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那个废物为何体弱多病,又为何被打发走?”
要不是她一手算计,凌莲心母凭子贵,当真这个家里,就没有她能活着的份了!
冷月独有的阴冷音色,传进她耳朵里,“慕昭若在国公府内,怎么能让慕家军死心、寒心?怎么能马革裹尸还?”
慕微澜猝然一惊。
原来,渊哥哥打得是杀人诛心的算盘。
她心脏扑通乱跳,暗暗调着气息,才掩盖住失态。
一阵阴沉的风刮来,将冷月手中提着的羊角琉璃灯吹灭,乌云遮月,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中。
慕微澜下意识后退,脚踩着枯树叉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倾去,要不是冷月及时扶住,怕是要狠狠摔上一跤了。
“啊!”她惊叫出声,捂着胸口,眼珠子骨碌乱转,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这大半夜的,赶快回去吧。”
等两人匆匆离开后,树干之后显现出一个人影。
白清芜抿了抿唇,心里直骂慕微澜愚蠢,平日看着倒是精明,男色头上一把刀,被冲昏了头脑。
“你只知将慕昭除干净,可怎知就此慕家绝后,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后,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怕是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白清芜满腹心事的回到瑶光居。
老远就听到里面骂娘的声音,摔摔打打的闹个不休,她不免快被气吐血了,敌方太强大,队友太无能。
进去后,竟意外发现,不是二小姐再闹发脾气,而是夫人……
凌莲心瘫坐在地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倾泻而出,哭的伤心欲绝,嘴里喃喃着,“他们打着慕家子嗣延续的旗号,将才六岁大的昭儿,硬生生的从我身边抢走。”
“从此天各一方,我多年饱受思子之苦,整整盼了九年,才将昭儿盼回来。”
“现在他们又打着家族昌荣的旗号,想将十五岁的昭儿送进战场,好狠的心啊!”
凌莲心哭嚎扯着嗓子,疯疯癫癫的痛骂一家子都冷血!
慕明珠跪在地上,看母亲这幅模样,她也心疼的直抹眼泪,不断劝着,“母亲,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九年前,他们就只通知我一声,九年后,还想故伎重演?”
凌莲心眉宇间藏着浓浓狠意,深埋着不堪回忆的过往,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昭儿的哭泣,老爷的漠视,她无能的心碎……
无时无刻,都在撕扯着神经,头痛欲裂。
凌莲心指甲用力扣着地,崩裂十指染血都敢不到痛,“主母之位尚不稳,我保护不了昭儿,如今,他们妄想!”
“娘!你快松手!再不松开就要废了!”慕明珠哭求道。
白清芜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上前推开二小姐,狠狠扇了夫人一巴掌。
清脆利索,掷地有声!
这巴掌,慕明珠傻眼了,周嬷嬷和环竹直接吓愣当场。
“闭嘴!别嚎了,光嚎有个鸡毛用,有本事你去老夫人房前嚎,看她能不能心疼你,打消让公子参军念头!”
凌莲心衣衫头发缠成一团,妆也全搅在脸上,不可置信的望着白清芜,后知后觉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白清芜深吸一口气,蹲下与她直视,平静的说道:“夫人要不想公子死,就听我一言。”
“你说!”凌莲心吸了吸鼻子,抓住她胳膊,眼眸里透出光亮。
“抛开战场凶险不说,夫人就不觉得奇怪么,大小姐肯定不指望公子掌权慕家军,让夫人羽翼更加丰满。”
“她在府中唯一的倚仗只有老夫人,可年岁已高,说句不好听,随时可能寿终正寝,可公子正当年,可以做夫人以后几十年倚仗。”
随着白清芜条理分析,凌莲心情绪渐渐平和下来,她们一同起身,坐到椅子上。
白清芜不敢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在猪队友的脑子没有进化前,她得以守为主。
“虽刀剑不长眼,但慕家军定会拼死保护公子,若有心之人想借机动手,栽在兵祸上,不失为最好办法。”
“公子真的发生意外,老爷能在纳妾另娶,繁衍子嗣。”
这些年,慕正山独宠凌莲心,也偶尔招惹些外头的野花,不过露水姻缘。
可若绝后了……
凌莲心害怕的打了个激灵,她急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慕明珠也被白清芜的话,吓得魂不守舍,脾气激上来,不管不顾的喊道:“有心之人,除了慕微澜还能有谁,母亲,我恨不得现在提刀宰了她!”
“不可!”凌莲心恢复理智了,自是不能让明儿乱闹,“说别的都是在浪费时间,商议计策才是最要紧的。”
慕明珠静静坐好,等白清芜继续说。
“一、先将公子接回,娶妻生子。”
“二、公子可以去军营学武历练,两两得宜,现下没有战事,一年半载的也不会出征,在上京地界,恶人不敢动手,怕打草惊蛇。”
“三、若有战事,不能装病会被拆穿,宁可将腿压折,绝不上前线,去了就得没命。”
“四、严格管控吃食,银针试毒,出门挑可靠家丁,如影随形保护。”
凌莲心点头如拨浪鼓,非常赞成,也不能怪她狠心,眼下这个情景,断腿算什么,别丢命就是了。
第三十四章 不回家,逛千春楼去了
九月初,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炎炎夏日已近尾声,清风拂面,倒有畅凉之意。
慕国公府门邸,慕正山和凌莲心携手伫立,面容上带着焦灼的祈盼,慕明珠紧紧攥着帕子,心里又高兴又有丝怯意。
慕微澜漫不经心的望着前路,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
白清芜站在二小姐身后,将她的小动作收于眼底,不禁纳闷,问环竹,“怎么公子回来,二小姐忧多于喜?”
环竹偷偷道:“公子对夫人和二小姐疏离,倒是对大小姐亲厚。”
白清芜一拍脑门,懊恼自己脑子,怎么把这茬事忘了。
前些日光想着怎么保慕昭公子命,忘记书中曾提过,他与夫人并不亲近,让慕微澜那个小绿茶攥在手心里,玩得团团转。
唉,又是个被慕微澜表象蒙蔽的傻小子,她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
出城接公子的马车回来了。
凌莲心即将见到儿子,情绪不免激动,热泪盈眶,刷一下就冲了过去,掀开马车帘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公子呢?”她不明所以,连忙问去接的下人们。
下人垂着头,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慕正山见情形不对,沉下脸色,凶道:“说话!哑巴了!”
“禀老爷,夫人。”下人们赶紧跪地,小心翼翼回话,声音越说越低,“公子在回来时,马车路过千春楼,就下车……进去了。”
慕正山暴怒,跺脚大吼道:“什么!”
一家子人站在外头,等了他近半个时辰,却不成想跑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逍遥快活去了!真是快被气死了!
下人们瑟瑟发抖,不断求饶,“奴才们拦过了,可实在是拦不住公子啊。”
慕正山被气得胸口起伏,眼珠子瞪得如铜铃,指挥着人,“立刻找十几个小厮,将人给我从千春楼里拖出来!”
“父亲别激动,仔细身子。”慕微澜看凌莲心想要开口,她先发制人,假惺惺的关切道:“门前人来人往的,让外人瞧了看笑话,我们先回去。”
“败坏家风的东西!”慕正山剜了一眼凌莲心,甩袖离去。
凌莲心猛地被噎住,更是有苦难言,心里想着,如果昭儿从小没有与她分离,断然不会成今日这幅模样。
白清芜扶住她,低声提醒道:“现下,老爷难免责怪,夫人切勿关心则乱,一味袒护公子,非但没有帮助,还容易火上浇油。”
“以后公子将养在夫人身边,在慢慢改。”
凌莲心柔弱无力的靠在白清芜身上,捏着帕子,含泪点头,“我知道了。”
白清芜心里也十分郁闷,又一个无脑的猪队友上线了。
正厅
老夫人因腿脚不便,不能久站,就在家里坐着等,慕微澜早就告完了状,找了个位置坐下,闲事的品着茶,静静看戏。
“都是儿子不好,让母亲久等了。”慕正山压住心中火气,歉意揖礼。
君瑛容双手转动着佛珠,可见心燥难平,脸上浸满了失望,半响吐出两个字,“孽障!”
凌莲心和慕明珠满脸不可置信,这种话能是随便说的么,就不怕伤骨肉之情?
凌莲心索性跪在老夫人面前,她不为昭儿开脱罪名,只想表个态,以后会严格管束,可没等她张口。
老夫人的佛珠就甩在了她脸上,指着她鼻子,满脸嫌恶,“你最好闭上那张嘴。”
凌莲心吃痛,她眼含泪花,心都快碎了,“我……”
慕正山刚想伸手去护,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他犹豫的缩回了手。
“想跪是吧,跪祠堂去,好好和祖宗忏悔,你生出来个‘好’东西!”
老夫人就不该将以后振兴慕家的希望,寄予这种货色生出来的儿子身上,妾就是妾,种又能好到哪里去!
“婆母,你向来瞧不起我的出身就算了,可慕昭是你亲孙子,他又没有做罪大恶极的事,怎么就能因这件事,就将他一棒子打死。”
老夫人指着门,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滚出去!”
白清芜戳了戳环竹,赶紧催促着,“你快扶夫人走,这里有我和二小姐在。”
环竹和周嬷嬷陪着夫人去祠堂,静思己过。
剩下的人,就干等着慕昭回来,这么一等,太阳都快落山了。
慕微澜拨弄着青葱指甲,嘴角嗜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派去春风楼的小厮,都是她的人,不等公子寻欢作乐,乐不思蜀够,是不会回来的。
总算,府门外传来些吵嚷的动静,几个小厮费力架着喝醉醺醺的公子,七拐八扭的进了正厅。
慕昭醉眼朦胧,脚步虚浮,要是没人撑着,怕直接仰头醉倒地上。
大团酒渍皱巴巴干在云锦衫,宝相花纹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俊俏脸蛋上,狭长的丹凤眼中透出琥珀迷离色,尤带着几枚香印。
在厅的几个人都被酒气熏得,差点反胃。
老夫人脸色阴沉的都快渗出墨汁了,她一拍桌子,喝令道:“来人,去冰窖里取冰水,好好泼上一桶,让公子醒醒酒。”
虽说热气未降,但这么一激,怕是要染上风寒的啊,慕明珠忍不住,刚想起身,就被白清芜按回椅子上。
她悄悄说,“二小姐不开口求情,就是对公子最大的帮助。”
夫人刚不听劝,人已关进祠堂,二小姐不能再栽进去。
慕明珠紧紧咬着牙,深吸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额头已渗出点点汗。
有下人取了一桶满满的冰水,在老夫人示意下,闭目泼了上去,刚刚还在胡言酒话的慕昭,当头受了这盆冰水,顿时老实了。
白清芜附耳教二小姐该说什么。
慕明珠清了清嗓子,忍住心疼开口,“清源叔父来信时,可从来没说过你有这种恶习,你和姐姐讲讲,怎么回事?”
一个从来不逛青楼的男人,突然就要去,还是挑这种日子,事出非常必有妖。
而慕昭的话,更是暴露了巨大信息量。
他丹凤眼微眯,勉强找回些清醒,断断续续开口,“是……嗝,大姐姐。”
“她写信与我说,我成年了,该体会女子曼妙的滋味快乐,千春楼花魁娘子,可堪称一绝。”
慕昭凭空把玩着形状,面露陶醉,痞里痞气的坏笑道:“果真不错呢,得感谢大姐姐,给我夹送了不少银票子,要不千春楼还进不去呢。”
慕微澜笑意凝固脸上,脸色倏地惨白。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如坐针毡。
第三十五章 被公子调戏了
慕微澜原本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慕昭那个废物,酒后胡言乱语,竟全都说了出来。
她强装镇定,眼泪摇摇欲坠 ,一副委屈求和的模样,“大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将慕昭不仅逛了青楼,还说了那些可耻的话,将罪名全扣在她身上,她呢,为了家和太平,只得忍气吞声。
白清芜皱眉,慕微澜将她绿茶本事,发挥的恰到好处。
果然如她所料,其中是有隐情的,这个慕昭公子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玩世不恭。
只见君瑛容怒极,咬牙切齿,恨得牙根都痒痒,想都没有想,就出言袒护道:“胡说!澜儿做不出……”
慕昭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看似随意往空中一扔,但精准无误命中老夫人手边的桌子上。
慕微澜脸色大变,撑着桌角站起来。
慕昭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转瞬即逝,他勾起唇角,“祖母你看,喏。”
君瑛容定睛一瞧,眼睛震惊的瞪得老大,白眼往上一翻,两腿一蹬,险些背过气去。
“母亲!”慕正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使劲掐着人中,才使她喘上口气。
君瑛容哆哆嗦嗦拿着信笺,递给慕正山,他也定睛一瞧,差点一屁股摔地上。
惊天般巨响,炸裂在正厅,慕正山一字一句的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微澜心中胆颤,后悔不已,竟是她失算了,低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慕明珠冷哼一声,“姐姐,刚刚你还不是挺能叭叭的么,怎么现在又不吱声了?”
只觉心里畅快,为大哥哥洗清了骂名。
“我没有。”慕微澜涨红了脸,没有底气的狡辩着,她不安抬起头,父亲脸色阴郁可怕,看她的眼神再无平日里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