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装,怎么见得到你。”傅如歌自知硬来不行,直接卖起了可怜,“你如今是九五之尊,我若要见你,必得使些特殊手段了”。
裴景旭微微蹙眉,发出警告,“以后不许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傅如歌连忙点头,见他松开了自己,还以为他要起身了,不想他竟侧身躺了下来,还将她拥着,迎面而卧。
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傅如歌不由倒抽一口气,挣扎着要起来,男人却横臂在腰,将她死死禁锢,“别动,朕批阅奏折多日,十分疲累。”
傅如歌便不敢动了,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听话,扁着嘴不满,“若是累就该回你的龙床去睡,我这三寸木板可承受不起。”
“放心,若床塌了我必垫着你。”
“....”
室内安静了下来,窗外却是人声鼎沸,今夜恰巧是花灯节,城中熙熙攘攘全是举着花灯游街之人,场面十分热闹。
傅如歌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想到铺子外头遍布的暗卫,轻声问道:“你早知我回了贺京,是吗?”
“嗯。”男人哑声应了句。
事实上,她们一离开春宁州他便收到了消息,他知道拦不住,所幸一路背后护送,否则当时那般严峻的形势,她压根入不了城。
裴景旭见她没了下文,动了动身,又将她拥紧几分,大手还状似惩罚的捏了捏她的腰身,“今日为何装晕,嗯?”
捏的力道虽不重,可傅如歌是个怕痒的,当下扭着身子抵抗,“我...我是因为担心小枝。”
她双手并用才抓住了他在被下作乱的手,“白日我在那队伍中没看到小枝,一时情急这才...”
她说罢便一头窝进他怀里,男人的身上始终蕴着一股清雅墨香,十分好闻。
裴景旭勾了勾唇,对她这般聪明又乖巧的求饶十分受用,“巍王的处置朝中还未有定论,她如今还是蓉嘉郡主,只能暂且押着。”
“暂且是多久?”
“我答应你,不会让她有事。”
得他一句承诺,傅如歌才算放心下来。
又想起这些天街头巷尾相传一事,当即扭动身子意欲离开,“如今外头都在传文家即将出一位皇后,我倒忘了恭喜你。”
裴景旭也不管她扭动挣扎,一只手便将她捞了回来,贴着她的耳垂沉声道:“莫要乱想,不过是一场戏。”
“戏?”她不解。
“放心,皇后宝座,只姓傅。”他本就打算等一切都处置妥当才来见她,至于细节也无谓让她知晓操心,有他替她扫除一切障碍。
“谁要当皇后了,到时候你后宫莺莺燕燕无数,我才懒得管。”傅如歌耳垂泛红,心里像糊上了一层蜜。
“五香斋都管理的那么好,何况区区后宫女子?”裴景旭见她脸上的笑容裂了几分,轻笑了两声,抬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不过要可惜你的管理才能了,朕的后宫虽大,却只容得下一人。”
第46章 雨声淅沥跌落屋檐,……
雨声淅沥跌落屋檐, 半山腰上枝叶浓密,静安寺便藏于这深谷当中。
珠儿撑着一把伞跟随在傅如歌身旁,二人的衣裙都被雨水黄泥沾污, 着实有些狼狈。
“掌柜的, 这大雨天的, 咱们何苦来这一趟啊。”
傅如歌提着裙摆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舒了口气,抬起头, 瞻仰这巍峨的深山古寺,两旁的菩提参天而立,除了雨水拍打树枝的声音外,满院万籁俱寂。
若真有一颗修身养性的性子倒也罢了, 可若没有,这地方无异于寂寞的牢笼。
还好小枝不用永生困在此处,裴景旭有意维持她的郡主名号, 可小枝却不愿自己入裴氏族谱,自请贬为庶民,如此,傅如歌便将她收为了义妹, 此后余生她都能无拘无束的活着, 而那封一直未曾寄出的信,也终于亲手交到了她心心念念之人的手上。
见已有僧人从里头出来,傅如歌微微侧头,平静答道:“巍王的处置迟迟争论不下,萧以柔如今还担着个王妃的名头,她既用性命威胁传话要见我,那我便来这一趟就是了。”
僧人来到跟前询问:“可是傅施主?”
傅如歌微微点头, 朝他回了个合十礼,又命珠儿将香火钱递上。
僧人不卑不亢接下,将傅如歌迎进了后院。
瓦房泥墙,一院落叶,这便是尊贵的巍王妃的居所。
萧以柔见她走进来,眼神并未意外,早早端坐在那张残破的椅子上,仿佛笃定了会见到她。
傅如歌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示意珠儿跟随僧人一同出去外头等候。
“你让人都走了,不怕我伤害你?”萧以柔勾唇一笑,昔日金灿满头的珠钗早已卸下,只剩一头粗糙的青丝垂落在肩,那贵气的双眸也变得有些狰狞。
傅如歌挑了张不算太残破的木凳坐下,风轻云淡道:“有话直说吧。”
萧以柔抬眸上下打量着她,三千青丝挽成髻,发饰虽简单,可穿着的却是镂金丝牡丹纹蜀锦裙,雍容华贵又不失妩媚,这样的裙子样式非身份贵重者不可得。
萧以柔的眼神有些空洞,“其实父亲最先让我嫁的人是旭王,可他当时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我便回绝父亲,说我要嫁就嫁最好的,我的夫君必定是人中龙凤。”
说罢,看向傅如歌的眼神充满了嫉妒,“我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下场却连一个抛头露面的市井之人都不如。”
傅如歌知道她是在讥讽自己,勾唇应道:“那真是多亏你那位人中龙凤的好夫君,否则你也住不了这么清静的地方。”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让萧以柔心中窝火,她咬牙切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起身走到桌前,倒了碗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瓶里的东西倒进碗中,再仰头喝了下去。
待完全喝完,萧以柔将那破裂的瓷碗狠狠砸在墙上,端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的架子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傅如歌微微蹙眉,不知她此举何意。
萧以柔凄凄一笑,将药瓶举至傅如歌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应该不陌生啊,你也喝过的。”
傅如歌眼神一滞。
“这叫七绝散,化水与无形,入口亦无感,勾魂夺命,我喝了这个,自然活不成,而你的体内,也有这样的好东西。”
傅如歌回想起那日被困在巍王府所发生的事情,顿时都明白了,腾地站起身。
萧以柔见她满脸愤怒,心中得到了极大的快感,“我已是贱命一条,死了不打紧,可若有当今圣上的心爱之人陪我一起走那阴曹地府路,倒也不亏。”
傅如歌顿时脸色铁青,“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要你让皇上放了巍王,恢复他的荣耀,我就给你解药。”
傅如歌勾了勾唇,那表情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若是不答应呢。”
萧以柔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拒绝,“你...你宁愿为了皇上牺牲自己?”
“死有何惧。”傅如歌的面色十分平静。
虽说这劳什子七绝散要不了她的命,可即便当下她真中毒了,也绝不可能以此来换巍王,裴景旭登基不久,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她绝不可能让巍王再有一丝危害他的机会。
裴景旭走到门外时正好听见了这话,他的脚步一顿,心中大为震撼。
从来想要他命之人无数,何其幸运让他拥有了一个甘愿牺牲自己护着他的人。
“你不也愿意为了巍王去死。”她话语一顿,“你父亲好歹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没想到他的女儿眼光却那么差。”
“你什么意思?”萧以柔微微皱眉。
傅如歌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递给她,“这是萧家仆人的口供,昔年你落水被巍王英雄救美,当中缘由皆在纸上。”
纸上赫然写着,巍王暗中使了银两买通萧府下人,为的就是引萧以柔去池边,再设计将她弄入水中。
“你常年不孕皆因昔年落水受寒的缘故,他为了娶你背后的萧家,连你的身体都不顾,这样的男人值得你用命去保护吗。”
萧以柔的眼中满是错愕,反复盯着纸上的每一个字,双手用力抓着,连尖细的指甲陷入掌心渗出了血珠都未曾发觉。
过了许久,她从悲愤中清醒,双眼发红的看着傅如歌,眼神里再没了嫉妒,她哀求道:“我给你七绝散的解药,你让我去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我不需要解药,但我可以成全你,不过你这般蓬头垢面也不像话。”傅如歌说罢,取下头上的一枚发簪,“这只银簪是我亲自打造的,虽用料简单,款式却很新颖,想来很适合你。”
萧以柔伸手接过,银簪的尖端泛着锐利的光,她被那光闪了眼,恍惚开口:“多谢...”
“傅如歌,其实你我挺像,可惜...我们注定不会是朋友。”
傅如歌摇摇头:“不,我不像你,我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她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收起满腔思绪,一转身又吓了大跳。
“你,你怎么在这啊?”
男人穿着一身云纹青衫的常服立于破旧廊下,仿佛在那大火焚烧后的破落柴房时的初此相见。
惊讶平复后心中便是欢喜,顿时像一只无骨的猫儿似的扑进他怀里,“方才走了那么多台阶累死了,你得背我下去啊。”
裴景旭宠溺一笑,收紧双臂,将她拥入怀中,眼中盛满了温柔,“好,我背你,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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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大理寺来报,二皇子裴元巍死于狱中,致命伤为胸前那枚尖利银簪,而他身旁,还躺着已中毒身亡的巍王妃和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原来七绝散连服两次便会当场暴毙。
巍王夫妇的身后事虽然以皇家仪式操办,却并无多少人前来祭拜,葬礼草草了事轻如尘烟,皆因眼下发生的另一件事更备受瞩目。
宫中早有传言,当朝一品宰相,世袭爵位端宁侯之女文鸢已是定好的皇后人选,新帝之所以还没迎娶,是因为凤朝宫宫宇破旧,须得仔细修缮一番才可迎新主入宫。
可令人意外的是,花灯节当晚,文大小姐以借书画为由拜访被封为瑞亲王的五皇子裴禹泓的府中,可奇怪的是,更深露重之际,也没见文鸢出来。
直到第二日一早,中了迷药的裴禹泓从床上醒来,身旁安睡的赫然是计划得逞的文鸢。
裴禹泓本想带文鸢远走高飞,没想到她不愿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宁愿自毁清誉留在他身边,
裴禹泓既痛心疾首又拿她没办法,当即入宫请罪,将一切都揽在自己心上,不惜承担任何罪责,只愿给文鸢求得亲王正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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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房内
文敬心中忐忑不安,一入殿中便跪了下去,“皇上,老臣有罪,是老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裴景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眸中泛着寒意,“文相,朕并非忘恩之人,文家荣耀百年不衰,这是朕对你的承诺,只是你已年逾六十,该好生将息,朕便做主,将你文家二房的长子过继到你名下,日后承袭爵位,替你为朕效力。”
文敬听罢,当即骇然失色,他平生最瞧不起二房,没想到辛劳半生,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皇上为何要这样对老臣,老臣甘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裴景旭颦起剑眉,冷嗤道:“死?你若想以死明志朕不拦着你,可你胆敢弄死朕的人,朕便让整个文家陪葬。”
“皇上....”文敬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不可置信。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发,只待今日给他重重一击。
文敬懊悔地闭上眼,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老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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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时节,傅如歌也变得不爱动弹,每日只懒懒地窝在紫宸宫中那张极柔软的贵妃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另一只手则不时拎几颗时鲜果子放入口中。
裴景旭批阅完奏折回来已是深夜,见她在躺椅上睡着了,正要捡起滑落在地的薄毯,她却又眨眼醒了过来。
“你回来啦...”少女独有的嗓音配上那股刚醒的媚意,更显娇柔似水。
男人的眉眼闪过一抹暗涌,喉结微动,“既然醒了,不如先看看这些可还满意。”
傅如歌伸手接过,竟是数百张地契铺子,所处位置遍布大江南北。
傅如歌不由一愣,听闻他做旭王时身家产业已是无数,难不成如今当了皇帝无暇应付,想跟自己合伙经营?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男人眉目如星,沉稳出口二字,“聘礼。”
并非皇后的那些繁缛之礼,而是娶妻之礼,不属于帝王,只属于他裴景旭的全副身家。
傅如歌先是一愣,接着便红了脸,伸手推了推他,“谁有天子会做生意,给个聘礼还得我自己去打理经营吗?”
“你自然不必费心,我会安排人料理,你只管收钱便是,日后你想住宫里便住,闷了也可以回五香斋做做糕点,清闲自在即可。”
“我看你是想诓我给你做吃的。”
裴景旭若有所思道:“今日奏折繁多,朕确实还未用晚膳。”
傅如歌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我立刻让人送膳食上来,今日御膳房做了好些菜式呢,糕点都是经由我指导出来的,必定合你口味。”
说罢便要起身去吩咐门口的奴婢,可刚走了两步路,身体忽然腾空而起,她下意识惊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身处宽阔结实的怀中。
男人眼神微暗,薄唇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抱着怀里羞红了脸的人儿往床榻走去,“不必让人送了。”
他已有最合口味的佳肴和最称心如意的珍宝。
红鸾帐暖,乘龙配凤,外头雨声渐消,乌云四散,想必明日,定是个极好极好的大晴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