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事,言粟粟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瞧见她在班里没出来,主动走近将邀请函交给她。
言粟粟的脸上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她的动作落落大方,眼里只有真诚、期待和欢喜,在这一瞬间陶妙妙的羞愧感顿时涌上心头。
妈妈在得知这件事后高兴极了,翻箱倒柜为她找适合的衣服。
柜子里的很多小裙子其实连吊牌都没拆,陶妙妙知道这些不适合自己,妈妈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就在她以为这件事终于要过去时,妈妈却拉着她的手,期待地说:“妙妙,我们出去买新衣服吧!”
陶妙妙望着妈妈身上那就旧衣服,拒绝地话刚想说出口,可看着妈妈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一个受母亲宠爱,没有任何烦恼,无忧无虑的小孩。
“……好。”
可是妈妈买了衣服还觉得不尽兴,又到百货商店买了一件昂贵的礼物,几乎是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陶妙妙彻底崩溃,故意将东西“遗忘”在家里,可是母亲却追上来,甚至还从酒店后门进来,将礼物塞给她让她去给言粟粟。
言粟粟家底殷实,她知道妈妈只是想给自己的女儿撑撑底气,至少不要让人瞧不起她罢了,可陶妙妙觉得没必要,巴结言家的人无数,言粟粟那些堆成小山的礼物都是放到专门的房间里,根本不会拆开的。
在后门的楼梯里,她与妈妈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吵,却不经意被同桌看见了。
他陪她离开了言粟粟的生日会,徒步走到商场退掉了那份昂贵的礼物,他们走的每一步沿街风景,陶妙妙至今都还记得。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陪我去?”
餐厅里,陶妙妙歪了歪脑袋,询问着她十年后的同桌。
邓川抿唇而笑,同样陷入了回忆:“因为那时候的你脸上写着需要勇气。”
十七岁的陶妙妙缺少勇气,若不是因为那天有人相伴,或许她根本走不到商场去退货,因为胆小的陶妙妙只会半路折回。
既想勇敢,也害怕勇敢,如此反复矛盾着,却变得越来越胆小了。
所幸,那天邓川陪她走到了最后,她心里依然无比感激。
尽管,几天后学校里传出了言粟粟和同桌的“绯闻”。可意外的这件事很快被言粟粟澄清了,其中的究竟其实陶妙妙并不清楚,邓川与罗十二守口如瓶,从不向任何人提起。
还是言粟粟亲口向她解释的。
言粟粟找到了她和她在天台谈了很久,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们都记得童年那段时光,并想延续下去。而陶妙妙也得知了言粟粟的一切,得知了看似完美形象背后的辛酸苦楚。
她告诉她,邓川是个很好的人。
邓川并没有因为自己恶劣行为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她的“丑陋面目”,相反他经意地解开解开了她的心结。没有对陶妙妙隐瞒这件事是因为她能看出了陶妙妙喜欢邓川。
就这样两个女孩子阴差阳错因为这件事又走到了一起。
陶妙妙也终于再次有了朋友。
有了朋友的陶妙妙变得比以前好太多了,后续零碎的小事缓慢地开始填补她缺失的勇气。
与爷爷所讲述的故事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后来他们又经过很多很多事。
陶妙妙她第一次反抗了那些穷追不舍从二中赶来欺负她的同学,第一次决定不再继续用虚幻的形象欺骗妈妈,第一次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第一次在鼓起勇气在面对不平等时反驳对方……
“还有很多很多第一次……”
“好像都是因为你。”
喝的饮料带着一点点酒精,陶妙妙有些晕头转向。
邓川起身问她要不要先回去,可陶妙妙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许走!还没说完!”
话里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
邓川无奈一笑,替她披上外套,让服务员收掉桌上的东西,下巴枕着双臂,与趴在桌上的陶妙妙平视:“好,那你继续说。”
这次她要说爷爷没有提到的,之后的事……
邓川开始学习不仅是那份地方学生报上自己得奖的照片再次出现。
而且因为陶妙妙。
她一次偶然地说起今后打算,询问邓川时,邓川却没说一个字。
陶妙妙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拼命想要补救,可是话不过脑开始胡扯,说了些“说不定有人期待你变得更好”之类的话。
她脑子一懵,怕人错意,立马补充:“比如家人什么的……不是为了你而是别人……”
意外的事,邓川似乎考虑了她的话,点点头:“好像可以试试。”
这时,邓川又笑着打断她:“可我知道就是你。”
陶妙妙被暖气吹得双颊通红,嘿嘿一笑:“我知道不只是因为我,还有爷爷。”
还有爷爷。
那个时候邓川忽然意识到,爷爷已经不再年轻了。
父母在几年内相继去世,一直都是爷爷管着他,虽然大伯每年都会给他生活费,但真正一起生活的只有爷爷。
那时候爷爷已经做不动田里的活了,而且他开始忘事了,忘记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情。
当重担压在这个少年身上时,他才猛然惊醒。
可是他已经荒废了很久,重拾那些东西实在都太难了,尽管中间有被老师误会,但一切都因为新的副校长到来而恢复原样。
高三那年,陶妙妙很少再与他有来往,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而陶妙妙在这期间也一直默默关注他的成绩,为他靠近目标而高兴。
可是与爷爷幻想不同的是——
那年邓川并没有考上大学。
第43章 .结局 ·
高考的前一个月, 陶妙妙还是从罗十二口中得知邓川没来上学的消息。罗十二告诉她,邓川的爷爷身体有点不舒服,这些天一直都在医院, 邓川去陪他了。
所幸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应该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可接连一整周, 陶妙妙都没见到邓川。后来还是罗十二提议带着她和言粟粟去了邓川家。
爷爷已经出院了, 但依旧还是有些不清醒,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总是喜欢往外跑,一个不留神可能就找不到人了。
家里没有人照顾, 邓川只能留下来, 再加上因为一大笔住院费, 邓川只能趁着爷爷睡着或是清醒一些时出去找兼职补贴。
好在最后他们几个想尽了办法, 帮助邓川联系到了国外的大伯。
听闻自己父亲情况后,大伯很快就回了国, 可也只是探望自己年迈又糊涂的父亲仅此而已,他无法带走他, 只能联系着附近的养老院。
那时候的养老院并不普及, 而大伯因为长年待在国外的缘故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邓川虽然心里有些别捏, 可即将面临高考的他只能点头答应。
陶妙妙知道那些日子对邓川来说十分煎熬。可是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可邓川不放心, 就和学校推掉了晚自习, 下午放学后就转两路公交去养老院。
糊涂时的爷爷闹着要回家, 清醒时的爷爷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什么也没说。
那会陶妙妙想虽然会耽误一点时间, 但应付高考或许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周,邓川却选择把爷爷带回家, 然后向学校请了假。
为了爷爷他跟着专业护工开始学习如何照顾爷爷,缓解病情。
罗十二几次去他家里帮忙,陶妙妙也会主动要跟上去。其实爷爷的情况只是轻微,很快就有所好转。
在家连续观察了三天的邓川终于决定重新回学校。
可是有些事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画室里,陶妙妙坐在角落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飞奔着朝校门口而去。
陶妙妙鼓起勇气劝他将爷爷暂时送到养老院,可邓川怎么也不答应,两人也因为不欢而散。
后来,后来就一直不再说话了。
她只能默默听着传闻中关于他的消息。
高考结束,罗十二决定离开宁化,喊他们来送行,这是两人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相遇。
再后来就是她去了心仪的学校,邓川滑档上了三本院校,又因为学费放弃了录取资格。
原本两人的心仪学校恰好是同一个城市,她心里期盼着两人会有机会重逢的。
陶妙妙去大学报到的那天,邓川去车站送了他。
邓川比之前瘦了许多,他说:“罗十二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了。”
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陶妙妙问他会不会后悔。
邓川摇头:“不后悔。”
当她坐上车的时候,邓川站在车外又对她说:“那天祭海时的话不要忘。”
“不要忘……”陶妙妙重复着最后三个字,嘟囔着,“我记到现在。”
邓川好笑地望着眼前的小醉鬼,无奈摇了摇头,他知道没有自己的答应陶妙妙不会继续讲,只好又问:“我说了什么。”
陶妙妙一个激灵坐起身,说话还有些含糊:“其实可以不用刻、刻意去迎合别人……”
“做好自己就好了。”
“你看现在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你看现在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祭海那天,渔民举办的各种欢庆仪式,烟花腾空,在一片欢呼中邓川是这么对陶妙妙说。
若是平日的陶妙妙决计不会和所有人一样做出欢呼雀跃的动作神情的,她一直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回她扭头去看旁人时却意外发现,确实,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从前,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陶妙妙心中瞬间释然,可是邓川的下一句却极为欠揍。
他捡起她肩膀上掉落的几根头发:“陶妙妙你是不是焦虑得快秃了。”
十年前的陶妙妙只顾着傻了眼,十年后的陶妙妙趴在邓川的背上一点也不老实,在大街上扭动得像条蛆。
她戳着邓川的背,势必要为从前的自己讨回公道:“你竟敢说我秃!”
邓川被她闹得差点站不稳,好在最后闹够了也就消停了。
他背着陶妙妙穿过人行道,在公园长椅坐下,等待着的士。陶妙妙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邓川蹲下身,与她平视,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听她。
女孩反复呢喃着的只有那几个字。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在毕业的七年后。
上了大学的陶妙妙坚定地相信相信“等到了大学就会便漂亮的”真理,她学着各种化妆打扮,穿上那些不适合自己的漂亮衣服,可也没有因此变得漂亮。陶妙妙为此十分懊恼,却不经意想起了邓川曾对她说的话。
在与她半开玩笑说“秃了”后其实还有一句。
“不用什么都要像言粟粟一样。”他一眼看穿那时的自己拙劣地模仿言粟粟,穿着小码衣服,留了长发,画了奇怪的妆容。
“适合自己就好了。”
想通了的陶妙妙不再追求像言粟粟那样白白瘦瘦长发公主裙的模样,她一狠心减了短发,将被刘海封印了许多年的额头露出,染了一个棕色的头发。不再追求穿那些漂亮精致的公主、仙女裙,换上了简单清爽的穿衣风格。
“陶妙妙真的变好看了好多!”
她的室友们惊讶于她的变化,那时陶妙妙第一次得到了关于形象上的夸奖。
她既开心又兴奋,幸运的是她的大学室友是一群很好的女孩子,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也不会孤立排挤她。
陶妙妙在鼓励下开始做了许多曾经不敢做的事,她明白自己畏缩的性格在别人看来是极为别扭讨厌的,所以拼命想要改变。
尽管,邓川并不在她身边。
好的事情也会接连而至。
在与言粟粟的一通电话中,陶妙妙得知邓川后面复读了。但中间休学了大半年来照顾家中的爷爷。
而老人家也彻底好转,再加上隔壁的邻居回了宁化,和他们家相熟,也能帮忙照顾着,邓川终于心无旁骛地去上学了。
邓川定下的目标学校并不算特别好的大学,对于自己的情况他也没有特别的把握,可成绩下来,却比他预料的还要好。
他去了更好的大学。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陶妙妙激动的怎么也睡不着。
言粟粟通过罗十二帮她要到邓川的号码,可是陶妙妙又畏缩了。
他们已经一年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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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相见时是多年后的校友会上。
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别一般,见面后他们打着招呼就像多年前一样。
三杯酒下肚后,邓川一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落在眼前的陶妙妙身上,他无奈摇头,就和今天一样——毫无长进。
因为校友会得知是在同一座城市工作的两人联系很快又多了起来。
同样在是一个雪夜,陶妙妙突然问他能不能喜欢自己。
那天又是喝了酒,她的眼睛红红的,问完马上就后悔了慌乱地打岔打岔转移话题。
邓川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同样也没有精力去搞懂,那些年他过得太苦了。
对陶妙妙他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在女孩含糊着准备找借口离开时,邓川突然叫住她。
“今天出门看到下雪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发消息的人是你。”
“这是喜欢吗?”
不懂什么是喜欢的邓川,有了想分享每一件小事的人。
三年后的雪夜,邓川蹲在她面前,他不自觉勾起唇角轻声回应着陶妙妙嘟哝的话语。
——“嗯,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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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接爷爷出院的那天是大晴天。
老爷子这次能认出孙子了,也能想起儿子已经过世的事了。
只是,他将前两天讲给邓川的故事,以及自己偶尔会糊涂的事忘了。
陶妙妙出来的时候看到爷爷正站在医院门口背着手,拉着脸,一脸严肃地教训着在他眼里“不好好上班跑来医院玩”的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