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指婚的,怎么竟无人知晓?”顾飘渺纳罕道。
“如何能让你知晓。”沈幼思冷笑着:“听说,是御前带刀侍卫苏溪镇的独女。姨母这几日头疼想必也是因为此事吧。”
“为何头疼?”也不知是和沈幼思来了一较高下的心思,还是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顾缥缈望向沈幼思问道:“自来宫中皇子成亲都有定数,按照礼数办就是了,姑母何至于生气呢。”
“你懂什么。”沈幼思有些动气了,道:“陛下一向偏宠云王爷,想要多给些什么,越过礼数不是不可能,姨母一向最是公正,怎么能忍越过祖宗家法的事?”
“若是陛下偏心,苏统领不过是三品官,又不算是世家,怎么能攀上皇家?”顾缥缈很喜欢看着沈幼思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其中渊源,苏溪镇当年救过陛下不说,与陛下更是交情匪浅。”沈幼思翻了个白眼,想要继续说什么,被一旁的谢之岫打断了。
“算起来,苏家姑娘今年都二十有五了,这么大的年纪能攀得上皇家,当真是了不起了。”谢之岫一脸艳羡的嗟叹着:“这种福气真是羡慕不来。”
谢之岫是沈幼思的嫡亲嫂子,顾缥缈没少听说沈幼思仗着小姑子的身份作威作福的事。
“陛下与苏统领相识于微时,听说啊,关系最好不过了。你倒也不想想,本朝武将二品已是上限,苏统领不过替陛下办差已是二品,死后陛下追封他为一品大员,及其家眷配享皇陵,是多大的恩宠。若不是早逝,陛下很有可能为他破例,封他为一品。指不定还有什么风光呢。”沈幼思对嫡亲嫂子着实有些不满,家庭算不上一等一的,和皇上也不算亲厚,如今看来还不如苏家呢。
“别人的事少打听,听多了自己不好。”顾缥缈端起茶杯,笑容可掬道。
沈幼思不服气道:“怎地,你消息不灵,还不准别人说了。”
“陛下啊,”顾缥缈抿口茶,悠悠道:“是最讨厌善于家长里短的妇人了。”
沈幼思被噎住了,心内恨不得将顾缥缈撕得稀巴烂。
在场的人见势不对,默契地都端起茶杯,抿一口细细品尝。
不知是谁又重新开了腔,话题兜兜转转,又兜回到了严佑云身上。
“苏统领的女儿陪着云王爷这个富贵闲人,富贵体面荣宠一应俱全,家里又没有当家作主的主母,在外也没有不公的公公,这等省心享福的好日子,你我是没有福气的。”谢之岫眼里心内都是羡慕,神情中都是向往。
“你如今也是当家做主母的人了,何必因为别人的事嗟叹。”沈幼思嘲笑着,谢之岫讪讪笑了,抿了口茶闭嘴不言。
“听说苏夫人难产去后,苏统领将女儿养在了别处,并不在京都。本是三年前就定亲了的,奈何三年前苏统领替陛下办差时旧伤复发身死,这事压下来了。而今守孝期满了,自然要操办起来了。”文洁见气氛又陷入了莫名尴尬,壮着胆子道。
顾飘渺心内不禁嗟叹,倒也是命苦的人。云王爷刚除了丧服,回到京都,偏生苏统领故去了,又耽搁了三年,硬是蹉跎至此。
“听说啊,苏统领身死后,听说云王爷为了表示哀痛,连家里的仆人都散尽了,拢共府里就一个姨娘还被送走了。”厉丹一边啧啧称奇着,一边打量着众人,希望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云王府内多出来的那个孩子是哪来的?不会就是那个姨娘的吧,听说如今就养在了苏家名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孩子,竟一步登天了。”商清晖不敢置信的拍手道。
“谁知道呢。”顾飘渺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笑了:“年纪轻轻的少年公子总会犯些错误,错不重要,而今养在了嫡母膝下,以后倒是前途无量了。”
“总归是个庶女,即便将来婚嫁上也是有限的。”
“再有限也是王府的姑娘,”顾飘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内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私自授予本是忌讳,也不知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检点,没名没分的给云王爷生了个孩子。”商清晖不以为然的嘀咕着。
“无论是谁生的孩子,这个孩子都是皇家的血脉了,”顾飘渺郑重的警训道:“这些话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定是不开心的。”
“感情也不是你嫁云王爷,何必如此向着他说话。”沈幼思不屑道,忽而来了一句。
杀人诛心,顾缥缈撑着了笑意,手指尖掐进了肉里。
“我与云王爷自是无缘,不像你姐姐,能嫁于麒王爷为妻。”顾缥缈缓缓站起身,对着众人笑道:“诸位,我先回了,告辞。”
懒得搭理沈幼思趾高气昂的眼神,顾缥缈只怕再不走忍不住撕了她。
毕竟是在姑母的宫里多少还是要忍让的。
回到马车内的顾飘渺宛若泄气了,瘫坐着出神了许久后,终究淡淡的笑了,她喜欢严佑云吗。
是喜欢过的,但并不敢喜欢的。
小时她被抱进宫中,养着姑母膝下,与严佑云在宫内是经常见到的,后来与严佑云又有了娃娃亲。
严佑云与她见到的其他皇子都不一样,他张扬,敢爱敢恨,像极了怒放却扎人的蔷薇花。
谁会不喜欢年轻气盛的少年,爱他灿烂明媚的笑呢。
尤其面容姣好,知情识趣,会凑趣讨人喜欢。只是对你笑着,都觉得心跳漏了几拍,让人不自觉的想往他身边凑趣,哪怕只是说几句话都好。
但有什么用呢。顾飘渺彷徨的笑了。
姑母与严贵妃何等的不对付,严佑云又是何等的厌恶姑母,陛下为她与严佑云指婚,无非是想要借着她的面子,在姑母面前保全严佑云罢了。
只是陛下不明白,姑母并没有多在乎自己。
她更在乎皇位,更在乎儿子,更在乎自己坚不可摧的地位,已近乎执念,是谁都不能撼动了。
她虽然糊涂,但也明白的是人生变数太多,不要夹在别人的中间为难自己。
人生有苦尽甘来的,但熬着苦的日子,望不到尽头,实在是太难了。
她求着哭着喊着退了亲,无非想让日子没那么苦罢了。
顾飘渺淡淡的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进宫一趟,热闹又精彩。
苏娴带着人盘点了几日库房,几乎要睡在库房了,各个累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终于是清点完毕,苏娴站直了腰,舒缓一下筋骨,眼前没有糊涂账的心情真是愉悦。
说起来也有几日未见姝子了,苏娴心生愧疚,忙命人去请姝子过来吃午饭。
“女儿给母亲请安。”
姝子刚迈进门,就对苏娴行礼道,苏娴是看不出好坏的,不过是看到了姝子心内欢喜,再仔细端详着看到她瘦了,脸颊上不是肉嘟嘟了,就心烦。
看着姝子有模有样了,赵嬷嬷倒是开心了许多。
虽然回来没有几日,但严佑云早已备好了宫里的嬷嬷,等着苏姝子回来了便教诲了基本的规矩。
还没来得及对姝子多表示点心疼,为她向严佑云抗议一二,苏娴自己也深受其害了,严佑云像是再也抓不住身影,整日里难得见上一面,别提告状说委屈了。
母女各自学着东西,只有偶尔吃饭的时候能聚一下,也要皱着脸听着训诫嬷嬷不断的纠错,身后跟着的嬷嬷们是一刻也不肯放松的,好好的一顿饭吃的再无胃口,心内牢牢记住,再也不犯错。
苦日子刚过了一个月,一大早起,苏娴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若宁打扮着昏昏欲睡,严佑云兴冲冲走进来,笑道:“今儿要带你和姝子出门。”
“去哪啊。”苏娴顿时不困。
“到了你就知道了。”严佑云神秘兮兮的转头就跑:“见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故弄玄虚。”苏娴无可奈何的笑骂道。
出门在外,严佑云在前威风凛凛的骑着马,苏娴心内羡慕,只能坐在车内看着他,连帘子轻易不敢掀开。
苏娴终于知道了,大家闺秀出门一趟的阵仗是有多大,车外不计小厮侍从,光是婢女嬷嬷就有十人左右。
严佑云在路上遇到了几户人家车马,有上香回来的,有进宫回来的,杂七杂八的行礼叙旧,严佑云主动提起车内坐着的是自己的庶女,还没什么规矩。
即便是想过来瞧瞧,云王爷这位不知生母其详的庶女,既然严佑云说了,也没办法非得见上一面了。
第36章
与云王府相同,车马都是进了二门后,才换了软轿。
刚下马车,苏娴觉得自己被人海围住,除了自家的,还有别人家的车架,乌央乌央全是人,但极有秩序,是多一句的声响也听不见。
赵嬷嬷吩咐着下人带好姝子随时要用的东西,若宁忙跟在了苏娴身侧。
苏娴拉住严佑云的袖子,嘀咕着:“出门都是这么大的阵仗吗。”
“我好歹也是位王爷,车架少了岂不是被人笑话。”
“这人也太多了吧。”
“你是没见过我八哥出街呢。”严佑云轻笑道:“你要是见到了他,肯定会说我低调了。”
苏娴怀疑的望向严佑云,他一贯的诓骗自己。
下了软轿后,苏娴抬眼望去忍不住心内惊叹,端庄肃穆威严大气,不在云王府之下。
想必最起码也是勋爵人家。
苏娴心内有了算计,也就不慌了。
姝子心内有些慌张,握住了苏娴的手,悄声道:“娘,我有些害怕。”
“不要紧的。”苏娴安慰道:“跟着娘,没有什么害怕的。”
走到内院正院门外,严佑云喊着嬷嬷:“带长小姐去院内转一转,一会喊你们了再进来。”
姝子不舍的望了苏娴一眼,苏娴安慰的眼神送给她外,再无其他办法。
正院内安静恢宏,雕梁画栋中好似坐着一位眉目慈善的菩萨。
“这是我姐姐。”严佑云低声道:“一母同胞的姐姐。”
苏娴心内惊讶,相识多年,她竟从未听人提及过。
想来是了,爹爹和师兄是不会同自己说这些事的,再者就是严佑云,除了这三个人,也无其他人会对自己说了。
“常听着佑云念起你,而今一见,果然不同于京都内的闺秀,承着苏统领的风采。”司徒佑纹坐在主位的榻上,见到苏娴过来,站起身笑道。
苏娴被笑的有些羞涩,有些束手无措的不知该要如何坐立了,严佑云见势,拉着苏娴的手腕坐在了榻上。
司徒佑纹眼尖,笑道:“也不嫌挤得慌?”
苏娴涨红了脸,想要起身,被严佑云牢牢拽住,对着司徒佑纹顽皮的笑道:“我还没成亲呢。”
“瞧你得了夫人的轻狂样子,怎么不是自小骄横跋扈的样子了?”
“以后骄横跋扈的事,夫人来做就好了。”严佑云理直气壮道:“我只做夫人的小跟班。”
“瞧着苏娴不像是那种性子,倒是你一朝转性,简直要吓死人。”
“适应适应便好了。”
司徒佑纹如今已经是婆婆了。望着苏娴的目光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母妃是看不到这种场景了。
对严佑云的事司徒佑纹是知道大概的,有心想说他,又是舍不得。听说父皇训诫过了,也就罢了。
随意说了几句话后,苏娴不再拘谨,严佑云吩咐若宁道:“遣人去带长小姐过来。”
苏姝子虽是稚嫩,却礼数周全的请安,脆生生道:“见过姑姑。”
“这是我的侄女?”司徒佑纹笑眯了眼睛,招手道:“来姑姑这里。”
苏姝子乖乖的上前,由着司徒佑纹牵着手问着几岁,叫什么名字,认得什么字,如今每日里做了些什么事。
“若是母妃见到,最小的孩子竟然如今也有了孩子,不知心内是何感受。”光是说着,司徒佑纹已经红了眼眶,勉力笑着。
严佑云沉默了片刻后,勉强笑道:“若是母妃知道如今你做了祖母,又不知是何感受。”
司徒佑纹抿嘴笑了:“倒是叫你压了一辈。”
“倒是我命苦,成亲晚,”严佑云故作长吁短叹着:“我恨不得此刻便是儿女膝下,共享天伦了。”
“自小的便宜都被你占着了。”司徒佑纹笑道:“偏生你还是个不知足的。”
“人生在世,总要有不称意的。”严佑云笑眯了眼睛道:“要不怎么让我找了苏娴这么久,而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苏娴臊的耳朵通红,想掐严佑云一把,让他收敛点,别再拿她取笑,碍于司徒佑纹在场,只有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装作听不见严佑云说那些让人羞臊的话。
“如今我的外孙女也在府中,姝子去找她玩儿?”司徒佑纹征求着姝子的意见,笑道:“只是她要比你小一些,怕家里宠坏了,你不要生气,你是她的长辈,责骂她也是可以的。”
“姑姑的外孙女必定是好孩子。”姝子坚定应道:“姝子不会欺负人。”
“好孩子好孩子,不欺负人是好的,不要学你爹爹。”司徒佑纹忍俊不禁,对着姝子越看越欢喜。
“苏娴,带着姝子去花园玩儿一会吧,”严佑云笑道:“姐姐府上的奇花异朵最是出名。”
司徒佑纹抿嘴笑道:“少取笑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婆子,到你嘴里总能编排出另一个样子。”
苏娴不自觉的笑了,带着姝子跟着公主府的随从出去了。
屋内留下了姐弟两人,更方便说体己话了。
“姝子如今可上了玉碟?”司徒佑纹心知,严佑云必定是有事求她,不过他不说,自己也不拆穿他,由着他来了。
“姝子还没有上户籍,等着成亲后,父皇赐名再说。”
“既是父皇有主意,就不必惦念了。”面对严佑云的魂不守舍,不断搓着衣角,司徒佑纹端起茶杯,若有所思道:“倒是苏娴,不好一直在你的府上住着,想好从哪出嫁了吗。”
“想过了。”严佑云忙凑上前:“父皇赏苏溪镇的府邸还没有收回,苏祁不肯去住,另住了府邸。苏娴也不好从苏祁的府邸出嫁,一是府邸太小,二是……”
严佑云眨巴着眼睛,还没想好怎么说,被司徒佑纹轻拍了下,取笑道:“你们已然不对付,让你张嘴求人必定是难得,你又不想去向父皇张嘴,将心思打在了我这?”
“姐姐的公主府修整的又大又气派,每年也住不上几天不是,总得让这群人长长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