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摸着脸有点委屈。
少年指着乱糟糟的房间，踢开脚边的空酒瓶子。
“你看你像什么样！混账！”
就这样，爷俩被追得满屋子跑，邓川也猝不及防挨了一掸子。
若是换做平日，他早就要上前跟人干架了。可这回他盯着手臂抽出的红印，脑袋一片空白。
以他多年挨打的经验。
这骂人的语气，还有抽人的角度和方式，还真和他爷爷一模一样。
这年头的骗子都那么敬业了？
父子俩在屋中上蹿下跳，眼看外面的天也亮了，少年站定，用鸡毛掸子指着他：“去！”
“上学去！”
邓川站在他爹身后，一脸不情愿：“不去。”
他谁啊？以为拿个鸡毛掸子就能装他爷爷不成？
“今天我还治不了你了？！”少年抄着家伙就上来。
邓川一看大事不妙，拎着书包就往外跑。
活像当年他小学时，不愿去学校，爷爷抄着擀面杖撵着他在院子里跑。
只是，那时候爷爷从来撵不上他。但如今的动作就要利索许多。少年三五步上前，就是一挥。
邓川又挨了一下，这才勉强溜了出去。
走罢，少年还不忘冲着他的身影喊道：“放学给我准时回来，要是再敢去游戏厅，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邓川收回思绪。
爷爷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就算说话语气都极为相似，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人会是他爷爷。
也不知那人到底给老头灌了什么迷魂药，让老头深信不疑。
估摸着下课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罗十二催他：“川哥，考虑得怎么样？回头事成我包你三个月的零食。”
瞧见他犹豫的模样，十二小心翼翼地：“川哥，你该不会是怕了？”
邓川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罗十二笑嘻嘻地：“我川哥哪有怕的人。”
很快上课铃打响，这节自习正适合，安静正适合他补觉。
邓川挥手赶他：“好了，知道了。”
罗十二立马信誓旦旦：“回头我去找五班的人给你撑场子！”
邓川听罢，把校服外套往臂上一卷，正准备爬下睡觉。
隔壁桌传来闷闷地一声：“又去打架。”
邓川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谁知闭上眼，谁知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邓川，陶妙妙，数学老师喊你们去她办公室。”
邓川：“……”
这觉是没法睡了。
他倏地从衣服中抬起头来，一脸萎靡不振，叹着气问他同桌：“你作业又写了什么？”
同桌飞快别开视线，小声道：“这几天的新内容我、我不太会。”
陶妙妙以前是七中的学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后来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转到了他们班。
那天邓川逃课打游戏，班主任瞧着就他边上有位置，就把陶妙妙安排过来，和他一起坐在教室角落“管扫帚”。
好在新同桌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两人各不干扰。后来，陶妙妙瞧他天天被叫办公室依旧死性不改，小心翼翼问他要不要帮忙写作业。
邓川自然求之不得，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新同桌对于数学这门学科的领悟能力差到出奇，就连罗十二那半吊子都能勉强对个小半；而她，在某几个章节中十道题能对一个就堪称奇迹。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已经去了无数遍，邓川见怪不怪，可陶妙妙脸皮就要薄许多。
来叫人的同学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全班立马齐刷刷地往后面瞧。
虽然邓川不能理解陶妙妙的怪异性格，但终归也没多说什么。
看她顶着全班人的目光，耳朵根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邓川一踢凳子。
“咚——”
“看什么看，写自己作业去！”
第3章 .卷毛（小修）
“你看看你们！”数学老头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摔，指着两人就骂，“错得什么样子？！”
“尤其是你！邓川，竟然全错！”
邓川悄悄瞥了一眼，看着满面的红叉，还真是，他目光一转，停留在了陶妙妙那本上，就对了一题。
估摸着是怕数学老头以为他们抄作业，故意改了两道，没想到把唯一一道对的答案给改了。
可就算这样，一看也是抄的吧？
果不其然，老头又是一阵死亡凝视：“说，谁抄谁的？”
邓川听了就笑：“还能谁抄谁的？老师你这都看不出来？”
老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对陶妙妙道：“你干嘛给他抄？”
小姑娘低着脑袋，支支吾吾，在他的嗓门与肃然的面色之下，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
邓川懒懒散散，一副老大爷的模样：“我让她给我的。她敢不给吗？”
邓川的臭名远扬，对他打架逃学、在学校当小霸王的那些破事，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数学老师平日最讨厌这样的学生，他阴沉着脸，对陶妙妙道：“你先回去。”
邓川眉毛一挑。
得，他又得一个人听念经了。
数学老头逮着他整整骂了一节大课，邓川昏昏欲睡，几次低着脑袋在那点头。
老头本以为他终于知道悔改，情绪稍微平息了些，谁知仔细一瞧，这人分明就是睡着了。
在学校的一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下午都是副科，邓川倒在课桌上就睡，根本没有老师管他。正好到了放学的点，把觉给补完了。
放学铃声一响，罗十二拎着书包就窜了上来：“川哥，我和五班的说好了，等会门口见。”
五班逢考必倒数，打起架来倒是全校第一，其实最初邓川和他们都不认识，还是在罗十二的搭线下才勉强算认识。
十多人在学校门口碰面，然后在邓川的带领下往学校西南街道方向走。
邓川在学校里的名声是出了名的臭，瞧见他带着一群人往校外走，周围的同学立马纷纷避让，窃窃私语。
对于在学校关于自己的传言，邓川其实有些听闻，他们说他杀过人，是道上混的，还有人亲眼见他拿着大砍刀切人小指……
一个比一个夸张。
他最初曾打算解释，和他玩得近的自然明白他是什么人，而其他人一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
压根就找不到机会。邓川也就此放弃了。
学校西南街那里到处都是小巷子口，是打架最好的去处。虽然早上的时候，罗十二怂不敢一个人和他们叫板，但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说他们七中的今天好像在这要堵什么人。
这儿的小巷子极为隐蔽，平日也很少有人来往，凡是有些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罗十二领着他们拐了几道弯，很快就瞧见了他们七中统一的红蓝校服。
几人将校服系在腰上，巷子里通风慢，烟雾缭绕，满地的烟头。
“川哥，就是那中间的卷毛找我‘借’的钱。”
邓川走近，这才发现几人中似乎围着一个他们三中的学生。
还是罗十二眼尖，立马瞧出了对方的面容。
他一把拽住邓川的胳膊：“欸等等！川哥，他们堵得好像是言粟粟！”
这名字对邓川来说再熟悉不过，几乎全校每个男生都知道言粟粟的名字。
她是三中公认的校花，不但学习好，皮肤白，而且生得也好看，多才多艺。几次在学校的汇演中表演节目，还是代表三中去县里合唱比赛的领队。
很多男生都把她当做梦中情人，罗十二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他急切恳求的眼神，邓川撇了撇嘴，收回了脚步。
“知道了。”
罗十二面上一喜，将书包塞给他，拳头锤了他肩头一下：“兄弟，够义气！”
说完他立马屁颠屁颠跑去“英雄救美”了。
言粟粟家境优越，成绩又好，是以一直在最好的培优班，像他们这种学生很难接触到她。
学校里不少男生挤破了脑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又是唱歌又是弹吉他，还有人拉横幅告白。
但都已失败告终。
可这次是个大好的机会，罗十二自然不会放弃。
他扯下领口，咳了几声，企图唤起对方的注意。
很快七中的人抬头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有川哥在后面保驾护航，罗十二的腰杆子都直了不少，一扫早上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气焰嚣张：“喂，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是我们三中的人吗？！”
他搜刮着记忆中港片古惑仔们的模样，摆了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
邓川：“……”
七中的人瞧见他，顿时乐了：“这不是早上那个。怎么，又来给你爷爷送零用钱花了？”
在女神面前被揭开痛楚，罗十二又羞又恼，顿时涨红了脸。
“你们嚣张什么？”他支支吾吾，突然瞪大眼，扯着嗓子道，“早上、早上我不过是为了赶早自习而已！”
打不过就用学校管束为理由，是失败者一贯手法。
对面立马投来鄙视的眼神。
罗十二急得一跺脚：“粟粟，你别怕，我马上就来救你！”
言粟粟勉强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罗十二一咬牙，为了在女神面前展示自己，直接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毫无悬念地……
被打趴了。
邓川：“……”
罗十二瞧见英雄救美不成，立马怂了，他被人踩在脚下，一个劲想往外爬：“川、川哥，救我……”
为了让罗十二英雄救美，邓川几人在巷口角落看不到的地方。
七中的人压根就没见着他们。
一听这小子求救，卷毛踹了他一脚：“川什么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人救……”
还被等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邓川一脚就把他踹出去了。
卷毛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腾地站起身：“谁特么敢踹老子？！”
邓川看着还不到自己下巴的黄毛：“我踹的，怎么了？”
“你……”卷毛扬着拳头就要砸过来，突然瞧见他胸前的校牌姓名，突然愣住了。
他牙齿一哆嗦：“怎么是你？”
邓川立马认出了，这个就是几个月前把自己门牙崩了的那个。
当初忘了是什么纠纷，卷毛自称是道上的人，雄赳赳地拎着钢棍过来叫板，谁知他连动都没动，对方自己摔了一跤，门牙磕在棍子上，然后哭爹喊娘地跑了。
那场景到现在，邓川依旧记忆犹新。
卷毛舔了舔唇角，目光闪烁，退了两步，干笑两声：“怎么是你啊？我就说着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大家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上回其实他也是跟着别人一起去的，好在自己先磕了牙，这才逃过一劫。
听那些回来的人说，当时的场景可是惨不忍睹。早上被他借钱的怂货最初只是看着有些眼熟，没想到竟然是邓川身边的。
罗十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他身后，伸着脖子：“谁和你自己人！”
瞧着对方不敢动，他连忙朝言粟粟招手：“欸！粟粟你快过来！”
目光小心翼翼在几人之间打转，她抱着书包疾步而过，躲在了邓川的身后。
看着对方似乎不想打了，邓川把手一伸：“零用钱。”
卷毛一听，立马回头招呼。
后面几个小跟班立马把钱包给拿出来了。
他回头：“他们拿了多少？”
罗十二结结巴巴：“二、二十三块七毛。”
邓川数了数，将二十三块七塞进了罗十二怀里，剩下的又丢给了卷毛。
卷毛点头哈腰：“川哥，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们堵她干嘛？”邓川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的言粟粟。
卷毛笑得一脸心虚：“我就是瞧着人家漂亮，想请去吃个饭。”
邓川看了卷毛一眼，倏地抬腿又是给了他一脚：“没有下次。”
卷毛忍着一肚子气，可愣是不敢发现，被人打了还要给笑脸，他点头：“川哥说的是，没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瞧见处理得差不多了，邓川转身：“走了。”
罗十二瞪大眼：“就这么走了？！”
“你钱要回来了还想干嘛？”
“他们刚才还踹了我一脚！”
邓川回头看了眼卷毛衣服上的两道鞋印：“我踹回去了。”
好像是哦。
他们堵言粟粟的那份也踹回来了。
罗十二把钱塞回了口袋，招呼众人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暗自瞥了人家女孩子一眼，然后牛气哄哄地昂着脖子放下“不准再来欺负三中人”的狠话。
对方自然不把他当回事，他们怕得只有邓川一人而已。
出了西南街，罗十二瞧着时机不错，正准备和言粟粟搭讪，谁知人家女孩子并不领情，对着邓川道谢后，匆匆离开了。
虽然没有和女神近搭上话，但最起码近距离接触过一次。
罗十二这么一想，心里立马平衡了。
他招呼了身后五班的兄弟，勾着邓川的肩，就问要不要去街机厅玩一把，他请客。
邓川抬头望了眼天，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人的话，下意识想要回去，可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