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金银虽然是原身攒下来的,可要不是她纵容柏叔,也不至于有今日的祸事。
等候在厅中的众人早已不耐烦,你一句我一嘴,说话声音之大都快把这屋顶掀了,可等傅如歌现身时,他们又立刻闭上了嘴巴,显露畏惧的神色。
傅如歌微微挑眉,看来以严厉治下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她不用费劲整一番说辞,只几个眼神过去,便可让众人不敢喧哗。
其实不消他们说要请辞,自己也是不打算再留这么多人的。
程华计算银钱,珠儿负责发放,厅中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而对面的仙楼因为今日削价特惠,来往客人是平时的几倍之多。
李富贵望着连只苍蝇都不光顾的五香斋,他面露得意,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珠儿眼见那抹胖墩似的庞大身影,连忙对傅如歌道:“掌柜的,对面醉仙楼的掌柜过来了。”
对面?
她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那日恍如幻影的临窗美男,连忙回头一瞧,却是个身材矮胖头发稀疏的男子。
李富贵面露垂涎地盯着傅如歌的脸,“几日不见,如歌姑娘还是这么漂亮啊,你这五香斋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可惜啊,可我醉仙楼就不同了,生意是如日中天的红火,不如我们两家合为一家,你入了我的门,五香斋交给我来操心,你只管吃香喝辣,再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如何。”
傅如歌垂眸冷笑了两声,不是那临窗美男就算了,不想却是个脸皮比墙厚还打她斋楼主意的狗男人。
“这苍蝇怎么嗡嗡叫啊,珠儿快来拍拍,尤其将那些长得丑兮兮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苍蝇给我狠狠拍出去。”
“是!”珠儿早就看李富贵不顺眼,连忙拿起扫帚使劲拍打着他的脚下。
“你你你!!你们干什么!”
李富贵呼痛躲避,逃到门外蹬鼻子大骂,“好你个傅如歌,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这破斋楼还能撑多久,到时候别说妾室,就算你求我让你做外室都别想!”
还不等珠儿追打出去,便见她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手中各自端着一盘水,满满当当地朝李富贵身上泼去。
“哗啦”一声——
李富贵当场愣住。
观桃望着他狼狈的模样,气哼哼地插着腰怒骂,“就凭你还敢肖想我们掌柜,做你的大梦去吧!”
李富贵见路人指指点点地看着他,顿时一阵气急败坏,赶忙钻回了醉仙楼。
倒是傅如歌十分意外,她以为这斋里也就珠儿会帮自己说话了,眼前这两个又是何人?
观术感受到她在打量他们,连忙放下水盆,拽了拽观桃的衣袖。
观桃一回头便看见傅如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中升起惊惧,盆儿也不敢放下就跟观术双双跪到傅如歌面前。
傅如歌赶紧将他二人搀扶起来,一问才知这是一对亲兄妹,早年流落贺京,被傅如歌带回斋里。
傅如歌取了月钱和遣散费发到他们手中,可他们却摇头不接。
“掌柜的,您对我二人有恩,我们愿意留下,再者我们本就住在斋里,衣食不缺,以后也不需要那么多银钱,还请掌柜的莫要赶我们走。”
这话倒是让她意外了,原身竟还能对人有恩。
她莞尔一笑,依旧将银钱发给他们。
“这些是赏你们的泼水之功,不是遣散费。”
这话便是同意他们留下了?
二人对视,当即欣喜不已。
【系统:生命值+100】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傅如歌一跳。
嗯?什么?这也算好事?
【系统:原身收留兄妹二人,是当牛马使唤,从未给过分毫银钱】
【....靠,果真奸商】
又得了生命值,傅如歌正高兴琢磨着要兑换什么之时,珠儿却慌慌张张从后院跑了出来,焦急呼喊:
“掌柜的不好啦,少爷将柴房点着啦。”
第4章 灰衣人
傅如歌猛地一惊,赶紧往后院跑去,直到看见傅绍一点事没有的站在柴房外,才气喘吁吁地松了口气。
可一瞧这浓烟滚滚的柴房,又赶紧招呼众人泼水救火,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火彻底扑灭。
傅绍心知自己犯错,正垂着个脑袋一声不吭的站在角落里。
傅如歌见他浑身湿透,连头发上都是水珠,如今虽说暑热,可在古代即便是一场小感冒也能要了人命去。
“观术,先把少爷带回去换身衣服。”
观术点头应是,正要将傅绍带走。
傅绍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急忙跑到傅如歌面前,湿漉漉的双臂抱着她的腿,仰着脑袋,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傅如歌不悦蹙眉,伸手推开他,“站好。”
傅绍连忙将双脚并拢,乖巧站定。
“你以为每次做错事,光道歉一句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了,等会我去寻你,你再给我好好解释,为什么要烧了这柴房。”
“可是——”
他还想再辩解几句。
傅如歌冷漠打断,“没有可是,你不听我的话?”
傅绍连忙摇头,“听听听,小绍最听姐姐的话了,我立刻回去。”
说罢便小跑着往自己房中奔去,速度之快连观术都险些追不上。
傅如歌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她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是个妙龄单身狗,如今却是当姐又当妈。
她低头看了看被灰沾污的衣衫,也打算回房换一件时,一阵风吹过,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怪味。
身旁的珠儿显然也闻到了这个味道,与傅如歌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默契地看向柴房。
柴房的墙面被烧成漆黑,傅如歌边往里走,边嗅嗅鼻子,直到停在墙角一光滑处。
她弯腰蹲下,往墙上摸了摸。
指腹除了摸到灰,还有一股油滑,她沉思片刻,脸上忽然一变——“有人趁小绍放火烧柴房时,帮了他一把。”
“什么?!”珠儿顿时惊呼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捂紧嘴巴,四下扫了几眼,才谨慎问道:
“掌柜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烧了咱们斋?”
傅如歌点点头,指腹轻捻,“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煤油,可我闻着味道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同,感觉臭臭的,却又有点香,虽然这个形容有点矛盾,但它确实如此,倒让我困惑了。”
本以为珠儿听了自己的话会一头雾水,却不想她只是愣了几秒,便急急道:“我摸过济世堂包点心的纸,那纸上沾着点心里渗出来的油,跟这墙上的似乎是一样的。”
傅如歌闻言,垂眸冷笑。
“看来济世堂是打算给我这个胆敢违约的人一点教训。”
那日火烧食材如此轰动,济世堂的人不会不知晓,柏叔已经不见了,她又做出那番做派,显然是要跟济世堂划清界限。
她骤然违约结束合作,在济世堂的眼里,便是从一个同一条船上的人变成了握有他们把柄的威胁者。
想必这油是提炼出来的劣质油,初时闻着是香,可经过高温燃烧却会散发出一股臭味,这油不仅能掩盖腐烂食材的味道,还有很强的助燃效果。
要不是火势发现的早,只怕整个后院都会被烧掉,五香斋已在困难关头,楼房再给烧没了,不用济世堂的人动手,也会以破产告终。
珠儿望着这被烧得漆黑不堪的柴房,心里惶恐不安,“那该如何是好,奴婢听说济世堂背景深厚,就算咱们报官也没人敢受理吧?”
这大庆朝虽是权贵之尊,当今皇帝却是一个人人称赞的清廉明君,并大力奉行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严明律法。
傅如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纵然济世堂权势滔天,只要咱们找到证据,一定能将它掀个底朝天。”
她虽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双眸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一如破晓之光。
珠儿顿时受到鼓舞,点头附和道:“只要掌柜的您说可以,咱们就一定能够做到。”
柴房的破烂窗户外——
子风收回目光,纳闷的望向身边的裴景旭,声音不自觉拔高。
“殿下,你见着人家后院起火,巴巴的跑来相助把纵火之人打晕,却又不现身让那小娘子对您表示一下感激之情,而是在这听墙角,是为何意啊?”
“我也想知道,二位闯入我这后院,是为何意。”
不知何时傅如歌已经从角落里走到了窗边,抬眸看出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本以为是什么偷盗宵小在这里鬼鬼祟祟,不想竟是那位临窗美男。
珠儿眯着眼困惑端详着二人,待看清之后,猛地倒吸一口气,连忙轻拽傅如歌的衣角,“掌柜的,这是当今旭王殿下!!”
贺京众人皆知,醉仙楼真正的主人是裴景旭,只是听闻他鲜少露面,珠儿见过他唯一的一回,还是当初醉仙楼开张剪彩之时。
傅如歌的眼中闪过诧色,顿了几秒,平静行礼,“原来是旭王殿下,殿下万安。”
“傅姑娘请起。”
傅如歌淡淡一笑,眼中隐有嘲意,“殿下这偷窥的做派着实熟练,想必往日没少做吧。”
裴景旭:“....”
他扭头剐了子风一眼。
子风呵呵笑了两声企图缓和气氛,只可惜并未起得什么好效果,便默默垂着脑袋假装不存在。
裴景旭整了整衣袖,换上惯有的温润面容,“傅姑娘莫恼,本王此番冒昧前来,其实是要跟你谈一桩合作。”
“与光明磊落之人合作自然无碍,若与那专行窥探之事的人合作,我可没这个胆量。”
裴景旭笑容不减,只当没听到她话里的嘲讽,“姑娘若无胆量,那方才豪言壮志说要掀了济世堂的人又是谁?”
傅如歌皱了皱眉,“殿下是济世堂的人?”
言语中多了些许警惕。
裴景旭摇摇头,将手中的白玉折扇换了个方向,往下指了指他的脚边。
“这些才是。”
傅如歌:?
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却发现这窗沿太高她看不见底下,垫了几下脚尖仍是无果,便带着珠儿走出柴房绕到后面,这才发现裴景旭和子风的脚下晕着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
傅如歌:“他们就是纵火之人?”
裴景旭淡淡颔首,“若非本王赶到,恐怕眼前这五香斋已成灰烟。”
那两人的身旁还放着一个油桶,珠儿上前掀开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些许轻捻,确定后才返至傅如歌身边,“跟咱们在柴房摸到的油是一样的。”
傅如歌恍然大悟,收起方才的警惕神色,对裴景旭感激道:“如此真是多谢殿下了,只是不知殿下要与我合作什么?”
“姑娘既知道我是旭王,那自然也知道,我的手中并未任何权利,不过是个喜好风雅的文弱书生,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济世堂为祸贺京,当真是心痛。”
他背剪双手,抬头望着上空,一副心怀苍生的模样。
傅如歌不由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俊容清逸,衣衫洁白无尘,浑身上下唯一一个稍微有点杀伤力的东西竟是那把纸扇子。
可扇子除了能拍死蚊子外好像就没什么作用了,如此倒真像是个手无权利的柔弱美男,想必无他身后那位憨傻却健壮的侍卫帮衬,也是打不晕这地上二人的。
不知已成憨傻的子风正在暗地偷笑。
殿下竟说自己是文弱书生?
这信手拈来的瞎话倒是日渐长进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徒手劈晕这地上二人的。
“那殿下且说说吧,如何合作。”
“我要五香斋与济世堂交易的往来账本。”
傅如歌微微挑眉,此人倒真是有备而来,一张口便要拿证据。
只可惜——
“不瞒殿下,其实账本我也曾寻找过,可翻遍整个五香斋也找不到,想必是被我那管事柏平给携带潜逃了,如今我已报官,若他有了下落,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裴景旭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的脸颊,神情不若撒谎。
“如此,我便静候佳音。”
傅如歌点头应是,半屈膝行礼,“我这后院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就不送殿下了。”
裴景旭执扇往手心敲了两下,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还是子风喊了他几声才回过神。
“殿下,你莫不是看人家小娘子长得漂亮,不舍得人走了吧。”
裴景旭莞尔,双袖一挥,抓着扇子朝他脑袋一敲。
“你今日的话着实多。”
子风吃痛后退,又望了望地上,“殿下,这两个人如何处理?”
男人垂眸一瞥,原本还谈笑风生的神色忽然变得凛冽,眼中散发着幽深的光芒,薄唇轻启:“杀了。”
任谁也想不到,如此风轻云淡的杀伐果决,竟是当朝最具和善贤名的旭王有的做派。
第5章 “你给我出去,我不要……
“你给我出去,我不要换衣服,不要洗澡,给我走!!!”
傅如歌刚入房内,迎面便飞来一个枕头,若非她躲闪迅速,只怕是啪一声就往她脸上砸来,见着傅绍撒泼的模样,她的面色立时有些难看。
原本傅绍还打算再扔一个枕头的,冷不丁的瞧见她站在门口,手上下意识地一抖,枕头便掉了下来。
观术见她终于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却又怕因为没给少爷换好衣服而被责罚,一时之间显得有些踌躇。
傅如歌见他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便道,“观术,你先回去把自己这身湿衣服换了。”
方才救火时他最是卖力,一左一右两只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水桶也不曾喊累,是个忠实本分的。
观术回头看了眼傅绍,犹豫地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