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姚宏递给张县尉一个眼色,张县尉赶紧让人把赵家姐弟抓了,母子三人被衙役们死死押着,赵婆婆早就吓傻了,尿了一裤子。
王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不过一想到女儿说的话,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二丫说了,县尉大人是好官,肯定不会冤枉好人。
张县尉是人情,眼睛在萧应燕青和姚宏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到燕青身上。他笑得一脸讨好,道:“燕姑娘受委屈了,本官一定会还姑娘一个公道。”
“有劳大人。”燕青说。
“应该的,应该的。”张县尉心下却是一惊,这姑娘和第一次见面像变了一个人,这份淡然从容的气度真不像一个村姑,难怪会被大人和大人的表舅看上。
燕青客气道:“今日多谢大人,大人若是不嫌弃,去舍下喝口水如何?”
张县尉下意识看了一眼萧应,猜测这人的身份,看气度不是普通人。然后又看向姚宏,用眼神向姚宏请示。
姚宏强压心里的酸涩,说:“不用了,我…我们还有事,改日再上门叨扰。”
燕青也就是走个过场,也不是真心想请他们去家里喝水。自己现在都是满头的包,不知该如何收场。萧旻天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的脑细胞都不知死了多少。
她扶着王氏和萧应一起离开,姚宏和张县尉等人也往湾子外面走。
走着走着,姚宏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望去。那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说不出来的相得益彰。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在一起,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里全是愕然。
愕然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几乎将他淹没的酸涩。他不是傻子,最开始确实没有怀疑好友的来历。后来慕容家的小皇帝一死,图之也病逝了。想到表舅和图之的关系,他隐约猜到好友的身份。但是在他心里,小皇帝是小皇帝,图之是图之。他的好友叫燕青,不叫慕容适。
三年了,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是天人永隔,没想到还能再见。只是再见已是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他没想过好友会是女子,更没想到表舅也找到了她。
如果他提前知道
他的心像泡在苦水里,难受得厉害。
张县尉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心道那村姑好本事,竟然把郡守大人迷成这样。他是卯上劲想巴结这位上峰,谁不知道姚大人年轻有为,还是陛下的表外甥。只要搭上这条线,以后自然是平步青云。
蓦地,他眼珠子都愕得凸出来。
那个人,好像也姓萧。
姚大人称之为表舅,姚大人的表舅不就是
陛下!
他身体一软,被身边的乡老扶住。
乡老问:“张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县尉稳稳心神,用袖子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他抬头望了望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太吓人了!
他一个小小的县尉,竟然有幸得见天颜。幸好他刚才没有乱说话,否则别说是升官发财,连命都没有了。
一边擦着汗,一边心下感慨那燕家姑娘好命。一个略有姿色的村姑居然入了陛下的眼,不是说陛下不近女色。还有人说陛下喜欢男人,和那位短命的前朝小皇帝不清不楚。
他窥一眼姚宏的表情,生出无比的同情。
这位郡守大人,也是可怜。
*
那边燕青三人回到燕家,王氏心里奇怪这位萧兄弟怎么变白了,朦朦胧胧地看着唇红齿白真好看。一想到自家女儿真正的长相,越发觉得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她突然想起跟在县尉身边的那位公子叫萧兄弟表舅,心知萧家应该是体面人家。一时为女儿得了一门好亲事而高兴,一时又怕女儿还扭着劲不同意。她急火火地去做饭,让两人好好说个话。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给燕青使眼色,低声交待了几句。
燕青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什么叫好好听他的话,别和他犟着来。她还要怎么讨好他,连江山都让给他了。
她进了放杂物的屋子,把背篓放好。
一转身,就看到萧应也跟着进来。他的眼神晦如深渊,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宣示着什么,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低矮逼仄的茅草屋本来就不大,一大半堆着杂物,清出来的一小半搭着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平日里都是一人进出,同时站了两人之后瞬间变得又挤又小,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让人呼吸不畅。
燕青脑门里打着官司,一肚子的话想问。
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再问。以萧旻天的为人,他之所以会那么说,左不过都是一些权谋算计。她明明都死得妥妥当当,也没有牵连他半分。甚至还因为她的死,替他除掉田太傅。时隔三年后,他又整这一出,难道是想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不应该啊。
都是过去的事,他没有必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还有谁欺负过你?”他问。
燕青脑子顿时清明,不以为意道:“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种人哪里都有。我也不是吃亏的人,谁敢欺负我,我早就还回去了。”
萧应深邃的眼认真看着他,眸光幽幽暗暗。
“也是,你现在也是刁民。”
“你才是刁民!”燕青想也没想,怼了一句。凭什么以前别人骂她暴君,现在她还要担一个刁民的名声。
怼完之后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萧旻天竟然会和她开玩笑?当他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时,她像是终于想通什么似的。
一双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对别人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难道他是认真的?为什么?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吗?莫非是因为她忽男忽女,所以对她情有独钟?
这人的口味真重!
她的眼神很古怪,“亚父,你是不是想带我去?”
“是。”萧应不否认。
燕青有些气恼,她不想回明安城,一点也不想。她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也甘愿从此以后面朝黄土背朝天,安究分分做一个平头老百姓,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再扯进那些尔虞我诈之中。
“我不想回去。”
“为何?”
“我舍不得我爹娘。”
“谁说要丢下他们?”萧应说着,在木板床上坐下,一指旁边的位置,道:“过来!”
燕青不动。
他长手一伸,将她拉了过去。却不是将她按坐在自己身边,而是拉进自己的怀里。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上传来陌生的触感与纠缠。她眼睛睁得更大,整个人像被雷霹了一样。
简易的床板不断发出“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又突兀。她的心跳得厉害,生出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
萧旻天,他…他竟然在亲她!
他抱着她往下一倒,木板床声音越来越大。唇齿交缠过后的气息萦绕不散,纠缠不清之中生出无数千丝万缕的情愫。这些情愫在空气中发酵膨大,相拥在一起男女裹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燕青被吻得头昏脑胀,理智全飞。
最后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清明,狠狠咬了一口之后想逃离他的控制。谁知身体一个翻转,两人从男上女下变成女上男下。
四目相望,一时无言。
燕青清澈的眼眸似蒙了一层水雾,水雾之中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恼怒。茅草屋顶的间隙中透进丝丝的光亮 ,洒在她的发间和脸上。她的脸颊微红略鼓,很明显是在生气。这样的她,鲜活而灵动,像山清水秀的宝地孕育中的山间精灵。
萧应喉结上下滚动,侵略的目光盯着她泛着水光的唇不放。他大手托着她的头,将眼前的少女往自己的身上压。
木板床再受折磨,发出更加刺耳的“嘎吱”声。燕青的惊呼声还没来及发出,只听得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两人瞬间往下坠。
床塌了。
第57章 萧应看到她的动作,眼里
床板从中间折断, 塌下去时溅起无数灰尘。那些灰尘在茅草屋顶投射的光束中乱舞,忽而又像受到惊吓般乱飞。
燕青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声音是萧应发出来的。唇上火辣辣的感觉提醒她, 刚才他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之前身下有人垫底,她倒是没有受伤。床板折断之际,她分明感觉自己被人揽顾,护得极好。她脑子里有瞬间的懵, 箍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带着烫人的温度。
清明之后, 她当然是挣扎要起。又听到对方闷哼一声, 吓得她不敢再动。此时她还压在对方的身上, 呈跨坐的姿势。这种骑在别人身上居高临下的感觉太管微妙, 微妙之后是说不出来的尴尬。
她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萧应, 以前她对他是仰视, 最多也是在勤政殿时一起坐着的平视。她一直都知道他长得极好, 可是以前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 霸气孤冷的姿态,让人不也直视。眼下她倒是看得光明正大,不免略为失神。
他的眸子幽深暗沉, 像极平静的深渊之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半扇的阴影 ,一半冷清一半晦涩。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颔,无一不是造物者的神来之笔。尤其是那原本如刀锋般的薄唇, 像淬了流光一样潋滟。
燕青倏地脸红,之前的记忆回笼。她不无恍惚地想着, 就在床未榻之时,他们还在气息纠缠唇齿相依。他唇上的水光,必是那时沾染上的。
诡异的安静,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二丫, 二丫,怎么了?”王氏的声音灶房传来出来,随后是她急切的脚步声。
燕青回过神来,赶紧回答,“娘,没事,我不小心碰倒了东西。”
“没事就好。”王氏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一下,“萧家侄子也没事吧?”
“大娘,我没事。”
王氏听到萧应的声音,说了几句让燕青小心的话,这才转身进了灶房。
又是一阵寂静,燕青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再次想起身。她不敢看被自己压着的人,眉眼始终低垂着。两人刚才还那么亲密,转瞬之间她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她甚至有些懊恼地想着,方才为何没有拒绝,为何没有推开他?只能在心里替自己开脱,一定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来不及反应。也可能是美色误人,她不过是一个不能免俗的俗人。
谁知她的身体还未离开,即被萧应一把拉住。他幽暗的眼睛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眸底有着不容反抗的强硬。
“想逃?“他语气低沉,原本冰玉相击的嗓音,此时宛如上好的古琴发出的声音,直叩人心,让人闻之不知不觉会沉迷其中。
“谁想逃?”燕青还是不看他,“我去找些木板,把床重新搭起来,若不然你晚上没地方睡。”
萧应放开她,眼神越发晦暗。
“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燕青暗怒,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同时也不会忘记他说过的话。他曾用燕氏夫妇的性命威胁自己,这时候还培训什么大尾巴狼。果然狼到了什么时候都是狼,就算是披了一层人皮还是不改噬血残忍的本性。
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喜欢另一个人吗?
她不无阴暗地揣测他的用意,丝毫不不怀疑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是想从身体上征服自己,然后占了她的心。让她彻底臣服于他,从此以后随他揉圆搓扁。
当真是好算计!
这人怎么能一边算计着她,一边还想和她来一场男女的深入交流。她越想越气,恨不得挠花他的脸。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知道无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麻利起身,也不管他有没有受伤。背过身时,恨恨地用袖子擦拭唇瓣,试图抹去他的气息。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人心机城府太深,恼的是自己居然不讨厌和他亲密接触。
萧应看到她的动作,眼里一片森寒。
她竟然如此厌恶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即使是一起把床重新搭好,收拾完茅草屋子,期间却是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王氏眼神不好,感官却是敏锐。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看女儿,又看看未来的姑爷,花都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她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见识到底有限。不过她相信女儿的话,女儿说萧家侄子是个有能耐的,她觉得这位未来姑爷也不是一般人。她也不是想让女儿嫁得多好,就是希望女儿能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萧,萧家侄子,你叫什么来着?”她问。
燕青无语,自家老娘心心念念看中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嫁给对方,竟然没问对方叫什么。
“大娘,我叫萧应。”萧应如实回道。
“萧应啊,这名字好,一听就是一个硬气人。”
燕青夹菜的手一停,她没想到萧应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名讳。好在老娘是个村妇,根本不知道大燕的皇帝叫什么。听到老娘说他的名字听着就是一个硬气人,她险些笑出声来。叫萧应硬气了,那她叫燕青是不是就命轻?
萧应看了她一眼,眉宇间不见恼色,“大娘,二丫是燕妹妹的小名吧,她可有大名?”
燕青严寒,听到这声燕妹妹直起鸡皮疙瘩,不由搓了搓手臂。萧旻天真不要脸,这声燕妹妹亏得叫得出口。她古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看他也不是能叫出这三个字的人。三年不见,他的脸皮还真是越来越厚了。
王氏面有赧色,“我们庄户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大名小名,就一直叫二丫。我看你是个识文断字的,不如你给二丫取个大名。”
燕青一听,大急。
也不管两人之间尴不尴尬,拼命地朝萧应使眼色。可恨的是萧应不看她,还在那里作苦思冥想状。气得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以前听到有人家生了女儿,都是叫什么桃花翠花,金玉银香,还有吉祥如意之类的。燕妹妹生得好,叫桃花倒是合宜。”萧应的表情很是认真。
燕青听得急眼,眼刀子嗖嗖地朝他身上扫,像是要在他身上扎出一百个窟窿。他要是真敢让她叫桃花,她就和他翻脸。
王氏很捧场,道:“桃花好,二丫长得俊,可不就像桃花一样好看。金玉银香也好,一听就是富贵命。吉祥如意也不错,听着就喜庆。”
“娘,这些名字哪里好了,我一个也不喜欢。”燕青再也忍不住,急忙开口。她还真怕老娘一时头脑发热,真让她叫什么桃花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