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傅如歌倒是乐了,原来这原身也是知道自己作恶多端积怨不少,这才给自己找了个保镖。
只可惜心肠已坏,就算找十个保镖日夜围着,也架不住阎王索命。
“药上好了,少爷将您的吃食都打落了,奴婢再去取一些来吧?”
傅如歌掩嘴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先睡一觉。”
只是刚睡几分钟,便响起几声短促的敲门声。
她是一个十分浅眠的人,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来,撑着手肘起身往门口处看了看。
“谁啊?”
门外并无分回答,珠儿也已经不在房内,只得自己掀开被子走下床。
打开门一看,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
莫非是自己睡懵听岔了?
正准备关上门继续睡时,视线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地上竟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傅如歌弯腰捡起药瓶,却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张条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姐姐,对不起】
底下还画了个哭脸的小花猫。
傅如歌无奈地勾了勾唇,傅绍这孩子虽然顽皮,倒也并非无可救药。
她走出廊外想看看傅绍还在不在,往楼下花园一瞧,却看见几个小厮正将今日退回来的糕点装入篮筐,再盖上布条抬上推车准备运出去。
珠儿从楼梯处上来,见傅如歌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前,赶紧将手中助眠的香炉放回里屋,再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
“走廊风大,掌柜的可别冷着了。”
傅如歌朝她感谢一笑,又朝楼下好奇的看了几眼。
“他们这是准备拉去丢掉吧,还是你们古代好啊,都不用垃圾分类。”
珠儿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怪异。
傅如歌见半晌没听到回应,扭头问她:“怎么了,不是吗?”
珠儿咬唇顿了片刻,小幅度摇了摇头,“不是丢掉,而是——卖出去。”
“卖出去?卖出去当猪饲料吗?”
傅如歌歪头想了想,猪可以吃发霉的食物吗?
猪饲料是怎么做成的来着?
珠儿依旧摇头,踌躇地张口几回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神色怪异,傅如歌拧眉想了片刻,一脸不可置信问,“别告诉我都这样了还卖给人吃?”
连声调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度。
珠儿总算不再摇头,“掌柜的您不记得啦,这些都是卖给济世堂的。”
“济世堂?”
与此同时,悄声藏于门外暗处的黑影也终于听到了有用的信息。
济世堂是什么地方?
傅如歌赶紧在脑海中搜寻原身的记忆。
济世堂位于城南,是一间三层楼的铺子,号称救济穷苦广施恩德,每日会在初一,初十,二十,这三个日子广开善堂,或施粥,或派发糕点馒头等物。
可实际上,济世堂却在暗地里采买过期发霉食物,再经过特殊加工后免费派送出去,以博善名。
五香斋从前的过期食物都由柏叔全权处理,经得原身同意后,便暗中跟济世堂做起了这等见不得光的交易。
腐败食物本就吃不得,何况里面还添加了一些未知毒性的药物,那些经过加工的糕点看似美味,实际上却在一点点消耗五脏六腑的精气,多吃无益,长吃保不齐还会一夜暴毙,连死因都查不出来。
傅如歌始终皱紧眉头,胸中的熊熊怒火逐渐攀升。
见那些糕点马上就要被装车运走,她伸长脖子探出个脑袋,朝楼下大吼:“把这些糕点封存进柴房,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底下的小厮原本正在安静的搬运食材,冷不丁的从上空冒出一句话,吓得他们一个直哆嗦。
暗处的影子略有疑惑,却也不敢逗留,悄无声息的下楼,正欲返回房中,不料却碰上从旁边柴房出来的两个小厮。
小厮见是他,连忙问道:“见寒,你说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叫我们将东西搬来柴房了?”
见寒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不知道”说完便径直走回自己的房内,关上大门。
另一个小厮见他吃瘪,不由嗤笑,“你问错人了吧,他一向不爱说话,问他也没用。”
“我这不是看他颇受掌柜的重视嘛。”
“行了行了,赶紧搬吧。”
直至入夜,后院灯火具灭,众人安睡,见寒才推开房门悄声走了出来。
街道漆黑一片,他拐入醉仙楼的后门,行至二楼一扇紧闭的雕花房门前,抬手轻叩三下,不必等里面的人有所应答,便推门而入,半跪在散发着墨香的书房地砖上,恭敬答道:“殿下,他们暂停交易了。”
书房内点着檀香,紫檀木桌上的瓷瓶插着时鲜花朵,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墨画,一应摆设看着是精心布置过的居所,却又处处透着闲散随性,可见主人诗情画意之心。
书桌上首的男子身着云纹青衣,正是傅如歌看到的那位临窗少年郎裴景旭。
当今庆帝膝下育有五子一女,裴景旭排行最末,母妃仅为宫婢身份,生下他后便难产而亡。
裴景旭一直养在郊外行宫,直至成年才由皇太后亲下懿旨,接回贺京。
在臣民眼中,他对朝政大事不甚关心,成日只钻研于市井生意,除却这间城东第一大酒楼醉仙楼,还有不下十余间店铺分布在贺京城中。
大庆朝律法规定,在朝官员不得从商,许是因为生母不得圣心,即便他被人尊称为六殿下,却也在朝堂中没有一官半职。
皇太后怜悯这个最小的孙儿,本欲向皇帝讨个一官半职,却被他拦住了,只说自己生在民间,也该长在民间。
如此退让内敛,反倒让皇太后对他更为怜爱。
裴景旭的身旁还抱剑站着一位少年,名唤子风,长得与见寒有八分相似,另外那不同的两分,便是眉眼处稍显活泼,丝毫没有见寒的冷漠。
听见见寒的汇报,裴景旭并未开口,微弯着腰专注着手中的毛笔,挥毫动作行云流水。
子风见此,替他问道:“这是为何?价钱没谈拢?”
“我也不明白,是傅如歌下令将那批糕点先收起来,而且,她近日的行为很是反常。”
一听这话子风倒是来了兴趣,“怎么说?”
见寒欲言又止,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如此磨蹭可把子风急坏了,“你个闷葫芦,倒是说她怎么奇怪啊。”
见寒挠挠头,“她……我说不上来,总之跟半月前的性子完全不同。”
子风不在意地挥挥手。
“切,这算什么不同,姑娘家的性格本就善变,昨儿个溢香楼的姐姐还叫我好郎君,见我掏不出钱了,还不是立刻便要掐死我。”
见寒:“.....”
裴景旭勾了勾唇,但笑不语,意犹未尽地放下毛笔,面露满意。
子风见他收笔,连忙凑过去看,“殿下可是又写了什么绝妙诗句?”
哪知低头一瞧,写的却是:今日优惠,酒水削价。
子风:“……”
他是怎么做到写个广告的气势跟写什么千古绝句似的?
裴景旭挑起一方帕子,仔细擦拭掉手中沾染的墨,才开始询问正事。
“济世堂那边有什么动静?”
“明日就是初九,按照以往来看,他们会在明日对低价收回来的食物进行加工,以待后日派发,五香斋这个供货源却拒绝了交易,想必他们肯定很着急。”
见寒想了想,继续道:“傅如歌这做派,不知道是否已经知晓有人在查她,才故意演这一出,殿下,此事您怎么看?”
济世堂如此光明正大的在天子脚下作恶多端,背后必定有人撑腰,可他们查访多日却未有结果。
机缘巧合下得知五香斋是济世堂的固定供货源,所以才让见寒假扮奴隶,混进五香斋。
他们筹谋多日的计划,是要趁五香斋运送过期食物给济世堂时,当场人赃并获。
皆是东窗事发,必定能惊动那背后之人。
回想起傅如歌昨日的做派,裴景旭沉思片刻,眉眼微舒。
他改变主意了。
男人清润的面容显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淡笑,端着茶盏轻抿了两口,慢悠悠道:“暂时静观其变,暗中留意五香斋的一举一动。”
“是。”见寒恭敬点头,站起身行至门外准备离开时,裴景旭又忽然开口,“莫要低估傅如歌。”
男人薄唇微勾,若有所指,“她不容小觑。”
第3章 听听墙角
第二日清早,傅如歌穿戴整齐打开房门,面色凝重地对珠儿道:“带我去食材仓库。”
珠儿从她的表情中悟到了风暴将至的意味,连忙应是,“请随奴婢来。”
食材仓库在后院的东侧,一打开仓门,便有一阵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味道中夹杂着变味的甜,还有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馊味。
傅如歌捂着绣帕屏住呼吸,忍着作呕的欲望打开每一种食材进行检查。
面粉粗糙结块,当中夹着各种不明物体的黑点杂质,糖块上面沾满了飞蝇和虫子,花生米和各类坚果的包装袋也被老鼠啃出了无数的洞口。
她捧了一把果仁放在手心闻了闻,便再也忍不了,飞奔到门外蹲着,连声干呕。
珠儿一惊,连忙上前搀扶着她,“掌柜的您没事吧?”
傅如歌没空抬头,只是无言地摆了摆手,在心里好一阵骂娘后才慢慢直起腰。
鼻腔仿佛还萦绕着那股子作呕的味道,她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食材都是我亲自进的吗?”
珠儿摇摇头,“食材仓从前是您在管,后来柏管事说有更便宜的进货渠道,您便全权交由他他负责了。”
傅如歌舒了口气,心中已有了个大打算,走到厅中,望着一众闲来无事正挥着扫把的小厮,沉声吩咐道:“你们都给我过来。”
不稍片刻,斋里上下进进出出好一阵忙碌。
柏叔正在后厨查看糕点,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却见小厮们正在搬运食材。
柏叔叫住一个人询问缘由,那人却也满脸不解,“是掌柜的吩咐的,说将食材仓的东西全部都搬去大门口。”
柏叔顿时一惊,忙不迭地的走到大门口。
只见门外四周已经站满了人,对着地上那堆食材指指点点。
不仅有原料仓的食材,还有他们准备拿去贱卖的退货糕点。
柏叔呆呆地望着这堆根本不能见光的东西,脑子都无法转圜过来。
见那堆成小山的食材旁边还站了三个手持火把的小厮,他的心中猛地一颤,一种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回过神,哆嗦着声音问道:“掌柜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他向来自诩五香斋当家人,平日里看似称呼傅如歌为小姐以示亲切,实则是不愿自己觊觎已久的掌柜名头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今日倒是难得听他叫上一回“掌柜的”,可见心中已然被傅如歌接二连三的操作给搅和的方寸大乱了。
傅如歌并未回答他,伸手让小厮将火把递过来。
少女挺直腰背站在台阶之上,三千发丝尽数盘起,露出一张神情肃穆的面容。
偶尔的微风吹乱了她鬓角垂落碎发,却遮掩不住她眼底的凛然。
周遭的人群全都变得安静,目光不错的盯着她。
焰火光芒闪耀,那飘摆的火苗仿佛是吞噬一切的巨龙,恰巧傅如歌今日穿了一身赭红色的云纹缎裳,衣裙鲜艳夺目,仿佛与那火把融为一体。
焚烧食材的是火把,也是她。
“诸位,我斋这些日子的食品问题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从前的错误我斋都会全力承担,从今往后,五香斋对于任何不新鲜食材的态度,是绝不留存!”
手臂微扬,火把自她的手中抛出一个弧度,坠落在那堆食物上,火红的烈焰顿时燃起,浓烟滚滚,好似辣日骄阳。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有些人只是来看看热闹,毕竟谁也不舍得把自己店铺里的东西就这样给烧了,可当那火把真的抛出去时,他们便再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只有柏叔,气晕了过去。
一连几日,贺京街头都在流传着五香斋这场声势浩大的焚烧之事,有赞许傅如歌魄力敢当的,也有没亲眼所见,故而鄙夷她作秀博风头的,总之无论谁人路过五香斋,都会下意识的往里看上一眼。
只不过就算将食材烧光证明了五香斋痛改前非的决心,这几天前来买糕点的顾客仍然寥寥无几。
傅如歌倒也不着急,名声可不是一天就能挣回来的,况且这斋里的点心款式十年如一日,怕是大家也吃腻味了,如果适时推出一些新品,再加点打折促销的手段,想必能有所成。
正当她拟定好了新品,要去账房取钱买原料时,却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账房先生程华望着傅如歌的脸色,战战兢兢道:“因为柏管事有取钱的权利,他说要支走去买食材,所以我就给他了。”
傅如歌当即面色一沉,“可我并没有让他去买。”
她立刻命人到处寻找,却再不见柏叔的身影。
与此同时,珠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掌柜的不好了,大家听说了柏管事卷款的事情,现下全都围在厅里,要你给他们发放月钱。”
傅如歌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不死心的再问,“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程华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如歌无奈扶额,暗中召唤系统。
【我可以用生命值换点银钱出来吗?】
【系统:?我又不是提款机】
【哦.....】
看来也有生命值没办法解决的事情,那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伸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支碧绿玉簪递给程华,“这是先生的月钱,约莫是够的,若是不够,再来我这里取。”
说罢又让珠儿去她房中取来所有金银首饰,去当铺换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