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她。”再开口时,韩宴之直白地说了出来。
到底她还是瞒不过这个聪明人,这个爱原主爱到深入骨髓的聪明人。眼前人在生死关头,温缇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暴露了,她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轻轻答道:“嗯。”
“别哭,为你做的事,我心甘情愿。”韩宴之艰难地说,“现在,我,我要去找她了……”他眼神看向半空,扬起嘴角:“她是个傻姑娘,也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子,她,她一定在等我……”
“韩宴之,其实她……”看出来韩宴之失去了求生欲,温缇想劝他挺过这一关,伸手要去拉他。
韩宴之手一松,掉落在床上,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微笑。
[最新] 第六十四章 大结局
从国公府出来, 温缇哭得不能自已。马车走了一阵,她终于收了哭声,擦干眼泪吩咐车夫:“调头, 去东宫!”
温缇直奔东宫,名为探病, 实为问罪, 他们确实走到了决一死战的地步,但是温家人还有韩宴之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罪名吗?她想问问太子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 温绮为什么这样冷血无情,连血缘至亲都不放过。
太子不在东宫, 皇后娘娘知道中毒事件后心痛不已, 命人将两个儿子接进宫里亲自照顾, 已经清醒过来的苏让拒绝了,而太子被接走后还没传回来任何音信。
温绮虚弱地靠在床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憔悴支离地看着温缇。
“他们都死了。”温缇的语气又冷又硬。
温绮低下头, 没有说话。
温缇冲她咆哮道:“那是你的亲堂哥亲表哥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
温绮小声给自己辩驳:“那是意外, 我们都不知道鱼肉沾染了毒液。”
温缇当然不信, 那晚她对席上的状况颇为留心, 温绮和太子只沾了沾筷子, 几乎没吃鱼肉, 苏让被太子紧盯着吃了一块,其他人蒙在鼓里只当是正常吃菜。本以为太子再阴毒也就阴苏让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然拿温家人当陪葬。
“你父母还昏迷不醒呢。这话说出口,你对得起良心吗?你不怕天打雷劈吗?”温缇冷笑。
温绮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可我别无选择!”
啪!温缇一巴掌扇歪了温绮,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个月后,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日渐康复。温家二叔二婶也醒了过来,可惜从此之后一个耳聋目盲,一个坏了腿脚。温绮回娘家探望父母,软呢小轿被拦在二门外,从午间等到日落黄昏也没能进门。
别人都可怜太子妃无辜遭家人怨恨,温缇听说后,冷哼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她该还的债可一点没还呢!”
之前车马盈门的东宫和楚王府都冷清了下来。随着秋风扫荡下一片片落叶,京城越发萧瑟肃杀,不少人都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不久后,正值中秋佳节,皇帝在御花园中设下家宴,请各亲王王妃入宫团圆小聚。
苏让温缇进宫很早,先去陪皇后说了大半天的话才动身去御花园。坐在皇帝右首的丽妃见他们姗姗来迟,开玩笑似地打趣道:“皇后娘娘到底偏疼幼子,体己话说起来没完,叫我们等得好辛苦。”
她说这话明显是僭越了,但盛宠之下,皇帝跟着呵呵笑了一阵不挑她的理,其余人更不敢多嘴多舌。
皇后落座后,微微一笑:“怎么,不如本宫给你陪个罪?”丽妃笑容凝固在脸上,低头不再言语。皇帝看了眼丽妃,对皇后说:“一家人说笑而已,你别真恼了。”皇后笑而不语。
太子和温绮,苏让和温缇,两家人坐得相隔不远,却互相不说一句话,双方偶然视线交汇,眼睛里噼里啪啦直冒火星。两兄弟终于把不合彻底摆到了台面上。皇后看在眼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宴席上,皇帝兴致极高,丽妃劝酒他连喝了好几杯,宴毕,又说要去湖中荡舟赏景。
在船头赏景时,一阵风吹过,没站稳的丽妃不禁有些摇晃,旁边有人扶住了她,看见那人的龙纹靴子,丽妃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红着脸抬头一看,愣了一下后失望地喊了声:“多谢太子。”皇帝转头看见这一幕,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
太子觉察到父皇的不悦,御船靠岸时,殷勤道:“父皇,儿臣先下船扶您。”船还没停稳,他一个箭步跳了下去。人刚落地,腰间啪一声掉出个东西。
旁边丽妃失声惊叫道:“啊!那,那是……”皇帝仔细一看,脸瞬间黑成了锅底。那是一块龙凤碧玉牌,皇帝亲自为丽妃选定的玉石,亲自为丽妃画下的花纹。
丽妃反应过来,迅速跪到地上:“臣妾昨日弄丢了玉牌,请皇上降罪。”
岸上的太子明白大事不妙,也跪下请罪道:“儿臣奇蠢如猪,不知此为何物,也不知此物何时跑到了自己怀中。”
皇帝脸更黑了,船上岸边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皇后扫了一眼地上战战兢兢的丽妃,开口道:“这又是什么大事?许是丽妃掉了东西,太子看见就先替她收起来了。”
温缇作为背后主谋之一,此刻也听得汗毛倒竖冷汗直流,皇后这句话是直戳皇帝的肺管子啊,明着点出来太子和丽妃有不寻常的暧昧,她为了扳倒丽妃这是连大儿子也舍出去了。
皇帝平生最好脸面,眼下儿子和宠妃在他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他立刻暴跳如雷:“来人!丽妃行为不检私德不修,去,把她打入冷宫!”丽妃当场昏了过去。
“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还想争辩,皇帝一指他:“太子张狂妄为,自今日起圈禁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门!”
这等劲爆的皇家秘闻,不消一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很快流言四起,传说皇帝要改立楚王为太子。楚王府外日日排起长龙,来拜访的王公宗室文武百官络绎不绝。
然而苏让一概不见。他站在王府外墙的角楼上,冷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马官轿。温缇为他披上披风,笑着说:“他们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头看看我。”苏让握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再等一等,我们就都不用看人脸色了。”
大总管蹬蹬蹬跑上了角楼,看见两人的样子,立刻后退两步背过身子。苏让放开温缇,问他:“什么事?这样急躁。”
“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冷宫那位还不消停呢。”大总管转过身,低着头说。
原来丽妃宋云娇一如既往不肯认命,每天拿些体己银子贿赂太监讨好宫女,求他们往皇帝面前递送东西,希望皇帝想起往日的情分,她不相信,前一夜还和她恩爱情深的人,因为一块玉佩就彻底翻脸无情。
温缇听完先笑了:“皇家情薄四个字,她还是不懂。”
丽妃不知道的是,温绮早从教坊中选了一名于姓女子,样貌和她有七八分相似,行动坐卧比她还娇软甜美媚骨天成,她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温绮就以送歌姬替太子赔罪的名义将那女子送进了宫。
三天后,那歌姬便火速获封于昭仪,成为后宫新宠。丽妃是谁?恐怕软玉温香随侍在侧的皇帝早抛到脑后了。
此后不久,皇帝抱恙,连续三日不曾早朝。但宫闱秘事在京城口耳相传,皇帝夜夜宠幸于昭仪以致销魂断骨灯尽油枯,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楚王府和东宫,一场大戏就要演到最后结局了。
很快,为保佑龙体安康,皇帝下令大赦天下,圈禁两个月的太子也得了敕令恢复自由,浮浮沉沉走一遭,他仍旧稳坐太子之位。
车马官轿又潮水一样涌向东宫,可惜东宫同样闭门谢客,来打探消息的人全部无功而返。
当年冬月,于昭仪有孕。皇帝龙颜大悦,册封她为淑妃,为堵住旁人口舌,温绮与她结为姐妹,为新任淑妃装点了一个宣平侯府的好出身。自此,东宫前走动的车马更加数不胜数,门前道路都挤得水泄不通。
苏让和温缇似乎对这些传闻漠不关心,每天只顾着赏雪看月,悠闲自在地玩乐。直到有天皇帝圣旨驾到。
大太监居高临下尖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王治水有功尽忠尽孝,朕现将秦州赏楚王为属地,着楚王开春后即行离京。”
苏让和温缇接了圣旨。看着大太监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背影消失在王府外的街道上,苏让将圣旨往地上一摔:“子时动手!”
王府侍卫擦拭干净各自的刀剑,城外军营里亮起影影绰绰的火把,静待子时的到来。
苏让亲自给温缇穿上肥大的软甲,最后摸了摸她隆起的大肚子,他的手忍不住轻颤:“是我无能,今日我们一家要同生共死了。”温缇按住他的手,微笑着看向他的眼睛:“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冬夜子时,天干物燥。东宫后巷里悄无声息地冲出来几个黑衣人影,旋即,人影又融入进茫茫夜色之中。
很快,“着火啦,着火啦!东宫着火啦!”几句撕心裂肺的喊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有人从梦中惊醒,推开门一瞧,不远处的东宫,燃起了冲天的烈火。
皇宫禁卫发觉异常,正想去报信,就见一队兵马高举火把狂奔而来。
“什么人!”禁卫举起□□喝问道。兵马来到近前,他刚看清为首的是一身戎装的楚王爷,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句话,就被一刀斩杀在马下。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苏让赤红着双眼挥舞大刀,领着兵马冲进了皇宫,温缇紧随其后。侍卫长率领几名精锐护卫在她左右。一袭黑衣的铁柱骑马飞速跟了上来,喊道:“王爷!东宫事成!”
苏让微微勾起嘴角,眼底愈加冰冷,一路杀到了皇帝寝宫,看到宫门前站着的那个人,他的大刀停了下来。
“母后!”苏让喊她。
残余的禁卫军,问讯赶来的大臣将军,慢慢围拢过来,将苏让的兵马团团围住,等着皇后娘娘一声令下。
皇后望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惊在当场,随即哗啦啦跪到地上开始痛哭起来。苏让没有跪,手里的大刀一直没有放下,此刻,一颗血珠顺着刀刃滴落下来。
皇后闭上眼睛,泪珠滚落下来:“皇上遗诏,楚王继位!”
苏让手一松,大刀掉在地上。文武百官禁军士兵跪在地上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登基后,政通人和,风调雨顺,他肃清了朝堂上的贪官污吏,让百姓过上了安定富足的日子。
不过,当了皇帝的苏让还是免不了有些烦心事。
这一日,退朝回来,他刚进后宫,一个白胖团子就扑了上来:“父皇,今夜我要和母后一起睡!”苏让一把提起他来:“你都三岁了,还总缠着母亲,日后怎么继承大统,坐朕的江山。”
白胖团子很不服气:“父皇都快三十了,还缠着我母后呢。”
苏让乐了,放下他谆谆教诲道:“不要公主妹妹了?你这样日夜抱着母亲不放,母后哪里有时间给你生妹妹?”
白胖团子对对手指,抬头问他:“父皇说的是真的吗?”
苏让正想回答,温缇走了过来,抱起白胖团子,抱怨道:“你都教孩子些什么啊?”
“教他懂事些,不对吗?”苏让跟在温缇身后,唠唠叨叨地说:“今日朝臣们又集体上书,要我纳妃生子,我看儿子已经大了,不如让他给乳母和教养嬷嬷照顾,我们再生几个……”
他话没说完,温缇迅速翻脸:“你纳啊,要不要我走,给你的妃子们腾出后宫?”
苏让一把抱住她,委屈巴巴地说:“你去哪儿,我也要跟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