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拿过一个空白的的簿子记起了帐,四月廿八,午,共计四百二十五文。
后面还写明了一共用了十斤糙米、三条均重六斤的鱼以及还有配菜豆芽、花生等。
甚至连油盐酱醋的损耗和柴火钱都算了个明白,共计成本是一百一十五文钱。
当然这其中没有算三条鱼的价格,这三条鱼是阿福今日起早去陈家取回来的,阿福也是带了银钱去的,可陈家偏是不收。
阿福原是想把碎银子往陈家的鱼铺板子一放,然后就走。
偏着陈云堂是个实心眼的,愣是追了上去,把鱼抢了回去,扬言道,若是执意给这银子,就去别处买。
这鱼他亲自给妹妹送去!
阿福没办法只能拎着鱼揣着银子回来。
沈镜看着空着那一列鱼的价钱,不知该些多少。
毕竟沈家平日里还真的不买鱼,他也不知这鱼到底是个什么价钱。
这鱼饭铺子刚起步,陈家还能送个三条五条来的,还能应付,日后摊铺做的大了,三条五条显然不够。
而且这鱼饭、鱼饭,卖的就是鱼,怎能不计算鱼的成本?
沈镜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攸棠,虽说陈家做卖鱼,可苏攸棠在陈家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定然也是接触不到这些。
苏攸棠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疑惑的问:“你瞧我做甚?”
沈镜未说话,只是将空着的账簿递到了她面前。
苏攸棠接过账簿,虽然沈镜写的时候,她就在看着了,可是这样正面的放到面前,不得不说沈镜的字真是漂亮。
苍劲有力,却又不是气势磅礴,字里行间能看出一丝内敛,犹如沈镜这个人一样。
不错,是手好字。
“阿棠可知道这里应是多少银子?”沈镜不知为何,明知苏攸棠许是不知,但仍旧想要问问她。
似乎是在给自己找个借口与她说话一般。
“这我哪能知道。”
沈镜心中了然,她果然也是不知的。
苏攸棠将账簿捧起来,细细的看:“嗯,虽我不善书法,但夫君这字定然不会卖了低的。
不过夫君现下应以科举为重,待来日夫君有了功名,便是千金一字也是卖得。万不能因眼前的小利,流出大量的墨宝。”
沈镜神情一顿,随后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我说的是鱼!”
苏攸棠:“啊?什么鱼?”
第42章 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沈镜伸出食指指出空白的地方:“我是说这三条鱼的价钱, 阿棠想到哪了?”
“啊,说鱼啊。夫君为何不早说。”苏攸棠小声嘟囔着,害她想了半天这字该如何卖。
“这鱼的价钱可就有说头了, 这冬天与夏天不同,不同的鱼也是不同的价格。
咱们买的是普通草鱼,现下已经是初夏时节,一般在十文一斤左右, 若是冬天便是十八到二十文之间一斤。”苏攸棠边说边在堂屋徘徊走动着。
沈镜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午后的日光照了进来。原是闷热烦躁, 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格外的心静。
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一般。
可这宁静很快就被林氏的笑声打破了, “阿镜, 账目可理完了?”
阿福也跟在林氏身后, 手里还端着东西, 待他将东西放下后, 林氏又继续说道:“娘煮了些绿豆汤, 你们都喝些。”
说着给每人倒了一碗,又招呼阿福也坐下。
沈镜端过一碗,道了谢:“就快理完了, 阿棠你把那鱼的价钱写上便可了。”
林氏嗔道:“你倒是会躲清闲,娘让你做的事,你竟推给了阿棠。
阿棠休要听他的, 让他自己做。”
说着还将沈镜手中茶盏拿了过来递给了苏攸棠,苏攸棠瞧着手中绿豆汤有些懵。
沈镜算是瞧出来, 合着他给林氏再多的银子,都不比上苏攸棠教她赚钱的法子在她心中重要。
苏攸棠想要解释一二,可沈镜竟然默不作声的将账簿拿了过去,按一斤十文的价钱填了上去。
林氏也是识字, 待沈镜收了笔,便急着拿过账簿。
沈镜罗列的清晰,林氏一眼便瞧懂了,随后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线。
苏攸棠隐隐觉得林氏以前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这若搁普通人身上,这么开心定然连牙花子都笑露出来了。
而林氏即便是笑的开心也一脸温婉,苏攸棠转念一想,沈镜可是男主,身世十有八九不普通,说不定背着血海深仇呢。
她穿来这么久了,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沈老爷’一句。
也不知男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世,若真是血海深仇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虽然男主最后成了权臣,但没说他身边的人都善始善终,尤其她这个元妻的身份,在原文里可是没活过三章。
林氏:“阿棠?”
苏攸棠回过神的时候,林氏的手还在她面前轻晃。
“嗯?娘怎么了?”
林氏:“不是我怎么了,我叫了你几声了,你都没有听见,在想什么呢?”
苏攸棠:“啊,我在想咱们的鱼饭也许可以有个名字,沈家鱼饭怎么样?这样会让别人记住咱们。
今天那个什么宝阁的东家虽然不是做吃食生意的,保不准有其他人。
咱们取个名,不仅能让人记住咱们,这样也能减少别人冒充。”
林氏:“哎呀,还是阿棠想的周到。这我也知道,西市那边原先有些卖脂粉的铺子,生意特别红火,后来有人瞧着眼热,便开了间相仿的铺子。
我也去瞧了,铺子里简直一模一样,招牌也只差了一个字。
那间仿的铺子卖的劣质脂粉,后来连带着原先那家最后也关了铺子。”
说完原本高兴的神情也落寞了许多,“可就算咱们取了名,对方想要仿一个也容易。”
苏攸棠只是随意找了个神游的借口,没想到林氏竟想的这般远,连忙安抚:“娘,咱先不想这么多,指不定咱也就是个小生意,没人在意。”
“这可不是小生意,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就赚了四百多文,就算除掉成本也有近两百文。
若是咱们准备了两倍、三倍的分量,那一天下来得赚多少啊?”
苏攸棠:“可他们过了这新鲜劲,许是就卖不了这么多了。”
出出主意还行,这真的做起生意来,苏攸棠也没底,毕竟她穿书之前也就是个打工人。
林氏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捏了一下苏攸棠的粉腮:“这生意刚做上,阿棠就先说起丧气话了。
昨儿个是谁宽慰我来着?说什么以后赚了银子还要把铺子还开到京城去?”
“这大话谁不会说啊……”苏攸棠小声的道。
“娘不管,既然阿棠说了,那咱就要做起来。
不过咱也不必显得太多,日后阿镜若考取了功名,想来也不会有人敢于咱们作对。”林氏就这样自说自话的把自己劝服了。
许是太过兴奋,说完又继续之前的话题:“那咱取个什么名好?这‘沈家鱼饭’太普通了些。”
苏攸棠专心喝着绿豆汤没有插话,阿福向来不拿主意,这事最后落在了沈镜身上。
沈镜沉吟片刻道:“咱们是做鱼饭吃食,与鱼有关,叫‘鱼棠’如何?
取阿棠名中的‘棠’这样也可避免日后有心之人的效仿。”
林氏:“鱼棠、鱼棠,这个名字好,那咱们的鱼饭就取名鱼棠了。
娘去取了幡来,阿镜把‘鱼棠’二字提上,咱们下午便挂上。”
有了这中午的经验,这下午的生意便好做了许多。
苏攸棠原想再跟去帮忙,却被林氏勒令在家,甚至还让沈镜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沈镜在东厢房的书屋里温习,苏攸棠也不想整日窝在卧房中,便把自己关进了杂物房中。
因着家中有人,前些日子买的刻刀至今还没有试过,也不知用起来如何?
手边没有合适的木料,便从灶房取了几节竹子,制成竹片。
这木雕大致分成三种,圆雕、浮雕及镂雕,当然也有多重技法并用的雕刻。
工艺并不拘于一格,但以苏攸棠目前手里的材料来看,只能做些简单的浮雕或是镂雕。
看着手中竹片,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做镂雕小气了些,不如做浮雕。
苏攸棠将手中的木炭削尖,便在竹片上画起了图案,用了近两个时辰雕刻一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幅美人图。
四人皆是薄纱缚面,让人瞧不清面貌,却又身姿窈窕,勾的人恨不能用手扣了去那面上轻纱。
东西是做好,但也要卖出去才能有银子。若说之前苏攸棠还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会却有了主意。
那个什么宝阁的东家,不是说她若变了主意可以去寻他吗?
能让沈镜记在心中的铺子想来应该是不差的,既是如此她便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卖出个好价钱来。
夜幕降临前,林氏与阿福便收摊回来了。
林氏虽脸上带着笑,可也能瞧见脸上的倦意,阿福便接过清洗的活计让林氏去休息。
沈镜照例将这下午的出摊的账目算了一遍,苏攸棠给林氏打了热水。
林氏:“唉,果真是上了年纪,这站了不到一天,便觉得腰酸。”
苏攸棠:“娘,这银子也没个赚完的一天,不若咱就一天出一次摊吧?”
“那怎么行?现在正是好势头,阿棠你是不知,咱们这摊子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那排着队了。
我还没见过这般架势的,趁现在大伙都觉得新鲜可不得赶紧把银子赚了。”林氏放下手中的帕子说。
这话恰巧被从外面进来的沈镜听了去。
“娘,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若娘累坏身子,我可不会再心软了。”沈镜拿着账簿面无表情的说着话。
林氏一听他这话,哪里还敢说腰疼,连忙道:“我这心里一高兴,什么病痛都没,你刚是听岔了。”
“哦?不是娘难不成是阿棠腰疼?”
林氏:“阿棠不能腰疼吗?娘是过来人,这会不会腰疼娘不知道?”
第43章 门被无情的关上
沈镜闻言微怔, 随后攥拳抵在唇前轻咳一声,苏攸棠望过去的时候总觉得他脸上似乎有些红意。
可能是烛光的原因吧,沈镜怎么可能会脸红?苏攸棠如是想着。
一时没有明白这母子俩之间的对话。
这也不是苏攸棠迟钝,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古人都是含蓄内敛的,断不会说出这般调侃人的话。
林氏瞧着苏攸棠一双水灵的眼睛,纯洁的似是没经过人事一般, 顿时有些疑惑:“你们……”
沈镜连忙附到林氏耳边低声道:“娘, 阿棠纯真没有听懂。若是真的听得明白了, 这会该羞的脸夕食都不好意思用了。”
林氏想想也是, 不免摇头, 看着苏攸棠更是一脸怜爱, 觉得自家儿媳真是单纯的很, 又看看儿子眉眼之间似乎有一丝愉悦, 指不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苏攸棠见着母子俩你我看、我看你的, 也不知说些什么她不能听的话。
沈镜清了清嗓子:“不如这样,咱们再招个婆子帮衬,娘只要坐着结算也能轻松些。”
“这还没赚几个钱, 就要请人了?我瞧你是读书读傻了不成,生意哪有那么好做。”林氏没好气道。
沈镜:“是吗?既然生意不好做,那咱不做便是了。”
林氏被他一噎, 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咽不下的, 憋得慌。
沈镜也知自己这话过了些,连忙找补道:“若不是前段时间出了那事,咱们已经招到扫洒做饭的婆子了。
这是娘先前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
“你也说了那是出事之前的事了, 现在咱家那还能请得起婆子?”林氏无奈的说。
可不管怎么说沈镜这与她有商有量的态度,多少还是让她有些欣慰。
若是搁以前,怕是先把人请了,才来知会她一声。
苏攸棠在一旁瞧着这母子俩谁也不肯让步,屋子里的氛围顿时有些凝滞。
“娘与夫君也不必为这点小事僵持,阿棠有一法子许是能用上。”
林氏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苏攸棠走到林氏身边握着她的手慢慢说道:“夫君本意也是不想让娘劳累,娘的意思咱们现在请婆子来开支太大。
我刚瞧了下午出摊的账簿,除去本钱,一共赚了二百七十五文,加上晌午的,今日便赚了四钱多银子。
当然今日是第一天出摊,咱们的吃食新鲜,赚的自然多。
那咱们折中一下,从明日起,若是能够连续十日都能够赚三钱银子便请婆子来帮忙。”
林氏有些犹疑,沈镜却觉得这法子不错。
若是一天连三钱银子都赚不到,这摊铺不做也罢,他自有办法往家中递银子。
“娘,这事就按照阿棠说的办,请个婆子月钱也不过一两银子。
若真是累坏身子,吃药也不止一两。”
沈镜这番话倒是戳到林氏痛点上了,她可以不在乎身子,可累坏身子却是要花钱买药。
如是这样,不仅银子花了,人还遭罪,那还不如请个人来帮衬一下。
这边谈完了话,阿福也忙了手中的活,提着东巷食肆的饭盒。
自家做起了吃食,新鲜的菜是不缺的,但这开张第一天就能赚这么些,自然要庆祝一下。
也许这一日赚的银钱被这一顿饭吃完了,林氏虽然心疼,但心里也高兴。
毕竟这花出去的,明日兴许就能赚回来了。
苏攸棠瞧着林氏心情不错,暗中松了口气。
沈镜坐在她身旁,自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越发觉得自己的小夫人可爱。
翌日上午,阿棠没等沈镜叫她,就自个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