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忙点了头道:“好好,我这就给。”说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半两银子来递上。
赤羽接过银子这才松了手放那汉子离去。
在客栈舒舒服服的沐了浴,休息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往城西郊外而去。
一路上打听了几个附近的农户才找到陈老鬼的打铁铺子,其实也好找,出了城西走个几里路就是,偏碰上个也不识路的瞎指路,害的赤羽饶了好些路才到。
人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阵铁锤子打铁的声音。
只见远处一男子,头上裹着布巾,双袖被高高撸起,一手用钳子夹住初具身形的剑炳,另一手抡着锤子,每落下一次,那剑铁上便扬起点点星红,男子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铁,微微调动着。若非亲眼所见,确实难以想象这神兵利器的背后皆是由这样一双手一点点打造而成。
“姑娘可看够了?”陈老鬼停下手,抬头看向几十步之外的赤羽道。
赤羽闻言忙道:“打扰前辈铸剑,实在抱歉,还望前辈勿怪。”
陈老鬼看了看手中的剑,转身将其小心的放在身后的桌上,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拾起来,“怎么,姑娘也是来求剑的?”
也?想来陈前辈的一双鬼手铸剑天下皆知,来找他的人自是多的。
赤羽:“晚辈确实是来请前辈铸剑的,只是……”
陈老鬼抬眼看了看赤羽道:“只是我只打算铸一把,你来晚了。”说完摆了摆手就准备离去。
赤羽忙上前拦人道:“前辈且慢!”
赤羽:“晚辈……晚辈虽身无分文,不过只要前辈愿意铸剑,前辈的任何要求只要赤羽能做到定当全力相付!”
这话倒是稀奇了,陈老鬼铸剑这么多年,上门求剑的数不甚数,这一分钱没有就明目张胆的求剑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陈老鬼笑道:“当真没钱?”
赤羽闻言心下一囧,这一路身上的一点银钱早就用完了,哪里还能摸出半文钱来,只怪昨日向那醉汉要的钱要少了,面上佯装淡定自若的点了点头。
心想着若是他当真不肯只能先再想办法筹些钱再来了。
陈老鬼哼哧一声,“真是作孽,一个有钱不给,一个没钱……”说着又看了眼赤羽,眼睛忽的一亮道:“你这武功如何?”
赤羽:“尚可。”
陈老鬼略微沉吟道:“尚可……这江湖中可有名号?”
赤羽浅浅笑道:“初踏江湖,不曾有名号。”
这一笑倒是让陈老鬼看得有些一愣,随即又自顾叹了一气道:“罢了罢了,你随我来,我带你见见比你早来的那位,你若是能说动他放弃我便替你铸!”
赤羽闻言心下一喜,忙道:“好,多谢前辈。”
陈老鬼在前头带着路,嘴上却有些抱怨道:“又没答应,有何可谢的。还有,我看着有那么老吗,一口一个前辈,顶多比你大个……七八岁吧,比起那家伙也就大五岁,弄得好像她和玉娘是同辈,和我就隔了一辈儿似的……”
这后头的话也不像是对赤羽说的近似自语,赤羽约莫听了几个字,只觉得有趣却也未再细听。
陈老鬼带着赤羽绕过铺子到了□□,只见一年轻男子手中执剑正在练剑,而一旁的远处还站着一女子,女子一身浅黄裙衫,笑意盈盈的轻靠着树吃着果子。
既是在他的家,那女子想来便是其口中所言的玉娘了,听其语气二人似是早已成家,可如今这情景,却总觉得有些哪里不对劲,这男子……是来求剑的?
陈老鬼在一旁道:“你没看错,就是他。不过人之所以会出现在我家后院,还与我家玉娘如此亲近,是因为他与玉娘祖上同为一脉,如今也就挂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名号。”
赤羽了然的点了点头,末了又带了一丝玩味儿的眼神看向陈老鬼。
陈老鬼瞥了一眼赤焰道:“你也不必这般看我,不妨与你直说,他来求剑已是许久,若不是因着玉娘,就看他那样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如今你来的正好,那小子傲得很,脾气倔,武功又好,你若是能打赢他,他必然也无话可说,既能如你的愿,我也欢喜,如何?”
赤羽轻轻笑了一声,看向远处的男子,手中一把银剑在其手下宛若游龙,一招一式看着随意无章却处处透着劲锋,如此一看倒是真想与之切磋一二,也好看看其他门派的剑法究竟如何。
“好。”说完赤羽便朝那人走去。
听到脚步神男子停了剑,朝这边看来,如今正面相见,四目相对才发现那人五官俊秀,一双凤眼看向你时多有探寻之意,若是盯着这双眼看久了就像是被人一眼看穿毫无保留一般,所以虽是好看但比起自己师弟的澄澈如星还是差了些许。
玉娘走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赤羽道:“好漂亮的姑娘,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地呀?”
赤羽:“赤羽,我并非浥城人,来此是来求剑的,多有打扰。”
玉娘摆了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热闹点好呀。来,你过来,这位容公子也是来求剑的。”
容靖轩点了点头道:“在下容靖轩。”
玉娘:“赤姑娘可有听说过‘三剑’,容公子便是其中之一哦。”
赤羽微微思索了一下,确实是有听师父提过,但也的确不甚了解,只记得师父说过“那三个只有姓叶的剑术在你之上。”
赤羽浅浅一笑并未多言,却见容靖轩那双桃花眼看自己时似乎又多了几分审视。
“我说你们寒暄完了没啊,赶紧商量好,我可只为一人铸剑啊!”远处的陈老鬼有些不耐烦的大声嚷道,眼看着玉娘又要坏事忙又跑了过来把她也往远处拽了拽。
容靖轩:“姑娘可听见了,也非在下无礼,只是凡是有个先来后到,还望姑娘见谅了。”
赤羽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轻轻一点足后退几分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手中的剑也已出鞘,剑锋朝下蓄势待发。
赤羽:“只怪我求剑心胜,论起无礼也该是我,不过此事日后再赔。容公子,既然你我二人皆不愿相让,不如比试比试?胜的人得剑如何?”
容靖轩眯了眯眼,薄唇轻启却听不出是何语气:“那败的人如何?”
赤羽:“那就由胜者说了算!”话一出口剑锋也直击而出。
容靖轩拔剑,身形一侧剑尖在赤羽的剑上一点翻身而过,回身之间与赤羽抵剑相对,“好,一言为定!”。
容靖轩的御龙剑法已练到了七成,手中的剑是龙爪利器也是极易反噬的猛兽。此剑法意在御龙,即在剑风相成,汇集一气之时,并非全然致对方于死地,剑气相冲如龙在天,若是不能相控适当的削弱它的力量而一味的借力,反而会使自身被其所累使不出其真正的威力来。
赤羽的血影剑法早已练成,剑术成熟,且其招式不在功在守,剑锋却不在退在进。一守一进,虚虚实实,身形灵巧又不失劲力,对方在此剑法下讨不得半点便宜,只要在寻到对方的弱点时,将守转为攻,一招便能定胜负。
玉娘:“他们要比到什么时候啊!”
陈老鬼环抱着胸,悠闲的靠着树看着交手的二人,心下了然道:“要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该结束了。”
玉娘将手中的果子狠狠往陈老鬼脑袋上一砸道:“一会儿,一会儿,都是你!你看看我那一园子的花,全被他俩给劈了,你晚饭别吃了你!”
陈老鬼吃痛的揉了揉脑袋,光顾着看他俩比剑这才发现,俩人出的剑气竟真毁了不少的花,还有几根竹子也拦腰而断,这一场剑下来,自家园子毁了一半……
好在这边赤羽已然看出容靖轩的破绽,想着也是给足了面子不愿再周旋,适而剑锋直逼,以血影无痕破了容靖轩的御龙在天,结束了这场比试。
陈老鬼高兴的拍手称快:“好好好,赤羽姑娘胜了,胜了啊!”笑着冲容靖轩看了看。
容靖轩却一瞬不瞬的看着赤羽,见她干净利落的收了剑,红色的发带顺着青丝轻轻扬起,方才比试之间那如瀑布般的青丝就像此刻一般与剑锋一道划过,却是分明带着不可亲近的清冷戾气。
赤羽对上容靖轩的眼睛,唇角划过一抹好看的弧度道:“你输了。”
容靖轩收了剑,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赤羽道:“剑归你了!”
“说吧,愿赌服输。”
赤羽低头看了看剑像是努力的思索了一番后道:“简单,半年内不许来求剑。”
“什么?你!”容靖轩有些惊愕的等着眼,却见赤羽淡然的转身就朝陈老鬼走去,且清晰的在陈老鬼的脸上看见了笑意,就像是某种奸计得逞一般,不怀好意,令人不适的笑意……
若非当真技不如人,自负如他哪里忍得,只能暗自记下了这江湖之中最是常见的“仇怨”,今日之败他日必要讨回,一雪其耻!
第43章 唯愿安之
“陈老鬼将剑铸成之后,师姐将其取名为‘血影’,也就是你如今身上这剑。之后师姐苦心练剑,当真创出了第九式‘血影决’”,再往后,又遇上了江湖中的许多人,许多事,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脱身,也正因这血影决最后走火入魔,一招制错便再难回头……”慕云逸渐渐收回视线看向赤焰,眼神复杂难辨。
赤焰将支着脸的手放下,坐正了身子后问道:“既是如此,那这第九式我不练也罢,只是,师父您告诉清儿,您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来的?”
见慕云逸显然一怔忙又说道:“这几年眼见的卫爷爷来这儿的次数越发的频繁,每回除了给徒儿带药还要给师父带,可徒儿与师父日日在一块儿,寻常小病徒儿怎会不知,所以……”
慕云逸闻言轻笑,点了点赤焰的额头后又屈指轻轻一弹,“偷听便是偷听了,你能想到几分我还能不知道?”
赤焰努了努嘴,想来还是自己问的心急了些,不然怎么会让他老人家给看出来……
慕云逸:“是黑蝠王,与其交手时不慎中的。”
赤焰:“黑蝠王?师父还与他交过手啊!听卫爷爷说他早就死了,可如今似乎黒蝠堂的人又出现在江湖中了,师父我们……”
慕云逸打断赤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这些不过是当年堂中幸存的余孽,就是将其全都抓来询问也无济于事的。”
赤焰:“那此事与……与我爹有关系吗?”
慕云逸似乎早就知道赤焰会问一般,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那,我娘的死可与爹有关系么?”赤焰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么多年藏于内心的疑问还是问出了口。
慕云逸抬眸看向赤焰,见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答复只好开口道:“你娘是走火入魔,只不过,助其解脱也是致命的一剑的确是你爹所刺。”
这个答案自回山之后便出现在种种的猜测之中过,可如今亲耳听到,就像是瞬间撕裂了裹在内心深处的伽垒,那种隐隐作痛之感袭遍了全身。
“清儿……”慕云逸有些担忧的看着赤焰,这一刻他早该知道的,会有多痛,可如今他能做的便是让那些更痛的伤不要再重加在赤焰的身上,无论是赤焰还是他自己都再无法承受了。
赤焰:“我没事儿,谢谢师父告诉我,我有些饿了,我们回去吧,我给师父做莲肉粥吃。”说着便起身去拉慕云逸。
慕云逸并未躲开任由赤焰拽着自己的袖子,视线淡淡的划过桌上已经空了的小碟。
赤焰:“师父,我想下山,去一趟赤焰谷,去见一见他。”
慕云逸走在身后看不清赤焰的表情,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好。”
赤焰依旧拽着慕云逸的水袖,脚步却明显的缓了下来,慕云逸也依着她的步子渐渐放缓。
赤焰:“我只是想亲口问一问他,对于我,还有我娘,他该有说法的……”
慕云逸:“嗯。”
赤焰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未曾转身。
慕云逸轻轻叹了一气,走至赤焰身前,那小脸果真挂着泪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哼,这模样让人见了实在是忍俊不禁。
慕云逸揽过赤焰,如小时一般,一只手在赤焰的背上轻轻拍抚,这孩子,打小也就见她哭过三回,一次是师姐那次,一次是练功偷懒被罚不许吃饭,再便是今日,若非是实在忍不住,只怕也不会让他瞧见了。
赤焰的手依旧死死攥紧慕云逸的袖子,头却埋在慕云逸的怀中,任泪水浸湿其胸前的衣服,若非当真是怕赤焰哭肿了眼慕云逸也不舍得将其拉开。
低头却见那小脸哪里还见得到泪珠子,全是横七竖八的干印子,还有鼻尖下还隐隐闪着的星光,当下慕云逸的脑中就如轻弦顷刻间绷断了一般,木愣愣的将视线缓缓从那张不谙世事的脸移至自己前襟……
可能自己也是饿了吧,饿昏了头,所以还能哄了两句后将人拉回了屋后,才换了这身混了好几种液体的衣服。
这回下山赤焰觉得比前两次都隆重了许多,师父亲自做了好多的吃食,备了好些路上用的盘缠。
那两身白衣裳还是被师父收拾进了包裹,轻轻嘱咐了一句:“莫要逞能,也莫受委屈。”
赤焰笑着应下,复又问道:“依师父看,徒儿如今这身武艺,江湖之中可能立足?”
慕云逸闻言倒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后道:“尚能自保。”
赤焰闻言顿时如干瘪的橘子一般,有些丧气:“怎么这么久,还是这四字,江湖中的高手都这般厉害么?”
慕云逸温言道:“江湖之大,高手自是如云,何况你在苦心练剑,他人又何其不是专心练武,即便再厉害若是止步不前,那也迟早会被人打败。清儿,你要记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武学无境,须得潜心修习,不可冒进。”
赤焰点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慕云逸将身上的艾香铜球系在赤焰的腰带上,“要在江湖中立足本就不易,你我勉强算是半个江湖人,我与你卫爷爷算是可自保,而你落得‘尚可’二字,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