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背上已经泛起了红通的月牙印子。
幕泽玺搂着她的腰加深了几分,压低着声音,“等会你就知道,先别生气。”
广慎嫣正在屋中绣着衣裳,眼角眉梢处皆是喜意。
丫鬟捧着针线而来,“广姑娘...夜已经深了,这嫁衣姑娘明日再绣制吧。”
广慎嫣摆首,满脸叠笑,“那哪里成,好日子就定在这几日了,若再拖着,就该绣不成了。”
丫鬟眉目不解,嘴里略有几分嫌弃,“我说广姑娘,您如今也是广家的八姑娘,有身份的人,为何还要自己做这样的活,传出去不是要叫人笑话。”
广慎嫣闻言,面色一僵,正欲出口。
广明渊轻敲了敲门,低唤了一声,“嫣儿...”
广慎嫣立即放下手中的嫁衣,朝丫鬟使了眼色。
丫鬟快步前去开了门,广明渊进屋而来。
她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广明渊看着她行礼的姿势,不禁叹了一气,“学了这样久了,还是半点长进都无。”
一旁的丫鬟没忍住,面上带笑,广明渊面色沉下,瞥了丫鬟一眼,“你家主子学得不好,你不帮衬着,还敢笑话,看来...是夫人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厚了?”
丫鬟吓得忙跪地,“老爷...老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下去!”广明渊呵斥着。
丫鬟忙退出去,带上了门。
广慎嫣低着头,手上紧张得捏紧了裙子。
广明渊借着烛火望着她的面庞,“衡王殿下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如今成了我广家的八姑娘,倚仗便是我广家,荣辱一共,你该明白。”
广慎嫣连连点头,“嫣儿明白,若没有广家,我的身份如何进得了衡王府。”
广明渊连眼睛都被抬一下,径直走至桌上坐下,眼眸微冒出利光,“那你倒是好好跟我说清楚了,你派人去承州找你那大哥的尸首是为的什么?”
广慎嫣一听,“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大人...我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他也算是为了我才惨死在承州,他的尸首更是让太子爷丢在乱葬岗,我不过是想...是想将哥哥接回来。”
落昭阳听到这儿,眼眸微睁,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她手紧攥着自己的衣襟,面上崩紧了。
幕泽玺垂眸看着她,不经意间牵起了她的手,紧握在手心中,低低道:“有我...”
落昭阳抬眸望见他眼眸中坚定,心里缓下几分。
“放肆!”屋内传来厉声。
广明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太子爷是什么人,你派出去区区几个护卫,你当真能把哥哥带回来?若是无事还好,若是让太子爷有所察觉,你以为衡王殿下还会许你入衡王府?”
广慎嫣连忙摆首,“怎么可能....我兄长是替衡王殿下办事才会在事发后服毒自尽的,殿下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生一世,许我荣华的。”
广明渊轻哼一声,“就你...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若非以我广家之名,你现在连衡王府的门都进不了,你最好将以前的事都将我忘干净了,若这场婚事出了什么意外,你晓得后果。”
话落,广明渊拂袖而去。
落昭阳直愣愣地看着屋内,承州....替衡王殿下办事...服毒。
将广慎嫣的话联系至一起,落昭阳几乎已经一清二楚了。
莫不是那东宫的暗士被贺承衡买通了,下毒杀害落尧滐,更设计陷害幕泽玺。
她脑袋全是一团浆糊,若不是幕泽玺搂着她,她如今怕是已经从树上掉了下去。
她低低问道:“你一早就知道了是吗?”
幕泽玺心中几分内疚,自己没事先通知她,便将她的伤口狠心揭开。
“是...我怕不信我...”
在落尧滐的事情上,落昭阳听不进任何人的辩白。
她问道:“那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东宫暗士一般都为孤身,若家中有人口也都须一一上报,幕泽玺怎么会绕了怎么大的一个弯,在广家找到那暗士的妹妹。
“这女子是广明渊的远方表亲,她和杀害你父亲的暗士无血缘关系,却是一同长大,亲如兄妹,贺承衡知道东宫人的钱财皆难买动,便将心思放在了她身上。”
落昭阳讽笑,“美男计...这衡王殿下也算费劲心思。”
她看了幕泽玺一眼,“你准备的戏呢?你别告诉就让我这些?”
今夜广明渊会突然找广慎嫣说上一通话,实在偶然,幕泽玺不可能事先算计好,他方才神色也显微讶。
幕泽玺笑道:“确实...”
未几,屋内烛火已熄。
幕泽玺学了几声蛐蛐叫,屋外忽地窜出了几个人影,隐隐约约传出了男子的嚎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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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明亮
幕泽玺搂着她从树下飞了下来。
广慎嫣在梦中惊醒,丁勇身上披着黑披风开了门,一眨眼便窜了进去。
他故意压着声音,扮着他人的音调,“嫣儿....你好狠地心,为了我背弃了太子,下了阴曹地府,可你却准备洞房花烛....”
广慎嫣惊呼一声,吓得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她双眸瞪大,恐惧万分。
“大哥!你不是已经死了....”
广慎嫣拼命磕头,“大哥,你饶了我罢,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丁勇轻飘飘道:“不该骗我什么....”
她泣声连连,双唇微颤,“...落尧滐与我家并无深仇大恨,是我...是我鬼迷心窍,衡王殿下答应我,只要我能劝说你干成这事,便迎娶我...我从未想过此事会害了我性命啊!”
她话落,屋内亮起了光亮,丁勇点好了烛火,照亮了一室。
广慎嫣木讷,忙喊出声,“来人!来人!”
幕泽玺和落昭阳一起进屋,丁勇笑着不紧不慢道:“八姑娘别喊了...这院子里前前后后...所有护卫都让我放倒了。”
广慎嫣扑向梳妆台上抓起一只簪子,“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广府,若我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落昭阳挑了挑眉,晒笑,“父亲?广姑娘的父亲是谁我不知,可我的父亲可是被广姑娘害死的。”
“你父亲...你是落昭阳!”
“你胡说!”广慎嫣气急败坏。
落昭阳朝她走近,幕泽玺一把拦住她的胳膊,“她拿着簪子...危险。”
落昭阳一把拉下他的手,眼眸阴冷,“不要阻止我。”
她一步步逼进,广慎嫣一步步后退,直直跌在了地上,簪子掉落地上。
落昭阳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我给你两种选择,一种是白绫三尺,另外一种是自己到静和寺削发为尼,日日忏悔自己的罪孽。”
她甩开她的下巴,“你自己选...”
广慎嫣扑过去,抓住了落昭阳衣摆,“落昭阳...不!落良娣,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落昭阳闭了闭眼,一把扯开衣裙,“看来广姑娘是不想选了。”
“丁勇,去寻条白绫来!”
广慎嫣忙道:“我去...我去静和寺当姑子。”
意料之中,落昭阳面色波澜不兴,正迈出腿去。
广慎嫣从地上捡起簪子,冲过去紧扼落昭阳的脖子。
“不许过来!”她朝幕泽玺低吼。
她将簪子抬至落昭阳的脸上,“都说落良娣生得貌美,若我这一刀划过去,太子爷可会心疼。”
幕泽玺额间青筋直暴,“你敢!”
“我要一辆马车和一万两现银...现在就要。”
幕泽玺眉头紧锁,广慎嫣将簪头锋利的一端顶着落昭阳的脖颈。
“快点...太子爷不会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我吧。”
幕泽玺眸色厉冷,唤了丁勇一声。
丁勇会意,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幕泽玺眼眸阴鸷渗人,碎冰般的语气,“广姑娘手最好不要抖...你若是伤了我夫人半分,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
广慎嫣提着簪子的手轻颤,挟持着落昭阳出了院子,她低道:“落良娣...我也是没办法,你打小锦衣玉食,根本不会明白我为了现在的一切付出了多少,我本来过几日就可以嫁给我心心念念的衡王,如今却被你给逼得走投无路。”
落昭阳冷笑,“照你这样说,为了你的私欲,我就该死...我父亲就该死吗?”
下一秒,落昭阳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簪子,将她按下。
她诧然,竟不知落昭阳还是个练家子,正欲上前拽住她。
幕泽玺拔下腰间佩刀应射而去,准确地刺破了广慎嫣的胳膊,上前将落昭阳护在怀中。
一阵响动而来,屋顶上埋伏着一排黑影。
落昭阳仰头一望,幕泽玺举高了手一摆,利箭不偏不倚穿破了广慎嫣的小腹,血液直涌了出来,她的身子应声倒下。
幕泽玺抬手将她眼睛捂上,低道:“昭阳...别怕...”
落昭阳在他怀中微愣住,这是第一次,她在古言系统中面对血雨腥风时,有人将她护在怀中,告诉她,别怕。
那一刻,她仿佛什么都忘尽了,只记得他身上的温度。
也许....当时的任性离开,她真的试对了,无论他记得与否,他心里都有她。
朝阳初上,晨曦冒出。
落昭阳在街上走着,幕泽玺静静地跟在后头。
他知道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鸡鸣声一起,西侧瓦顶传出一声凌厉叫声。
“杀人了!”
落昭阳突然停下脚步,转眸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幕泽玺跟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前方而去。
落昭阳忧色,幕泽玺夜中潜入广寺卿府,还让人射杀了广慎嫣。
她可是贺承衡过几日要娶的侧妃。
这一夜发生的事,要查到是幕泽玺所为,并不难。
太子并不好当,言行犹被看重,若被弹劾,陛下怪罪下来,轻则责罚,重则...被废。
她犹豫了半晌,才说出口。
“你不该怎么冲动的,这事情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
幕泽玺捏着她的掌心,“你不用管这些....”
但凭在广家发生的事,根本不足以告发贺承衡,更何况若贺承衡倒打一耙,牵扯不清的便是幕泽玺自己。
他满腹懊恼,小心翼翼问道:“昭阳...你会不会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就让你亲眼目睹这些事,你...会不会怪我,明知道你父亲的死,却没办法为你父亲报仇。”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卸下所有的盔甲,只因为她,变得患得患失。
落昭阳微愣,心中一直无法解开的迷惘一下子散尽。
她也不明白,这是不是代表黑云已褪,雨过天晴了。
她眼瞳清亮,泛着微光,踮起脚尖。
温热的触感蜻蜓点水地在他薄唇上点过。
幕泽玺眼眸微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她就要离开时,他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肢。
下一秒,炙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两人正相拥着,丁勇和几个暗士躲在一旁的巷子口,互相探出头来,争着偷看,一个推搡,丁勇竟被人挤了出来。
他倒在地上,一脸尴尬,只得僵笑。
落昭阳吓了一大跳,快速从幕泽玺怀中挣开,面上一片燥热。
丁勇掩笑,挠着自己的脑袋。
幕泽玺面上喜笑,立即板着脸呵斥了丁勇一声,“下次再敢吓着夫人...全都罚半个月俸禄!”
丁勇苦笑,谁让太子爷在大街上便忍不住的,把小主子调戏得脸都红透了,还不许人看,还要扣他们的银子!
落昭阳被他们盯得面色通红,实在难为情,在这一刻也停不了,转身就走。
幕泽玺忙快步跟上,拉着她的手。
两人回了外庄上,天色已经大亮,清婉在门外望了半晌,总算瞧见人影,忙迎了上来。
“我说爷也真是的,带着姑娘在外头胡混了一夜,白日也就算了,女儿家最要紧的是要睡得好,这夜是万万不能熬的。”
落昭阳心头一虚,她熬夜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
不过现下,倒是觉得困意涌动,她急急地打了一个哈欠。
见清婉还要啰嗦,“我的好丫头,我困得不成,先让我去榻上睡会。”
她转身,连洗漱都懒得了,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床歇息。
幕泽玺见状,作势也跟着要去。
清婉展开手臂,拦了下来。
幕泽玺蹙眉不解看着她,“我也乏了...也要休息。”
清婉好半晌才红着脸劝道:“太子爷....我家姑娘累了,一夜都没睡呢,您就别再折腾她了,去偏院休息吧。”
她不是没听过,从前在东宫,每回太子爷和姑娘交颈而卧,姑娘总会传出....勾人的泣涕声,一定是爷不知轻重。
(我小声:怎么写个清水吻都不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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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安眠
一定是爷下手不知轻重,弄疼了姑娘。
幕泽玺耳根子一热,自己确实想软玉偷香,但也知道她累得很,断然不会现在不管不顾地要她。
如今不过是想搂着她,盖着辈子纯睡觉都不成吗?
这个小婢女忠诚有余变通不足,现下倒显得碍事了。
他眼眸一转,“也成...我渴得很,你去沏杯茶来,我喝了便走。”
清婉看向屋内,略略忧色地出去。
她刚一走,幕泽玺径直入了里室,主动将自己的外袍褪下。
落昭阳的脑袋全埋在枕头下,刚刚睡下,
一个宽厚的臂膀闯进,将她禁锢在怀中,落昭阳身子一缩,就要滑落他的胸膛时,被他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