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也对此前犯下的罪责供认不讳,今日便能签字画押了。”
除夕宴上的那群人,在被收押天牢后,又查出了不少的东西。
为首的,就是赵毅贪墨之事。
如今战事一起,国库紧缺,皇帝对贪墨这样的事情是无任何容忍的,故而这赵毅,也算是将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了。
“待得他认罪之后,直接押往刑场处斩,以儆效尤。”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在众人心中敲响了警钟。
“是。”
江路海又退了回来。
从始至终,都没林水月什么事。
按理来说,赵毅之事都是由林水月一手促成的,她进了刑部,这案子应当交由她的手中才是。
但江路海是她的上司,他将此事包圆了,林水月也无话可说。
以至于散朝之后,许多人都围着江路海说起这事。
林水月在身侧,反倒无人在意。
她倒也不在意,神色平静地自朝中离开。
却在出宫之前,被人给叫住了。
林水月回头,对上了庆王那双沉寂的眸时,面色微动。
她低头行礼:“见过王爷。”
庆王却直截了当:“听闻你在刑部受了不少冷落。”
林水月直起身,未答话。
庆王却见她低垂着眉眼,鸦羽似的眼睫遮住了那双黑灵灵的眸。只要一想到那眸带起的无限风情,就叫他的心平静不下来。
所以,在明知群芳宴就在眼前时,他还是找上了她。
“江路海也是为了你好,刑部不比其他,对你一个女子而言,还是太残忍了些。”庆王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林水月却道:“多谢王爷关怀。”
除此外,竟是再无多余的话同他讲。
庆王心头烦闷,不由得道:“你若是不想留在刑部,本王可以代你向皇上求情,让你去个清闲点的地方。”
“不必了。”林水月轻声拒绝:“刑部很好。”
庆王顿时感觉一阵无名火起,在他的心头乱晃,让他的理智都变得浅淡了几分。
他忍不住上前道:“我知道此前你对我有些误会,但我如今当真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愿意……”
“日后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劳,只需待在我身边,我自会庇护你周全。”
林水月听得这番话,不由得抬眼看向了他。
“王爷多虑了,我过得很好,也不需谁人庇护。”
庆王便感觉那火烧到了他的心头,将他多日来的恼怒都给勾了出来:“你为何总是这么执拗?”
“朝堂虽好,却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待的地方,我是为了你好……”
“是为我好,还是为了王爷好,您心里清楚。”林水月不欲与他争辩,见他还是半步不退,不肯让她离开。
她忽而笑道:“听说此番江大人的妹妹,也要参加群芳宴。”
庆王面色微顿,迟疑道:“这是太后的命令。”
不想林水月却后退了两步,躬身道:“还未来得及恭喜王爷,日后白小姐为正妃,江小姐为侧妃,王爷不光坐享齐人之福,更能得到更多的拥护者。”
庆王心头那股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清楚林水月是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但她所言句句属实,他确实是反驳不得。
可不知道为何,越是如此,他心底那股执念就越大。
什么前程与安排,都叫他抛之脑后,他只看着林水月道:“你若来了,她们谁都无法与你争锋。”
林水月一时失笑。
庆王还未看懂她笑些什么,便听她道:“王爷抬举了,下官只是个普通女子。”
“一不愿与他人共享,二不愿为妾,三更是性情顽劣,装不得贤惠大方。”
“你……”他急切地道:“皇室之中,便不可能只有一人,你分明知晓这一切,又何故说出这等话来。”
林水月微笑:“皇室的规矩,下官自然知晓。但嫁人是下官自己的事,当遵从的,自是下官的规矩。”
她说罢,也不欲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微颔首道:“下官告辞。”
转身提步离开,却在拐角处险些撞上了个人。
林水月一抬眼,对上的就是裴尘那双浩瀚星眸。
林水月:……
他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事情想与二小姐相商,不知二小姐可有空?”裴尘看了她身后一眼,笑不出来。
林水月挑眉,正想拒绝。
就听他道:“请二小姐移步。”
随后到底没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五指分开,同自己的扣在一起。
林水月被他一路拉上了他的马车,待得上了车,欲收回自己的手,不料他牵得更加用力了。
林水月:……
“裴大人今日又不怕无礼冒犯我了?”
听得她话里有话,念及那日的吻,裴尘脑中空白了瞬。
林水月不由得轻笑:“大人好大的气性呐!”
裴尘深吸了口气,按住心中躁动不安的欲,抬眸看她:“不比二小姐。”
林水月:?
“方才二小姐说了那么多的话,却未有半句不喜欢。”裴尘面容轻皱。
他长得本来就过分好看,加之如今眉间萦绕的病气散去大半,更显得惑人。
这骤然出现抹愁绪,是看得人不由自己地揪心起来,恨不得当下就帮他抚平眉头才是。
“若二小姐提出的要求,庆王都能一一应答,二小姐岂不是要应了他了?”
林水月觉得好笑,也不解释,眨眨眼看他:“若我应了,你要如何?”
裴尘见她笑语嫣然,分明是刻意在逗弄他。
他亦是挑眉:“那我便只能跟着二小姐入了那庆王府,做二小姐养在身边的面首了。”
林水月:……
“只要能留在二小姐身边,叫我做什么都愿意。”他说着,故意凑到了林水月耳边。
那股醉人的冷香,顷刻间将林水月整个人包围。
他眼眸如深海一样,里面噙着光,噙着日月,噙着天地万物间的一切。
像贪婪的兽,几欲将她吞噬。
“白日里,陪二小姐写诗作画,给二小姐捶背捏肩。待得晚上,便在庆王府那张大床上,将二小姐融入身体中去。”
林水月耳尖红得滴血。
差点张口就骂他变/态了。
偏她这会不愿服输,梗着脖子道:“……裴大人病了这么久,可千万别勉强了自己。”
裴尘被她气笑了。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了林水月的耳边,惊起了她浑身战栗。
抬眸见他那双星眸里面翻涌着热浪,那热气灼人,似深邃无底的漩涡,只一眼就能将林水月整个人吸食进去。
他目光在她的面上流连,最后落在了她纤长白嫩的脖颈处。
深吸了口气,重重地撇开了头。
此前握着林水月不放的手,也松开了去。
林水月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扬着笑,正欲开口笑他。
却忽而感觉耳垂一热。
他伏在了她的肩头上,声音嘶哑,内涵着无尽的情绪:“若非战事就在眼前,今日少不得要叫二小姐试试。”
林水月目光偏移,随即面上一红到底。
不想他却追着她,身上的冷香几欲将她整个人溺亡,眼中更是黑幽幽的一片。
冬日未过,他眸中却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星辰,又像是篝火,仔细一瞧,却哪里都是她。
他勾唇,那火便一路烧到了底。
“试试二小姐的面首,究竟合不合格,能不能用。”
林水月:“……没说不喜欢是我以为我同庆王还到不得谈什么心悦与否的地步,连带着面都见过几面甚至未有过交集,故而只能够谈条件。”
她一口气几乎不带停顿地说出了这番话。
裴尘听到之后,低头轻笑。
他笑起来就更加不得了了,那张容颜几乎迷了林水月的眼。
林水月:……
都说招惹不得疯子,瞧她这记性,又给忘记了吧。
裴尘抬眸看她,眸里还带着似水的温柔与光,声音更是无比柔软:“既是如此,那二小姐可以哄我一下吗?”
林水月:?
几岁了还要人哄?
“就像那日一样。”
第95章 刑部
林水月勾唇。
一点一点, 凑近了他。
裴尘身子不好,忠国公府上的马车都较寻常的宽敞。
可她靠过来时,他还是觉得马车太小, 狭窄的空间内, 只听得他心跳如鼓。
万般景色都褪了下去,只剩下了一个她。
她眸里盛着日月,装着光辉, 容纳能叫他疯魔的一切。
他垂眸,见她玉手纤纤, 在他的衣袍处轻点。
她指尖泛着点清透的粉,一点一点,攥紧了他的袍角。
同样被攥紧的,还有他那颗被她牵动的心。
唇瓣堪堪擦了过去,她歪倒在他耳边,笑语嫣然:“想得美。”
随后松手下车, 一气呵成。
砚书站在不远处, 见林水月快步出来, 微怔片刻。
思及那日裴尘的模样……
他迟疑了瞬, 在树下站了许久才上了马车。
不想,进去便见裴尘衣衫发髻都很整齐地半倚在窗前。
却不知为何, 将衣袍盖在了半张脸上。
露出来的半张脸, 红到滴血。
“公子?”砚书吓了一跳:“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裴尘多年用药, 如今骤然停了, 身体难以适应,前几日的风寒也是这么得来的。
“无碍。”裴尘呼吸间都是她手间的淡淡檀香味。
他方才竭力控制,才没有在她离开前拉住她。
裴尘自小体弱,走过一遭鬼门关后, 清醒的日子都在用药,那药性烈,以至于很小的时候,他便要忍耐着常人难忍的痛楚。
似千万只虫蚁啃噬,更常有骨血融裂之苦。
时日久了,忍耐皆成为了常事。
可一碰上她,便叫他所有的忍耐溃不成军,且还药石无医。
株洲之战若不能速战速决,疯的人便是他了。
林水月离开皇宫后,照例去了刑部。
今日的刑部就没了昨日里的那般热闹,甚至连带着她都已经进门了,都没人关注她。
待得到了昨日江路海安排的那间厢房中,发现白果已经到了。
他坐在窗边,有些欲言又止。
“……大人,我方才听人说,有一桩非常重要的案子,证人招供了,您不去看看吗?”
白果见林水月在桌案前落座,忍不住扒了下自己的头发,急躁地说道:“据闻是之前的尚书大人积压在了手里的大案,也是刑部目前最大的案子。”
“您若是能够拿下这等案子的话,必定可以在刑部树立起威望!”
林水月面色平静,闻言问他:“尚书大人有派人来传话,叫我一并过去吗?”
白果怔住,好半晌后只能叹气道:“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看向了林水月。
其实他想说,林水月是刑部侍郎,官只在那江路海之下,她若是想要主动过问这样的案子,底下的人也是不敢有所隐瞒的。
如今这样呆坐在了房间里,岂不是耗费时间吗?
又想到了昨夜与好友相聚,好友曾说:“这江大人倒是个会办事的,依我说,你也别抱有太大的希望了。这林水月明显就吃不住刑部的事务。”
“如今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事情找上门来,也算安生。”
白果思及此,只能颓丧地垂下了头。
看来他想要在仕途之上有所建树的盼望,也仅仅只能是个盼望罢了。
林水月并不清楚他的想法,也不是很感兴趣。
她桌上的书籍,按照了她的吩咐,换成了一些游记之类的杂书,她颇有兴致地翻出其中一本,慢慢地看了起来。
她投入得很快,白果虽说急切,却也无可奈何。
厢房内安静了下来,没成想,外头却热闹了起来。
“他竟是翻了口供?”
“不光如此,还说咱们蓄意构陷,如今闹着要见大人呢!”
“可大人去捉拿要犯了,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回来见他啊。”
“这可如何是好?昨日早朝大人在圣上面前提了一下,今晨可是直接来了圣旨,说明日早朝之前要看到口供!”
外面的人着急上火,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及。
白果在窗边听了会,眼中一亮。
回头正欲告知林水月,却见林水月眼皮都未抬一下,好似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在意一般。
白果这口气顿时就松懈了下来。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听好友的劝诫的。瞧着这林水月的模样,分明就是来这边点个卯罢了,压根没有好好做好刑部侍郎的意思。
他一时垂头丧气。
不想外面的人,眼下却将矛头对准了林水月。
“说来这个人是因为她进来的,如今出现了岔子,不应当由她来负责吗?”
“你瞧瞧她那个娇滴滴的样子,可是能够负责得了的?”
“那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啊,待大人回来,还不知来不来得及。”
有人小声地道:“按我说,这事咱们也别管了,直接将其汇报给她。”
见旁边的人想反驳,那人忙不迭道:“反正若是口供不能按时交上去,皇上追究起来,也是她这个侍郎大人的问题,与你我又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