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卫队的责任比梼杌卫队更加重,络音接手一个负责宫外警戒的卫队,只要维持卫队的正常运转,应当不成问题。
蔚瀚英安插人,不论能力大小,至少要安排到重要的地方,赋仟翊心知肚明。
雩珩公主见劭泽这么说,瞪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蔚瀚英将目光转向赋仟翊,说道:“你觉得呢?”
赋仟翊有些纠结,不知道此事该不该提议,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给络音这等小人做嫁衣。转念一想,络音再为不堪,至少也会站在公主府一边,如今保证近卫军一条心才是最重要。
蔚瀚英这些年来在近卫军,几乎十二支卫队都是他的人,然而宫内忽然出现刺客,转眼两名校尉折损,还是军内最为重要的两支卫队校尉,眼见着邱溯就要到近卫军挤位置,只怕此事也跟大皇子脱不开干系。
若是蔚瀚英不及时反应止损,接下来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近卫军可不是要让他们连锅端了?
赋仟翊想想都觉得恶寒,于是说道:“若是梼杌校尉调任麒麟卫队,络音管理一个负责宫外警戒的梼杌卫队,应当不成问题。”
梼杌校尉庄铎,是自小就跟着蔚瀚英的,为人自然靠谱,宫内这些重要岗哨,蔚瀚英自然要安排最为信任的人。在赋仟翊看来,庄铎接任麒麟校尉再好不过。
提到庄铎,蔚瀚英却眉间一动,忽然说道:“陛下希望从近卫军挑一个顶级高手,担任南冕校尉。”
赋仟翊不语,若说近卫军的顶级高手,除了劭泽,就是赋传铭,再往后就是幽萤都尉,要挑,自然是在幽萤都尉里面挑。她即将要和劭泽大婚,皇帝自然是不会用她的。
蔚瀚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说道:“十二支卫队的校尉,皆是都尉待遇,权利比起都尉一职只多不少。赋传铭去接南冕校尉,你看如何?”
这种事,不该是和赋恂商量吗?赋仟翊一时间有些懵。若说这南冕校尉一职,自然是近卫军中最好的位置,正常而言,虽然作战都尉权利更大,但还是南冕校尉好一些。但皇帝原本就对公主府多有忌惮,真的肯用赋传铭吗?
换言之,如若他真的肯用赋传铭,会不会也如对楚瑜一般,随意赐死?
赋仟翊想到这里慌忙摇了摇头:“我哥哥为人不够谨慎,胜任不了南冕校尉。”
“赋传铭武艺胜过楚瑜接近一倍,南冕校尉一职他尚可游刃有余。”蔚瀚英向来是话出口,即不愿反悔,说道:“只是暂时调任,若是传铭站在陛下身边,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蔚瀚英难道指的是将邱溯安插到近卫军的事吗?皇帝如何能因为赋传铭当上了南冕校尉,就轻易放大皇子鸽子?此事只怕也是蔚瀚英的托词罢了。
赋仟翊忽然觉得蔚瀚英此人并不如她平日所认识的那般,绝对正直且铁面无私,他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的打算,并且总能将自己的想法与是非大义联系在一起。
这大概也是为何劭泽和雩珩公主双双反对他培植络音,却始终说服不了他了。
他的这一招道德绑架,做得可谓滴水不漏,毫无反驳的余地。
劭泽显然知道赋仟翊心中想的是什么,然而似乎他也对赋传铭调任南冕校尉很有兴趣,于是问道:“传铭调任哪里都是平调,如今的问题是,有两个都尉级别的空缺,我们总要马上找人顶上才是。”
怎奈蔚瀚英竟将目光落到赋仟翊身上,看得赋仟翊直发毛,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蔚统领,我不行。”
蔚瀚英眉头一皱,似乎对赋仟翊的忽然退缩十分不解:“你在西北军营带兵数年,经验丰富,任作战都尉一职有问题?”
赋仟翊微微一愣。她原本以为蔚瀚英看向自己,是想让自己去任麒麟校尉一职。说到底,宫内的几支卫队的确是近卫军中最好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这些位置是立功比出错难得多。诚如此次宫内出现刺客,南冕校尉楚瑜首当其冲被赐死,便是作为麒麟校尉的邬东明,即便是她们都极力保着,还是挨了五十军棍,被停职。
这种极容易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她才不愿意去做。
却不料蔚瀚英竟是想让她任作战都尉。
作战都尉在近卫军中属于一个什么样的职务呢?就是统领副统领之下的第一人,然而权利却也可以比副统领更大。副统领尚有明确分工,而作战都尉没有,作战都尉一职,什么都能管。
虽然南冕校尉一职是皇帝近身,跟在皇帝身边,若无大错,一般只有占便宜的份,没有吃亏的份,但作战都尉一职在近卫军中的位置更加举足轻重。
这个职务,对赋仟翊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当年在西北军营因受了邬名道的委屈,她原本盯上的麒麟校尉一职被邬东明抢走,当时她也并不知道麒麟校尉是如此难坐的位置,还因为此事气怒了好久。时至今日,若是真给她麒麟校尉一职,她倒是不想去。
然而作战都尉一职却不一样,作战都尉相当于有着近卫军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利。当年因为邬名道暗中使坏,将原本空缺的麒麟校尉和作战都尉一职抢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作战都尉,自然是武艺更胜一筹的赋传铭胜任。
然而赋传铭此人虽精于武艺,却不爱揽权,平日对营中的事也不怎么自己做主,多半还是听从蔚瀚英的意见,故而他这个作战都尉,除了武艺高强赢得军士的钦佩以外,做得极没有存在感。
赋仟翊自认为,自己若是任此职,应当比赋传铭要强一点。她唯一的弱势在于,武艺并不是近卫军第一。
但如今除了海鹰之外,第一的赋传铭若是调到了皇帝身边,她也差不多勉强算是第一了。
既然蔚瀚英开口,她倒是也极不客气地说道:“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她和劭泽订了婚,一年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宣王妃了,一个王妃去做近卫军的作战都尉,赋仟翊总觉得不是很对劲儿。
劭泽轻咳了一声,说道:“左右订婚之后,还有一年的时间。”
好不容易蔚瀚英开口,赋仟翊也不愿意失去这种机会。一年之后,自然也可以找到更靠谱的人来接替她。
“没问题。”她慌忙说道。
雩珩公主堪堪一笑:“如此,甚好。”
是啊,作战都尉这样命脉一般的职务让她握在手里,蔚瀚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赋仟翊就这么成了近卫军的作战都尉。
和赋传铭交接职务的这天,除了灰雁等平日和她还算熟的幽萤都尉,最为高兴的还是她天狐特战队曾经的队员们。
因为当年之事,天狐特战队损失惨重,而后为了安抚生者,赋仟翊去求了赋恂,劫后余生的队员们几乎都升了职,其中也有不少在京城近卫军总营各个分队任队长一职。
邬东明得以停职,赋仟翊忽然从有名无实的幽萤都尉变成作战都尉,显然赋家此时在近卫军中的地位要盖过邬家许多。邬名道在赋仟翊和赋传铭交接的整日,除了集会时在众人面前必要的假笑,对赋恂始终臭着一张脸。
怎奈赋恂却心情大好,也丝毫不因为邬名道的臭脸而烦躁,只顾着当着众人的面嘱咐赋传铭和赋仟翊不要辜负蔚统领的栽培。
毕竟近卫军十二支卫队的校尉官,虽然称之为校尉,一样享受都尉待遇,赋传铭调任的又是近卫军的顶级卫队南冕卫队,自然算不得是降职,只是旗鼓相当的平调而已。
只不过赋传铭的确不怎么想去南冕卫队,整日的脸色阴霾堪比邬名道。这也难怪赋传铭会觉得压力很大。毕竟前一任南冕校尉,可是因为护驾不力被赐死的。赋传铭虽然武艺高强,但护卫和进攻可是两回事,若要让他没日没夜地绷着弦,也难保不会出错。
第128章
赋恂自然也是有此担心,然而蔚瀚英开口的事,他也无从反驳,更何况此事蔚瀚英竟也是先提给赋仟翊得到她的首肯的。
赋恂不由有些怪赋仟翊的独断和糊涂。蔚瀚英调任赋传铭,她原本还并不同意,谁知一提让她接任作战都尉的事,竟满口答应了,实在不知道是蔚瀚英故意绕她,还是她本来就是这么没心没肺。
赋仟翊自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她向来认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楚瑜虽然因为刺客一事被赐死,这其中也必有缘故。首当其冲的,邬东明御下有问题,楚瑜夜间松懈是跑不了的。
若是如今庄铎这等谨慎而死板的人做了麒麟校尉,皇宫的安全自然是不会再出问题,皇帝甚少出宫,就算出宫也是多人随侍,赋传铭的护卫工作,应当是好做的。只是平日多一些警醒就罢,毕竟若无大错,皇帝是不敢随意处置南冕校尉这么重要的人的。
但如此调剂,虽然对赋传铭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地位变动,对她的影响可大了。
众所周知幽萤都尉虽然个个武艺高强,并是都尉级待遇,但手中并无实权,对于近卫军来讲也算是可有可无,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关系。她做幽萤都尉,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之前也想着,等到机会另寻好去处。如今作战都尉这样好的差事塞给她,她若不接,岂不是傻子?
故而她满口答应。这对于公主府和赋家,是双赢。
看得出,劭泽也是希望她任作战都尉的。
首当其冲贺喜的是段鸿羲。赋仟翊自那日酒宴之后,有些日子没见段鸿羲,乍见他出现在近卫军营,险些没认出来。
“你……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赋仟翊并没有夸张,有几日不见,段鸿羲竟是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想不开去折磨了自己,还是怎么的。
段鸿羲却无所谓一笑,说道:“近日都闷在护天军营练武,晒的。”
赋仟翊在军中也是日日习武,常常在太阳下一练就是大半天,然而她向来注意自己的外貌,总随身携带防晒香粉,没事就扑一扑,故而她从来也没怎么晒黑过。
段鸿羲本身皮肤极白,比身为女子的赋仟翊还要白,平日里又养尊处优惯了,虽然是习武,却也多半躲开太阳最毒的时候,赋仟翊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明显晒黑过。
如今竟是转性了吗?
“你现在的肤色倒是还正常一些。”赋仟翊伸手一指,示意段鸿羲进她的营房坐。
段鸿羲一面和她走向营房,一面说道:“近些日子我们段家几个宗亲上蹿下跳的不消停,我爹怕我哥这么轴的人被他们坑出状况,命我跟在他身边。”
段鸿羲此言没错,段鸿文此人的确是轴,华容街得罪皇太女不说,大街上竟也公然拦车质问劭泽娶亲之事,一个护天军继承人,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提起段鸿文,赋仟翊的脸拉了下来,说道:“你哥那确实是轴,有时间我还真想见见他,问问他为何要拦劭泽的马车给我添堵!他是你哥,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提起此事,段鸿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事我替他跟你道个歉。原是因为他和靖国公府的大小姐有一面之缘,还挺有好感,听得谷姑娘被宣王殿下拒婚,心情有些不爽。”
赋仟翊狐疑地看着段鸿羲:“他喜欢谷吟晴,如今宣王拒婚不娶她,他不该高兴吗?你哥的逻辑也太异于常人了吧?”
“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段鸿羲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赋仟翊一时无语,只好低头给段鸿羲倒了杯凉茶。
段鸿羲不客气地接过喝下,问道:“几日不见,没顾上问你,和宣王殿下相处可好啊?”
提起劭泽,赋仟翊倒是满脸幸福地点了点头:“甚好。”
“你哥哥伤还没有好,带伤接任南冕校尉,是谁的主意?”
“蔚统领。”
赋仟翊干巴巴地说道。
段鸿羲堪堪一笑,却没有说话。
赋仟翊见他意味深长,想说却不敢乱说的表情,不由道:“有话就说,别在我这玩欲言又止的那套!”
段鸿羲这才说道:“我听闻,陛下也是顶难伺候的,皇太女和他是如出一辙。”
赋仟翊对这件事还真的不怎么担心。皇帝难伺候,那也得是赋传铭伺候不好才麻烦。但赋传铭做事向来认真谨慎,就算皇帝有意挑刺,立时想找他的麻烦也是挺难的。
“此事我哥能应付得来。”赋仟翊说道。
段鸿羲继续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何事?”
“刺客出现在赋府附近的事,原本是有人想害赋家吧?”
“是啊。”
“那为何不查?”
赋仟翊不语。
段鸿羲明白了:“那就是查不得了?”
自然是查不得的,蔚瀚英要赶在邱溯到任之前把人员安插满,邱溯即便来了也是只身一人,免不得被动万分,而此事就算是邬东明假公济私诬赖赋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能急着去讨说法了。
段鸿羲很轻易地看穿她所想,问道:“莫不是那邬名道又在出幺蛾子了?”
提起邬名道,赋仟翊也是一腔愤恨无从说起:“要么是找不到证据,要么是不能找证据。看来老天要留他几天,只好等着日后有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段鸿羲敷衍一笑,说道:“你那位宣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
赋仟翊忽觉段鸿羲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他没说什么。”
段鸿羲不语,只沉默着喝茶,忽然眉头一皱,将茶杯放在桌上:“他如今在朝中处境微妙,自是要以大局为重。我若是他,一定将那谷吟晴和魏紫婧都娶了。”
“净说没用的!”赋仟翊瞥了他一眼。
段鸿羲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并非我危言耸听,邬名道此人阴险狡诈,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要处置他,就难了。”
赋仟翊自然知道段鸿羲所言不虚,深深叹了口气:“大局为重。”
段鸿羲也学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这才说道:“靖野军收到近卫军邀请演习的帖子,我怎么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呢?你们近卫军刚刚进行变动,就邀约靖野军打仗?”
赋仟翊毫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怎么样?靖野军除了人多,哪点能比得过近卫军?”
段鸿羲狐疑地看着赋仟翊:“近卫军虽然设有西北,东南两个军营,主要责任还是保卫京城,你们的士兵自然是百里挑一。但近卫军演习你们就好好围绕保卫京城演习,和靖野军打什么山地战?”
赋仟翊不语。蔚瀚英给靖野军的邀约帖子,正是要求在京城北部的蔽水山脉进行攻防演习。蔽水山脉西起沃荼腹地,东至惑明东海岸,山高水阔,虽然风景甚美,却怪石嶙峋很难攀爬穿越。京城北邻蔽水山脉,蔽水山脉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京城的北面,几乎是不会受敌的。
然而近卫军却常常在蔽水山脉演习,如今自己演习不说,还要拉上甚少在山中穿梭的靖野军。别说段鸿羲不解,就是连军机枢密使怕是也不明白蔚瀚英此举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