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珞风音
时间:2022-01-06 12:17:11

“赋姑娘……”卓然沉吟一番,认真说道:“赋姑娘应是真心喜欢殿下。”
“何出此言?”雩珩公主问道。
卓然说道:“她因为不想让殿下为难,曾劝殿下另娶他人,但殿下没同意。前几日她不顾及蔚统领的命令,仍旧在校场把络音那打成重伤,不过是为殿下打抱不平。”
“她若不这么做,赋家的地位或许不保。”雩珩公主说道。
卓然道:“若赋姑娘只是为了保住赋家的地位,只需打败他,没必要将他打得至今下不来床,如此一来更得罪蔚统领,对她、对赋家都没什么好处。”
雩珩公主问道:“你说她劝劭泽另娶?”
卓然点了点头说道:“是,赋姑娘不希望殿下因为她得罪朝臣,左右为难。”
雩珩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卓然:“此话可当真?”
卓然慌忙点头:“千真万确,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雩珩公主沉默地喝了一口茶,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卓然这才在心中深深抒了口气,心想自己为赋仟翊说了这么多好话,也算将功折罪了,劭泽该不会因为他的小出卖而太过生气。
只消他起身要告退的功夫,劭泽已经推门而进。
“娘,您找我?”劭泽只瞟了卓然一眼,似乎已经知道卓然将自己出卖的事,于是直言道:“是我假扮刺客将麒麟卫队从赋府引走,此事事出蹊跷,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赋府。”
雩珩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竟反常地没提他深夜入赋府的事,说道:“找遍整个近卫军,怕也找不到一个能够孤身完成刺杀失败而逃脱皇宫任务的人。但近卫军没有,不代表这样的人不存在,只有抓到他,才能证明麒麟卫队是否里应外合。”
劭泽说道:“此人能摸到陛下身边,在宫内定有里应外合的人,只要刑部的灵昀认真做事,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雩珩公主道:“邬名道听说了陛下想将邱溯安插到近卫军的事,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出此下策嫁祸赋家的可能性不大,若真是如此,邬东明这个麒麟校尉脱不了干系,邬家不必杀敌三百自损一千。但出此事由,邬家必然要负一个连带责任。”
劭泽颇有意外地看着雩珩公主,仿佛不知她为何忽然就自觉站位到赋家这边,目光扫到站在一边谨小慎微的卓然,心中也大约猜到卓然会说赋仟翊一些好话,于是道:“我会跟进此案。”
雩珩公主继续道:“日日大晚上跑出去不嫌累吗?既然你和仟翊即将订婚,平日里让她多来公主府陪我说说话。”
“是,多谢娘体恤。”
劭泽倒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地应了下来,丝毫不意外一般地看向雩珩公主,继续说道:“这几日她定要因为此案忙碌,过上几日,我就让她来府里。”
雩珩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怕是睡不了几个安稳觉的。”
“您也早些休息。”劭泽欠身告退。
等出了门,回别苑的路上,劭泽终于忍不住斥责卓然道:“你承认我行踪便罢,怎么还在公主面前乱嚼舌根?”
卓然不服气道:“公主听了属下的话,这不是对赋姑娘已经有些改观了吗?您不夸我便罢,怎么还数落我?”
劭泽说道:“公主识人精准,几时要你来说三道四了?她只是对我不另娶的事不满,并非对仟翊本人不满。”
“那左右也是公主跟您绷着气不松口,属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卓然急于邀功一般。
劭泽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公主许免了你的鞭子,你就迫不及待地出卖了我。”
卓然毫不退让,说道:“是啊,您大半夜跑出去会姑娘,倒是属下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挨鞭子。反正鞭子也不打在您身上,您也不知道疼!”
劭泽听到这里忽然停住脚步,认真地看向卓然说道:“你是我的人,听我吩咐办事即可,我不会让他们因此事打你的。但若以后你再自作主张透露我的行踪,我就着人将你拖到院子里打成猪头。”
卓然正想开口说什么,劭泽立即补充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卓然看劭泽神色认真,的确不像是说说而已,只得闭了嘴,默不作声地跟着劭泽回了别苑。
劭泽回到自己的别苑已是很疲惫,原本他想着这个时间络涵已经睡下,让卓然去准备热水洗漱即可,却不料络涵却是一直等在自己的房间内,见他回来,也不多说话,很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出去准备热水。
他挥挥手示意卓然可以回去休息,自顾自地坐下,将腕间软剑卸下,慢慢喝了两口水。已是深夜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他虽折腾了一晚上有些身心疲惫,思维却始终清晰。
今夜之事牵扯颇多,南冕校尉楚瑜按规矩护驾,虽未将刺客斩杀,却也成功保护了皇帝的安全,并未有失职之嫌。相反,让刺客穿过至少能遇到五路岗哨的宫禁,麒麟卫队应不仅仅是“失职”这么简单。
然而剑锋一转,南冕校尉楚瑜被赐死,麒麟校尉邬东明仍旧带人借着抓捕刺客之名诬赖赋家,皇帝应当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参与近卫军内部的斗争。
赋家若有弑君嫌疑,追责甚至可以一路追到公主府。然而此时赋仟翊并未真正和自己订婚,若是事情是冲宣王府或是公主府而来,大可等到他们订婚后再动手。如此可见,此事并不是他的政敌所为。
赋家倒了,受益最多的自然是邬名道,然而邬东明即是麒麟校尉,宫内出现刺客,麒麟校尉难辞其咎,邬名道若有所动作,实在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将邬东明搭进去。
这么看来,若是嫁祸成功,即赋家和邬东明都会遭灾,近卫军两名副统领出问题,军心涣散、人心惶惶,那就正是邱溯能顺理成章打入近卫军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被赋家和邬家的恩怨所迷惑,此事一出,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想到邱溯身上。
最急着看近卫军大乱的,自然是明妃一党。
想到这里,门忽然开了,站在门口的却不是络涵,而是赋仟翊。
劭泽意外不已:“你怎么进来的?”
劭泽并不是无端发问。这个时间公主府已经下钥,更碍于雩珩公主的吩咐,赋仟翊应当不敢直接去扣门。而公主府向来有整个北冕卫队巡逻保护,想要翻墙而进不惊动人,难度实则有些大。
赋仟翊面色并不好,垂头丧气地进了屋,说道:“你都能只身一人夜闯皇宫,我还不能夜闯公主府了?”
劭泽微微叹气,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夜深露重的,有事着人传信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心里不踏实。”赋仟翊握着装了热水的茶杯,被冻得冰凉的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怅然看着手中的热茶,轻轻嘬了一口。
不等她说别的,劭泽忽然起身出了门,自络涵手中端过盛满热水的水盆,说道:“你去睡吧,明日一早再来收拾。”
在络涵的角度,只看着那屋内哔哔啵啵的烛火跳动,并不能看到有人坐在茶桌边,她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低声应是,迷迷糊糊地应是,就去睡了。
看着劭泽回屋将屋门关死,坐回茶桌边,赋仟翊才说道:“我觉得此事应当不是邬家所为。”
 
第77章
 
劭泽微微点头,看她似乎又有些失望,说道:“不用担心,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邬东明的失职之责,还是要比照着楚瑜来。”
赋仟翊神色一动,知道劭泽出此言也是为她着想,于是说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万万要保下邬东明。”
劭泽意外地看着她,有些不解:“你不是恨毒了邬家吗?”
赋仟翊干望着他,沉默半晌,还是说道:“这么多人眼睁睁盯着近卫军,巴不得赋家和邬家斗起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机可乘,将近卫军拆散。你不用为了我的感受勉为其难,这个时候,保近卫军稳固更重要。”
劭泽并未想到赋仟翊竟能如此识大体地在这件事上让步,惊愕之余,对她更有些刮目相看。他知道赋仟翊之所欲会出此言,也是不想让他为难的缘故,于是问道:“你跟我说这话,你爹和你哥哥,能答应吗?”
赋仟翊有些疲惫地一笑,说道:“此话正是我们赋家的意思。”
劭泽沉吟许久,方才问道:“你忽然做此让步,是不想让我为难吧?”
怎奈赋仟翊却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近卫军不太平、公主府不太平,我们赋家只会跟着遭灾,我是为我们家着想,你不用自作多情。”
劭泽却是知道她口是心非,忽然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
赋仟翊原本以为劭泽好歹再追问两句,区区一句“我知道了”说出口,她忽然又觉得很无趣,深深叹了口气,却毫不客气地抱怨道:“我们赋家跟着蔚统领,至今已经十年有余,向来是好事未必轮得到,遭灾却会是首当其冲。若是早知道会被蔚统领排挤猜忌至此,当初还不如寻了朝中其它人依附。”
赋仟翊虽然玩笑一般说出此话,内心却并没有真的将它当做玩笑,劭泽更是没有将此话当做一句玩笑话。
如今虽然他即将和赋仟翊订婚,表面上看着赋家应当是顺理成章的近卫军统领者,然而蔚瀚英心中却另有人选,不过是想让赋家给络音当垫脚石罢了。平心而论,劭泽很清楚,赋家此时的处境真是无比尴尬。
这也怪不得蔚瀚英会怀疑赋仟翊重创络音的动机。
劭泽怅然看着赋仟翊纤长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居然很可爱。他忽然觉得和赋仟翊面对面而坐的时候,他几乎不能够下心来认真思考问题,于是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有我在,络音不会得逞。”
赋仟翊默默点头,忽然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蔚统领相信我呢?”
怎奈此问却将劭泽问住了,他微然叹气,说道:“只怕是你怎么做,他都还是想将近卫军交到络音手里。他对你的不信任并不因为你,而是因为他也不信任我。”
赋仟翊闻言却不解:“你们是父子,言何信任不信任呢?”
劭泽苦笑道:“他大概是担心有一日他若不在了,或是失了权利,我和我娘会欺负了络音吧。亦或者说,是络音担心有一日没了我父亲的庇护,他会什么都不是。”
“他这么卑鄙又贪婪,和任何人都无法好好相处。他若真想好生活着,还不如好好跟在你身边听你差遣。”提起络音,赋仟翊就一肚子火。
说起络音,劭泽的面色有些冷,说道:“他若安分守己,完全可以在京城做一个闲散贵公子,或是在近卫军安心效力,勤于练武,也多少能有所成就。可偏偏他将精力都放在尔虞我诈中,其余的什么都不懂。”
提起此事,赋仟翊不由问道:“蔚统领为了他,宁可和公主闹翻,这又是为何?”
劭泽道:“这便是络音的厉害之处了,他总能让我父亲认为,他有责任心能当好我的哥哥,站在我身后替我好生料理近卫军。如此折腾,总好像是我们刻意排挤他一般。随他去吧,毕竟他和我是兄弟,我也不能真料理了他。”
赋仟翊在心中叹气,这就是此事的难办之处了。若说络音这等缺德的人,想收拾他自有一万种方法,然而偏偏他和劭泽是一胞兄弟,且不说是不是血浓于水,以劭泽这样平和的性子,也不可能真的将他怎么样。
因此就算她再看不惯,也顶多是打他一顿便罢。
接着他们只是闲聊了几句,赋仟翊也不敢久留,匆匆而走。
次日,传遍京城的话,即是皇帝险些在宫内遇刺,刺客逃窜至赋府附近,被赋传铭和赋仟翊联手追捕,赋传铭重伤而归,而刺客不明去向。
街坊间盛传刺客是个绝顶的高手,既能只身一人闯入皇宫行刺,并全身而退,赋传铭和赋仟翊联手并不能将其抓捕也实属正常。
自朝廷和街坊各路谣传,似乎并未有人怀疑赋仟翊和赋传铭追捕刺客是否有问题。赋仟翊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再等了两日,未见刺客行踪,刑部也拷问了当晚所有的执勤侍卫,始终未有结果。蔚瀚英也只以邬东明失职之罪轻罚了五十军棍,留任原职,听候发落。
赋传铭终于有些忍不住,趁着赋仟翊晚上回府的功夫把她拦了,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和宣王说处置邬东明的事?”
赋仟翊点头道:“说了。”
“那怎么处置这么轻?”
“因为我告诉他,务必要保住邬东明。”赋仟翊说道。
“你说什么?”赋传铭几乎怒目暴走。
想来也知道赋传铭会气怒。邬名道此人极为阴险,别说赋仟翊在他手下吃过亏,和赋仟翊同为西北营区出身的赋传铭也没少被他使绊子,赋邬两家向来是不共戴天。
如今天赐的大好机会,赋仟翊非但不好好抓住,竟还开口为邬家求情起来,就算是赋恂,想必知道了此事也会气得鼻子都歪了。
赋仟翊说道:“稍安勿躁。如今之势,稳固近卫军最重要。”
赋传铭却不这么认为:“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稳固近卫军用得着邬名道吗?何况只是处置一个邬东明,怎么就影响近卫军稳固了?”
赋仟翊认真看着他,说道:“邬名道出了问题,军权的确能大部分都归给我们赋家。但蔚统领和劭泽关系微妙,对我也不是很信任,若是邬名道出了问题,只怕他会另扶新人。”
赋传铭不由道:“如今近卫军只有邬名道和爹,邬名道倒了,咱们赋家总揽军权,权利归一,蔚统领想不信我们也不行。”
赋仟翊眉毛一抬,说道:“咱们步步紧逼,蔚统领未必接招,劭泽极力要求重惩邬东明,就是不顾及近卫军稳固,用脚指头想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此一来,蔚统领不会照办不说,更要对我有所忌惮。”
赋传铭听着她的话,觉得有理,一时间没有说话。
赋仟翊接着道:“近卫军安稳则宣王安,宣王安则赋家安。说到底是蔚统领安,则近卫军安。否则邬家出了问题,麒麟校尉一职空缺,蔚统领八成要把那个络音顶上去,络音一旦上位,于我们、于宣王都没有好处。你觉得呢?”
赋传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平日看起来你并不像有这等脑子的人。”
赋仟翊忽然苦笑,说道:“以前不受人关注的时候,总想尽办法要受人关注,如今真的被多方势力盯着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以前的默默无闻才是最难得的。我只想让赋家平安,至于邬名道之类的败类,不痛不痒地处置便罢,搭上咱们赋府的安危,实在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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