
她指尖收紧,握住了他禁锢着腰间的手,身形都隐隐有些颤抖。
可这到底是外面,她没办法像他这般脸皮厚,只得道:“夫君。”
她听得身后的人倒抽了口凉气,随即满足地低笑起来:“嗯,夫君在呢。”
林水月红了脸,这个疯子……
待得到了晚间,她才知道,白天的裴尘还不算多疯,他把力气都留到了晚上。
一连几夜,夜夜都要听她叫夫君。
她不依就可着劲折腾她。
林水月这把老腰差点没给他弄折了,一时只得感慨这男人小气起来,简直没女人什么事。
而他们原定于不日折返回京,因着大雪封路前行困难,也耽搁了几日。
这一日,林水月与裴尘二人坐在榻上。
屋内烧有地龙,很是暖和,林水月穿着身轻薄的衣裙,旁边放着个银色炭炉,里面放着几个红薯,烤红薯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
她却眉头紧蹙,手里捏着个棋子,苦大仇深地看着棋盘。
裴尘难得见她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光是坐在了她面前,便能瞧上一整日。
她在其他方面都了得,偏偏一手臭棋,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同裴尘下棋更过,下一步要悔三步。
裴尘且纵着她,太过分了,便要问她讨个赏才肯同意。
两个人下了几场棋,就把前来添茶水的红缨闹得是面色通红,飞快地退了下去,再不敢进来打搅两个主子。
“夫人可想好了。”他唇边噙着笑。
这几日与他在一起,林水月的身上都沾染了他身上的冷香。
他的病症已经彻底去除,但这冷香却始终保留。
林水月问起来,他就说林水月是因这香才对他动了情,他得好好留住了,以免林水月被他人身上的香味给勾走了。
林水月一时哭笑不得,但她确实喜欢这冷香的味道,便也由着他去了。
“叩叩叩。”林水月正纠结呢,忽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姑爷。”红缨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出事了。”
林水月面色一变,当下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
待得他们二人穿戴好,去了主院中,见秦屿已经来了,而院中还站着一个人……
竟是裴尘身边的砚书。
此番来株洲,砚书并未随行。
京中局势微妙,裴尘让他留在那边,以便传递消息。
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过来了。
“少爷,少夫人。”砚书对他们二人行礼,脸色发沉地道:“庆王自马上摔落,断了一条腿。”
这话一出,整个院内都安静了。
林水月面色微变:“何时的事?”
“月前的事。”砚书闭了闭眼:“皇上因燕国送上文书的事情,格外高兴,近来京城气氛极佳,都在庆贺这件事情。”
“恰逢此前交到了庆王手中的政务,庆王办得很是漂亮,皇上便起了心思,欲册封庆王为亲王。”
“正好今岁秋日,因着株洲正在动兵的事情,并未举行秋猎。皇上便差人准备了冬猎,预计在猎场上宣布此事。”
“却不想猎场上突发意外,庆王摔落下马,还让那马儿自腿上碾过,太医看过后……说庆王的右腿,当是废掉了。”
秦屿倏地站起了身来,不可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庆王他?”
砚书面色沉重地点头。
一般腿骨断裂,并不是没有治好的机会。
故而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秦屿还抱有希望,没想到真就是最差的那等情况。
他当下忍不住道:“怎么会这么巧?正好皇上要册封庆王,庆王就出了这等事?”
而且有些东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太子是因摔下马落得了个不能人道的病症,如今倒好,庆王也同样摔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