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散一枚特制子弹,用未干的血将里面的符纸啪地贴在伤口上,把后面的警探吓了一跳。
“韩队?!”
“没事,我试过,能止血。”
就是更疼了。
毕竟是诛邪的符纸。
但韩邗可不想再把血给血魔用了。
他蹲下身,扶着树干,平静地“看”向血魔的位置。
血魔依然被黑雾包裹,像林间的巨茧,在孕育着一只可怕的怪物。
韩邗突然喃喃道:“它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特组的呢?”
“也许血魔也能掐会算?”
“也有可能它们和神眷者结盟了。”
“没错,【预言家】!”
“可是,杜涧不是说,以【预言家】为代表的这一派神眷者除了神其他都不放在眼里吗?会跟它们结盟吗?”
“也许是神谕?”
提出这个猜测的警探只是随口一说。
但越往下想,就越毛骨悚然。
神和妖魔结盟?
是为了毁灭人类吗?!
韩邗眼神冷下来。他扭头说道:“没有证据,这些还都只是猜测,最重要的是,拖住血魔,为他们解救人质争取时间。”
“是!”
韩邗没有联系张文林。
因为他相信,张文林他们不会让他失望的。
就算电报发不出去,张文林也有办法联系莫洲。
这就是他一定要让张文林留在局里的原因。
韩邗摩挲了下手里的枪柄,心想:希望他们能快点,不然他也许要莽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血魔完全占据这个无辜孩子的身体。
他的“眼”中,黑红的雾气缭绕中,女生安静地闭着眼,如放大的病毒体般浑身疙瘩的狰狞的怪物附着在她的肩上,正在慢慢地消融她的灵魂。
韩邗突然冒了一句:“啧,丑死了。”
……
系统:【……他在骂我!】
苏梓有点懵:【韩邗?】
系统很委屈,紧紧地抱着苏梓的脖子:【对,他刚才跟我对视了!他说我丑死了!】
差点被勒窒息的苏梓急忙安慰:【他看到的不是你,是你的特效。他那么说,说明你的特效做得好,做得很真实,做得很吓人。】
一个不对称的排比句顿时安抚了系统受伤的心灵。
它高兴地说道:【宿主说得对!他还挺有眼光的。】
苏梓也很高兴。
她趁机不着痕迹地拨松点扒着她喉管的毛爪。
系统没发现。
它也不知道在韩邗眼里,它刚才撒娇地抱紧苏梓脖颈的动作多么狰狞和血腥,就像是试图钻进人血肉的一团肉瘤。
所以它还很快乐地说道:【宿主,妙妙她们已经快被救出去了。】
苏梓看了一眼。
果然,周妙妙她们已经被护送到边缘位置了。
虽然走了很长一截路,但周妙妙和李晗月脸上的震惊和茫然还未完全消散。她们还在偷偷打量身前身后的警探,似乎想要记住他们的警号,回去搜索一下。
李晗月酝酿了一路的情绪,才敢问出口:“警探叔叔,请问下次我们撞鬼能直接报警吗?”
“……你这,还想有下次?!”
“不想不想!”李晗月咽了咽口水,“就是,多条路。毕竟,连警探叔叔都能抓鬼了,以后再发生别的也正常啊。”
她想了想,小声嘀咕道:“这以后,确实不能违法犯罪,不然是人是鬼都逃不了。”
“这话说得对,所以一定要严守底线。”
李晗月身后的光头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他可不干净。
但是当人总比当鬼好。
想到之前在鬼打墙里碰到了那些东西和那些可怕的折磨手段,光头似乎连骨头都在疼。
他真的是怕!
他绝对不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保持着战战兢兢、吓破胆的模样,一直安安分分地跟着,然后在迈出森冷的黑暗、听到警探说“安全”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扣住了离他最近李晗月的脖子。
“都别动!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手下没轻没重,李晗月直接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警探们的手已经摁在了枪上。
不过说实话,对付他,尚且还用不上枪。
光头是真的被吓得失了智,才会明明已经看到警探们破开鬼打墙的实力,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他还在嗷嗷地喊:“都给我让开!不然我真的……”
他的话没说完。
一道朦胧交错的光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在拧折他的胳膊的同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摔飞,还顺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李晗月
“秦小姐!”
光影逐渐浅淡,显露出高挑的身影。
秦柒衣的腰上挂着一圈细长的紫铃铛,压实她的裙摆,还如盛开的藤萝花般。
她面无表情:“垃圾。”
李晗月被她顺手送到周妙妙的怀中,还送去一股清冽的冷香。
“住哪?送你们回去。”
周妙妙下意识地报出学校的名称。
她只看见那个漂亮的姐姐双手快速翻动,残影未消,她的眼前便流泻出浓郁的光流,如从天上星河而下的瀑布,在她的眼前流光溢彩,然后光点未散,学校的门已经出现她的眼前。
周妙妙:“……”
啊这。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第64章 秦柒衣3+牢记祸从口出 ·
李晗月她们消失得太快, 警探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繁复的纹路刚清晰亮起,那两道身影便迅速消融在耀眼的光晕中。
秦柒衣解释道:“她们被血魔标记了,不送走, 待会打起来,会很危险。况且, 有些事情普通人暂时还不能知道。与你们不同, 普通人接触到的话可能会被污染。”
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清冷,如同荒原冰山上凛冽的雪,但她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有耐心。
尽管警探们没有说话,但她也并没有无视他们的疑惑。
“秦小姐, 那这个人?”
秦柒衣垂眸, 看了一眼摔晕的人, 平淡地纠正道:“他不是人了。”
警探们的心咯噔一响。
秦柒衣:“不用管, 也不要靠近,他伤不了人。”
她转身朝着佛山走去, 腰间的紫铃铛在裙摆处轻轻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 像是流淌了一地的盛景。
她的身影明明没有被树荫遮蔽, 但却蓦然变得飘忽不定, 仿佛那只是用术法留在警探们的视网膜上的一道残影,又像是林间的海市蜃楼, 随着夕阳余晖, 在原处流转。
“秦小姐?”
理所应当, 他们并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秦柒衣早就来到了血魔这边。
血魔的茧剧烈地颤动起来, 像沸水中的蛋。
秦柒衣也没有犹豫, 一掌打过去。
她的手盈满银色的光,打在黑雾上, 无数亮银色的纹路立刻从她手心向外蔓延,像蛛网般结成圆满的阵。
嗡——
包裹血魔的黑雾猛地爆开,银色的阵路虚空悬浮,被浓稠的黑雾死死缠住,而另一部分黑雾则如漫天飞舞的触手般朝着秦柒衣狠刺过去。
秦柒衣折腰翻转,脚踩在地面顿时迸出一小圈银色,就像是步步生莲,每落一步,就生起一个阵法。阵法运转,腾起冲天的光柱,阻拦狂飙突进的触手。同时光柱像莲花般层层绽开,“花瓣”片片压下,与黑雾胶着。
“秦柒衣?怎么是你,莫洲呢?!”血魔睁开眼睛,怒火在它的眼中凝结成血珠般的暗红。它瞪着秦柒衣,语调尖锐刺耳得完全听不出女生原本的清亮,“原来所谓的上清门剑修重诺,也不过是空话!”
秦柒衣:“莫洲这些日子从未踏出过特报局半步,又怎会与你承诺。血魔,看来你果然大限将至,连这种不入流的计俩也使得出来。”
她的十指张成扇形,指尖相触,掌心向外,中间围成圆①。
她周身的空间突兀地扭曲成镜面,而衣裙又无风自动,紫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平滑交错的空间里不停回荡,如无形的枷锁将血魔困住。
她在将血魔从女孩的身上剥离出去。
血魔的眼珠一震。
它的眼眶中逐渐分出两颗眼珠,犹如重瞳般,一颗棕褐色,安静无神,另一颗是纯然的乌黑,疯狂地颤动,圆眼珠的边缘还渗出细虫般的黑液。
“秦、柒、衣——”
怨恨的嘶鸣让秦柒衣的身体微晃了一下。
两股的力量的碰撞形成百米的真空地带。
树木和草地都如春日的积雪般悄无声息地消融,只剩褐色的干土,只剩秦柒衣脚下的一小簇绿意。
而秦柒衣的眼睛也逐渐被身上的铃铛的紫色浸染。
有骨头发出木柴炸裂般的“啪”“啪”的声音。
女孩的身后被拽出一股狰狞的异形。很难用语言来描绘它的形状,只能从那疙疙瘩瘩的毛皮里窥见几颗凸出的黑眼珠,裸/露的吸盘状的黑色血管黏住它断裂的如同章鱼爪般的触脚……它嘶鸣时,每根触脚都会裂开一道黏血丝的小口,发出一模一样的尖叫。
在佛山外的警探都难以承受。
何况佛山内的人。
韩邗只觉得胸口的符纸飞速地燃烧,滚烫的火点从衣领里冒出零星。
幸好符纸并不会对普通人产生太大的伤害。
烫伤的疼痛反而庇佑他没受血魔太大影响。
但是他身后的警探就受不住了。不少人都难受得不得了,甚至失控地抓脖颈自残,将小伤口撕裂成涌出血流的豁口。
韩邗看见那个被血魔附体的女孩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秦柒衣皱紧眉头。她变换手势,口中念出法咒,腰间的紫铃铛受她召唤,瞬间飞起,在空中聚拢成莲花塔的形状,铃声也汇聚成一道清鸣。
寺庙的钟鸣再度响起,一声接一声。
虽然没有刚才贯彻天地的响亮和清朗,但是却与秦柒衣的铃声融合,发挥出悍然的力量。
牛皮糖般的血魔被一下子撕下来。
女孩的眼睛猛地睁大,清亮得如同纯澈的天空,倒映出身姿挺拔的秦柒衣,然后又恢复空洞和无神,缓缓闭上。她整个人也瞬间失去浮力,从半空中掉落。
三个方向同时朝她的方向蹿出黑影。
她的身后是不死心的血魔,黏糊的触手相互纠缠,如粗蟒般,试图绞住她;
她的面前是秦柒衣,衣衫如卷云般翻飞,粲然的紫色如瀑布般倾泻,朝她伸出手;
她的右下方是猎豹般矫健的韩邗,眼睛点漆般幽深,透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就地一滚,仰面朝着血魔开枪,然后跃起,一把捞住女孩。
秦柒衣则毫不犹豫地踩着韩邗留下的空挡,轻巧翻腾,灵力汇聚,在血魔的眼珠上烙印下深深的纹路,那些灵纹在它的皮下游走,散发出夺目的光,将它可怕怪异的形状清楚地映出,然后在它全身形成完整的灵阵。
它算作躯干的部分又小又瘪,与脑袋连成一块,就像是一颗爬满长虫的大眼珠。
“可恶!不准这样做!”
血魔疯狂地挥舞着触脚。
触脚上冒出黑色的尖牙,一碰,便能剐下一层,并吸干鲜血。
韩邗用胳膊将昏迷的女孩夹住,然后将空/枪改成黑铁质的小兽,丢出去,正好揪住甩过来的触脚上的尖牙。
他趁这简短的空隙,夹着女孩,躬身伏地,快速跑走。
而秦柒衣在他跑出范围的那一瞬间,催动灵阵。
“血魔,到此为止了。”
血魔皮下的阵法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穿透它狰狞的皮毛,将它崩得四分五裂。它的血管也砰砰砰地断裂,那些触脚像开膛破肚但还没死透的鱼不停地在地上蹦,还在垂死挣扎。
秦柒衣踩爆了一条想要吸食她鲜血的触脚。
她眼中的紫色沉浮不定。
血魔零碎的肉块蠕动着想要拼接。
秦柒衣看了一眼,在地面布了一个烈焰阵。
赤红的火焰随即熊熊燃起,在地面肆意蔓延,唯独避开了秦柒衣。
火焰将血魔的肉烧出刺鼻的腥臭味,它的谩骂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蜷缩的焦肉,发出干枯的笑声。
“秦柒衣……我,没输。凭你们,赢不了的。”
秦柒衣没有说话,火光将她的眼睛映得潋滟却朦胧。
她只看着,看着那些枯败的焦肉最终没能熬住,在火焰下无声地开始溃散,像细细的灰尘般淅淅沥沥,火焰也随之慢慢地熄灭。
秦柒衣这才恍然地眨了下眼,她轻轻地说道:“所以我们没打算单干。”
她摇动了下手腕,空中紫铃铛拼成的莲花塔啪地散开,旋转着降落,如星子般落到她的腰上,轻轻坠下,然后倏忽散开一圈紫色的光晕,光晕细腻,像染着夕阳的薄雪。
韩邗却“看”得清楚。
他“看见”,紫色光晕所到之处,一切都在复苏——在夕阳彻底坠入地平线下的瞬间,佛山的黑暗仿佛被清水洗净,透出润润的金和绿。绿的是漫山遍野的新芽,金的是佛山顶熠熠生辉的佛塔和缓缓起立、与他们隔空对视的法师。
韩邗听见了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秦柒衣正踏着绒绒的绿草走到他跟前。
她看了一眼旁边昏迷的女孩,视线才落在韩邗身上:“刚才多谢韩队敲钟助我。”
韩邗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这是,桂花?”
秦柒衣点头:“对,桂花开了。”
它早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