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林只觉得热血冲上头顶。他把袖子一撸:“师父, 我来帮你!”
秦柒衣一把摁住他的肩膀, 语气深沉地提醒道:“千万别踩到稻子了。”
像是在讲述一个不可触犯的规则。
张文林一个激灵,立刻回道:“是!”
韩邗等人:“……”
秦柒衣将自己的衣裙换成了方便劳作的衣服。
她顺便也帮张文林他们都换了。
张文林很快乐地对韩邗说道:“韩队, 我先下去了。”
然后便乐颠颠地走向莫洲他们。
林晚鼓着脸颊喊道:“镰刀!镰刀在我这!”
他于是又颠颠地走向林晚。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稻子。
张文林开了个好头。
其他人虽然无语, 但也纷纷放弃挣扎, 跟着下了田。
好在他们来的人确实不少, 再加上特报局的人, 一人包揽一列,漂亮饱满的稻穗便被刷刷齐腰砍倒, 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像座黄金山。
张文林忍不住伸手托着一株稻子:“这稻子长得真好。”
林晚骄傲地说道:“那当然,我们陪着它们长大的,当然长得好了!”
“毕竟这可是要卖钱的。”她直起腰,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放心地离张文林近一点,跟他嘀嘀咕咕:“要是长得不好,卖不出好价钱,陆枫非把我们的皮给扒了!而且,那家伙死小气,除草除虫全让我们来,就是不肯花钱,而且什么都不准用法术,说用了法术稻子就像泡过药一样,卖不出好价钱,满嘴歪理,抠门精!”
张文林听后,惊讶道:“这稻子没洒过药?!”
林晚:“当然没有!拔草、除虫、施肥全部都是我们人工干的,一定不要误会陆枫,他绝对没花一毛钱!”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泛青:“要不是我们极力反抗,他还要拿野草和虫子给我们当菜。”
张文林:“啊,这……”
林晚的杏眼含着晶亮的泪花,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们韩队可真好。”
张文林想了想。
韩队平时最多也就一巴掌呼上头。
他不由点点头,发自肺腑地认同道:“是,韩队真好!”
听得一清二楚的韩邗:……
#论陆枫的奇思妙想#
正是因为林晚和张文林聊得开心,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唠了起来。
漂亮的金色海洋里,小巧的游鱼们纷纷拨动出晶莹的水花,啪嗒啪嗒。
莫洲起身,看了一圈。
他看得清楚:大家哪是纯想唠嗑,分明是累了。
割稻子本来就是技术活,韩邗他们愣是把它干成了体力活,又一直没歇,当然吃不消。
他又看向金子。
金子撇了撇嘴,懒洋洋地说道:“不要,累。”
机械干活的侦探的头发早已经汗湿,一缕缕,沁着水润的黑。他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眨了,眼皮疲倦地耷拉着,像大白天提不起精神的猫。
总感觉下一秒就会一头栽进面前的稻穗里。
被拒绝的莫洲倒也不意外,他只是犹豫着不动,有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莫洲?”正用力锤腰的韩邗看到疑惑地喊了一声。
他看到莫洲先是下意识地发出回应的气音,然后缓过神来,朝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之后莫洲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微敛,变得有些绷紧。
韩邗很茫然:“怎么了?”
莫洲语调轻和,温柔地说道:“韩队长,其实割稻子是有技巧的。”
“叫我韩邗就行。”韩邗叉着腰,叹了口气,“可不是,这样蛮干,可真累人。但是这里没信号,又没法上网搜。”
他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要不,你教我们?”
这其实就是莫洲的打算,他轻咳一声:“可以是可以,我……”
韩邗听到他答应,便迫不及待地喊道:“都过来,快一点!”
压根没听到那个“我”。
而且听到他喊,所有人,包括特报局的林晚她们都松开手里的活,迈着疲惫却相当迅速的步子,走了过来,将韩邗和莫洲围得水泄不通。
然后韩邗就期待地看向莫洲。
于是其他人也都跟着看向莫洲。
无数双眼睛都齐齐地落在莫洲身上。
莫洲:“……”
他不自觉地露出凛然的气势,把镰刀拿出了长剑的气势。他一言不发,转身,姿势标准,揪住稻子,一刀下去,然后总结:“就是这样。”
勇敢的张文林抓了抓脑袋,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师父,这样是哪样?”
莫洲藏于头发下的耳朵瞬间变得热乎乎的,红色迅速晕染,像温润的红玉。
他重新放慢动作,一步步讲解。
他的声音其实稍微有点飘,好在声线温和,他们听起来只觉得满耳春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点不对劲。
倒是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低声道:“莫先生这是在教我们如何正确地割稻子啊,感觉这样效率确实会更高。”
“而且也不会像刚才那么累。”
“这样也不容易割到手!”
“真的唉!”
“我们也试试。”
“是真的!更快了,也没那么累!”
“谢谢莫先生!”
“我们这也算是张文林的师弟师妹了吧?”
“对哦!”
“莫先生真不愧是剑修!连镰刀也这么厉害!”
莫洲僵住了。
特报局其他人跟韩邗还在偷偷地笑。
关键是张文林,他还满脸与有荣焉:“那当然!师父最厉害,区区镰刀,算得了什么。”
莫洲:“……”
他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地看了一眼张文林。
张文林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脊柱。他立刻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除了慈爱地注视着他的师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还朝着师父露出灿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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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但是架不住特报局的稻田也是真的大。
所以“参观队”愣是在地下城住下了。
陆枫抱着“再薅羊毛也不能把羊薅死了”的心态,嘴上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虽然没有满汉全席,也没有山珍海味,但好歹都是正常的菜肴。
而且还都是特报局自己种的、养的。
他们也看到了地下城里的“太阳”,高高地挂着,将满地的稻子晒出蓬松的香味;看到了“U”型河流里如银梭般的鱼,机敏活泼,跳出水面时,像空中一道短暂的流星;看到了木偶人勤劳地烧火、炒菜、喂鸡喂鸭喂鹅喂猪喂牛,浇水,锄地……满身人间烟火味,虽然满身木纹,但却比林晚她们更像人。
地下城当然也很神奇。
没有电,靠着灵力运转。
没有风,便天天驱使火蝴蝶,人工造风。
没有信号,便以藤蔓为引,跨越时空,传递讯息。顺带一提,这个技术给科技部带来很大启发,他们还据此研制了号称“即使在地府都能打通”的超级手机。
……
总之,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一切也都那么顺理成章。
没有半分违和感。
所以特报局和地下城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既一直寂然地屹立在世界的另一面,又安定地融入普通人的烟火红尘。
韩邗看着地下城如蜷缩巨龙般的城墙,心里思绪万千,一股无法描述的气堵在心口。
他还没理清思路,身后便传来喊声。
“韩队,该割稻子了!”
韩邗:“……来了。”
他胸口的气咻地散光了。
他顺手拿着镰刀,朝稻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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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么多人忙活了三天,总算把这片大稻田给拿下来了。
又花了几天,脱谷、晒稻、装袋。
陆枫作为最严格的监工,绝对不允许未来的“金钱”出现半点瑕疵。
连空了都不敢让她的宠物帮忙。
因为她的宠物是僵尸。
陆枫说要是僵尸的阴气污染了一粒稻子,他就把僵尸的爪子剁下来做成泡椒凤爪喂给空了吃!
于是空了为了她“可爱乖巧”的宠物的黑爪子,赶紧把它们塞进棺材里,还贴了满满的符。
那几个棺材就竖着放在门口,天天敲出咚咚的响声,“欢迎”他们回家。
韩邗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悚,到后来的司空见惯,中间也就隔了一天。
毕竟他们天天都累得抬不起手,也确实没那个精力大惊小怪了。
好在苦日子总算熬出了头。
陆枫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个袋子拴好,然后满意道:“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了。”
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眶都湿了。
总算结束了!!
韩邗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和特报局建立深情厚谊,好得不分彼此,就像同生共死过的铁兄弟一样!
这真是始料未及,又无fuck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地下城3+聊天不如遛宠物 ·
在地下城累, 也轻松。
累,是身体的累。
轻松,是精神的轻松。
从特报局现世后, 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而且几乎全部都颠覆了现有的世界观, 将科学碾压成碎渣, 在光怪陆离的阴诡中割伤血肉。庞大的信息犹如火山喷发的岩浆,瞬间淹没一切,除了刹那的焦糊和滚烫外,便是飘零的空茫。
几乎是夜夜噩梦。
闭眼便是淋淋的血和愈发刺耳的惨叫。
即便是韩邗, 这样寝食难安, 也瘦了很多。
上头也给他们找了心理专家。
但韩邗的直觉告诉他, 如果真的让心理专家对他们进行催眠、治疗, 那专家一定会被“污染”。
被“污染”后的结果可能就跟那个坑蒙拐骗的光头下场一样。
因为他们面对的东西并不是普罗大众想象中的“鬼怪”,它们更加诡异和恐怖。
韩邗他们本来打算硬扛过去。
但是现在不用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异常难得的消停了。
还因为在地下城住的几晚, 他们睡得很好。头挨着枕头就睡着,然后一夜到天亮;虽然饭菜逐渐简陋得几乎成白饭拌腌菜, 但他们也能吃满满两碗。
睡得好, 吃得香, 气色明显好起来了。
就连看到那条怪奇的U型河流,韩邗也觉得心旷神怡。
现在陆枫出去卖稻, 正是难得的清闲, 韩邗便将手背在身后, 像脊背笔挺的老头似的, 慢悠悠地打算去田埂上散步。
莫洲喊住了他:“韩邗。”
特报局和他们的关系真的是亲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畏惧的对象)——陆枫, 又共同历经磨难(割稻、脱谷、晒稻),“九死一生”, 所以关系突飞猛进,几乎快要进阶成“挚友”了。
所以莫洲也能毫无芥蒂地喊出韩邗的名字。
韩邗觉得这比“韩队长”顺耳。
他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一起修木偶?”莫洲晃了晃手中的木偶人。
韩邗来了兴趣。
毕竟人们总是对陌生领域充满了好奇。
“它们坏了?”
“快了,所以要进行维护,”莫洲很体贴,将木偶人直接递给了充满好奇的韩邗,苦笑道,“这些都是师姐做的,当时条件有限,所以比较粗糙,时不时会闹腾下,但陆枫也舍不得换新。”
韩邗:“……”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陆枫这家伙就是貔貅转世,钱进了他的口袋就别想出来,活脱脱的守财奴。
他转而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木偶人。莫洲说这比较粗糙,但实际上木偶人看起来并不粗糙,而且还非常精致,可谓是巧夺天工,刻着灵纹的机关条如同神经般串联着这个如同人类般灵活的木偶。
而且它还有着不低的防御力。
韩邗看到过它在喂鹅时,被大鹅们围攻,那锋利的锯齿和可怕的咬合力愣是没在它木质的腿上留下半点划痕。
如果这样算粗糙的话,那真正精巧的木偶人会是怎样的?又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韩邗发出“嘶”的吸冷气的声音。
莫洲忍不住笑起来:“你的想象力是真的丰富。”
韩邗摸了摸脑袋,无奈地说道:“这可是一名优秀警探的基本素养。”
莫洲笑道:“你这语气有点耳熟啊。”
“唉,我这就是跟那个大侦探学的,”韩邗颇为得意。他摆弄着木偶,同时露出心酸无奈的摊手姿势,“而且现在有那么多的问题等着解答,我可不得多想一点。”
“你想知道什么?”莫洲的眼睛弯着。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光风霁月”这四个字,笑起来时,便更加清新俊逸。
跟他比,韩邗不仅糙得像泥坑里打过滚似的,还很擅长得寸进尺。
韩邗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可就问了啊。之前那个预言就是空了算出来的吧,预言所暗示的就是神明吗?”
莫洲老老实实地回道:“确实是空了算的,但这个预言范围太大,很难明确,我们一直以来也只是猜测。但是如果灵气复苏,众神降临,世界确实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