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了耸冻得通红的鼻子，笑容灿烂：“那我今天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平凡女孩的救赎故事……
第41章 .回忆 ·
和爷爷记忆中的陶妙妙确实无差别, 她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放在人群中也从来不会被人注意，唯独学校里那些小团体注意到了她。
从幼儿园开始, 陶妙妙就一直受人排挤，再加上妈妈因离婚总觉得现在的条件不如她小时候好了, 一直心怀愧疚, 拼了命的对她好，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永远将她当做一个小孩。
在妈妈的幻想中, 她的女儿应该享受着妈妈的宠爱, 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陶妙妙曾经试探着向她透露自己受到排挤的事, 只是举了一个最轻微影响的行为，母亲激动地抓着她的胳膊, 噼里啪啦地询问，流着泪自责, 甚至立马起身就要去找班主任, 给校长解决。
看到妈妈的反应后, 陶妙妙又一次做了胆小鬼，在学校的事情她再也不敢向家里说了。
这种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二的上学期。
那天妈妈提前下了班, 想着到她的学校门口接她, 却见她跟着一群人走出来。妈妈以为那些是她的朋友, 便没有出面打扰, 而是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可她却看见那些人推推嚷嚷地将女儿带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恶毒肮脏的字眼从嘴里一个个蹦出，拉扯着女儿的书包似乎要翻找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慌张地环顾四周, 抓起一根断了头的破扫帚，发了疯似的将那些欺负女儿的人赶跑了。
当天这件事就闹到了学校的校长室里，虽然老师一再保证一定会好好教育那些孩子，可是妈妈依旧不放心，和厂里请了几天假，就专门在学校陪她。
当班主任得知这件事后也表示很为难，但碍于学校面子，只好同意，在她妈妈陪同来学习的前一天，班里甚至开了班会，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要求全班同学“务必”要友善地对待陶妙妙同学。
陶妙妙坐在教室后，听着班主任一口一个“陶妙妙同学”，依旧下面学生唏嘘的声音，奇怪的眼光眼光接二连三向她投来，她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忍一下就好了。
不要再让妈妈费心了……
陶妙妙安慰自己。
妈妈连续三天与她一同上学，看到女孩和周边同学“友善”的相处之后，终于放下心。
可妈妈一走，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以前更加糟糕。
平日那些没有任何交流的同学也开始奚落嘲讽她，甚至学着她妈妈唤她的口吻，阴阳怪气地叫着“我家妙妙”“我家宝贝”，引得周围的人哄笑一团。
甚至还有人学起她母亲因长年工作劳累，微微弓着背走路的模样。
陶妙妙忍无可忍，第一次将桌上的铅笔袋扔到对方的脸上，将人砸出了鼻血。妈妈接了学校的电话就匆忙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厂里那件破旧的沾满白色碎绒的防尘围裙。
等妈妈到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等班主任开口，她就扑倒妈妈怀里，哭着喊道：
“妈，我不上学了，我不要上学了！”
妈妈也只是以为她在学校和同学闹了小矛盾，苦口婆心劝她，可是陶妙妙就是犟着脾气不肯去。
在家待了小半月后，妈妈替她办了转学手续，和她谈话时眼泪不止。妈妈从来不会打骂她，但是她有自己的方式。
妈妈只会不停地自责，让她根本无力招架。
最终陶妙妙还是答应了。
她转到了三中，在讲台上被班主任介绍时，她又听到底下一片唏嘘。
“我还以为转校生会是个美女呢……”
“谁知道又黑又胖……”
陶妙妙想，这次的学校一定还是一样的。
班主任给她找位置，一边低头翻名单，一边道：“就让她先坐邓川旁边吧。”
“邓川？”
“邓川！听到没！”
底下哄笑：“老师，邓川和罗十二那小子出去打游戏了！”
班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半点没有想把他们揪回来的意思，他早就习以为常。
就这样陶妙妙被安排在了教室角落，听着周围的讨论声，她悲哀地发现新同桌似乎算是班里的……刺头。
她默默祈祷着希望能少受点欺负。
同桌是在第三天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后才来的，正巧在后门遇上了准备回办公室的班主任，班主任将他臭骂一顿，声音很快吸引了陶妙妙的注意。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走廊，只见一个高个寸头的男生一脸懒散地插着口袋听着班主任挨训。
班主任骂了一半突然没兴致，又和他说：“班里多了一个转校生，就你边上没人，我就排那了，别欺负人家了。”
邓川笑道：“翁老头，你什么时候看我欺负人了……”
班主任气得拿教鞭杵他，邓川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在这期间，似乎察觉了一道目光，他突然扭头朝那人的方向望去。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陶妙妙心里咯噔一声，慌乱地瞥开瞥开视线。
预备铃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陶妙妙低着脑袋，企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些天她已经从周围的人谈论中打听到了关于他同桌的传闻。
说他同桌邓川是三中出了名的恶霸，跟着道上混，三中每回打架必定有他，还打伤了很多人，可那些人愣是不敢找他麻烦……
平日不是睡觉就是逃课，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
陶妙妙听出一身冷汗，虽然从前接触的那些人也有这种类型，可是听起来并没有同桌这么“厉害”，她很清楚这类人很喜欢给“新人”下马威。
就在她战战兢兢想着等会儿到底该怎么办时。
同桌一个跨步坐在位置上，说了句：“陶妙妙是吧。”
语气散漫嚣张。
她身子一抖，慌乱点头，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
“邓川。”
“啊？”
“我说我叫邓川。”
说完他从抽屉了搬出一摞崭新的教材放在桌上，然后倒头就睡。
“……”
陶妙妙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隔壁组一个刺猬头男生笑嘻嘻地朝她挥了挥手，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压低了声告诉她：“川哥他补觉呢——”
“习惯就好——”
-
新同桌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其实大多数时候，同桌他根本就不在教室，来了也只是睡觉。
小半学期过去，陶妙妙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倒是那个经常和同桌一起的刺猬头有的没的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
关于同桌的事，陶妙妙多数都是从周围的议论中听来的。
比如“川哥最近又和六中人打架”“昨天隔壁班和高三争地盘，川哥也去了。”“川哥过去了，那孙子直接带着人就跑……”诸如此类的话。
这么一来陶妙妙更加相信同桌是个不好惹的人，现在没有那她“开刀”，纯属是因为现在还没功夫。
一想到这里陶妙妙心里就泄了气，努力想着解决办法。
直到某天班里有一个和她差不多情况经常被欺负的同学主动和她搭话，对方的语气里颇有些羡慕：“你能和川哥同桌实在太好了。”
陶妙妙只觉得奇怪。
对方却说，她的同桌虽然名声好像是不太好，但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周边不敢有人走过来，这样一来只要规规矩矩待在原地就不会有人过来故意找茬。
而且邓川这人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其实细想起来从来没有在班里欺负过哪个人过。对方又半开玩笑着说：“要是我的话早就抱紧川哥大腿了。”
陶妙妙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抱大腿，才不会被欺负吗？陶妙妙细想着好像确实，当初转班来的那天下面几个同学看着似乎并不像很好相处的模样，她以为自己又要陷入以前那种生活时，可得知她坐在邓川边上后，就没人来明面找她麻烦了。
只是默默地体现在各种班级琐事，比如那些他们最不想干的擦黑板丢垃圾……总会有人丢给她，但对于陶妙妙来说已经比以前的处境好上太多了。
这个大腿应该抱。
可是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很快事情就有了转机，学校给他们班换了一个新的老师。
原来的老师们大多对邓川的本性了如指掌，也懒得多费时间去管束他。可新老师偏偏和他过不去，铁了心想要治他。
不知道同桌在几次没交作业被叫到办公室后，陶妙妙终于鼓起勇气：“那个……”
同桌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他。
陶妙妙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着：“你、你要我帮你写、写作业吗……”
邓川沉默了一会，将崭新的作业本全堆给她了。
“谢谢。”
这句“谢谢”来得如此极为突然。
陶妙妙怎么也没料想到，但如此一来陶妙妙心就安稳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如愿以偿地将在班里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是某天，因为作业问题他们被叫去了办公室。
当后来的陶妙妙回想起这时的自己时，对自己评价是“别扭”“不讨喜”。
少年时期的陶妙妙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她自卑到骨子里，不喜欢被别人注视，更不喜欢被人大声地喊出喊出名字。
回想起来，这分明是一件小事，可对她来说却是极为难堪。
同时，后来的陶妙妙又能理解少年的陶妙妙。
——她太胆小了。
察觉到班里的人纷纷回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或许旁人心里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可对她来说却如同冷刀子。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自己幻想的那么重要，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过了明天压根不会有人记住这件事。
可是、可是真的不行啊……
她在心里拼命呐喊，脚下却挪不动半步。
这时同桌发现了她的异样，她深知自己这种性格只会让人更加讨厌，可同桌只是安静地望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那群看热闹的同学，一脚踹开椅子，发出巨大声响，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看什么看？写自己作业去！”
陶妙妙诧异抬头，根本没反应，紧接着就被同桌拽出了教室。
站在办公室门口，同桌只是说了句：“你等会儿别说话。”
明明是因为她的问题，可面对老师的指责，他却一脸无所谓地“承认”：是我逼她帮我写作业的。
邓川是个刺头老师早就知道，反观陶妙妙文文静静的，老师很快相信了这些话，让陶妙妙先回去，并和她说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同桌。
陶妙妙心里害怕，不敢走，可同桌却看着她然后扬了扬下巴让她先走。
她只能先离开。
除了办公室的门，拐角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陶妙妙抬头，这才发现是那个刺猬头。
似乎是叫……罗十二来着。
看着她惊慌的模样，罗十二还以为她因为是好学生怕在老师面前留下不好影响所以才这样。
他拍了拍她的肩，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好了，我川哥铁定一个字都不会提到你，川哥这人最讲义气了。”
第42章 .回忆2 ·
从办公室回来的同桌没有半点异样, 陶妙妙好奇地盯着他，反倒被人先发现了。
她仓促低头，同桌好脾气地解释：“对我来说家常便饭, 习惯了。”
陶妙妙突然发现，他们口中的校霸同桌好像和传闻中的根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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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后来他们的相处也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们依旧很久才会说上一句话。
在一段时间, 因为罗十二有事，同桌放学走得晚，每回都能碰上倒垃圾回来的她。
班里的垃圾桶是轮流值日的，这么一来邓川很快发现了异样。
可当他询问时, 陶妙妙有可耻的逃避逃避, 她尴尬地说：“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任谁来看都知道她肯定是受到人家的欺负, 将活丢给了她。
对同桌脾气稍有了解的陶妙妙, 心里惴惴不安，她知道同桌似乎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畏缩的性格, 罗十二之前遇事认怂后，同桌在帮他出气之前还教训他几句。
陶妙妙以为他会说些什么, 可是那人只是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直到第二天班会, 睡了一整天的同桌突然挺直了腰板坐起来, 班主任说一句他便接一句，兜兜转转很快将话题转到了教室卫生, 三两句话就让班主任罚了前几天值日表上的学生们。
她与他道谢, 可是同桌只是说嫌教室太脏了而已, 没有提到任何一句关于昨天的事。
班里的同学也只是以为邓川这尊大佛心血来潮, 压根就没人怀疑到陶妙妙的身上, 只能自认倒霉。
陶妙妙的心里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很多时候她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地看向同桌, 她总能第一眼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可是陶妙妙不敢说，只能默默将这件事藏在心底，仿若无事人一样。
虽然自己不可能和邓川有什么，但是至少也没有其他女孩子。
但幻想总是会被打破。
那天言粟粟亲自来了他们班，将生日邀请函给了同桌。转校前，她一直都知道童年这位玩伴的存在，可是她不敢去。
言粟粟太完美了，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透过窗户，她羡慕地望着言粟粟，得体大方的模样，很难让人不喜欢，反观自己……
他们站在一起其实很般配。
可是，那个自卑的陶妙妙在对方面前心里没有任何酸涩，只剩下羡慕，因为她明白她们的差距实在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