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了府中，做起了侍从。
“阁主，你这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还穿着那身衣服。”
亭子中，容敬轩扶着夫人坐下，与她相继一笑，又看了眼火急火燎一路小跑来的萧水寒，道：“怎么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把你吓成了结巴了？”
“阁主！”
容敬轩摆摆手笑道：“好了，别说是你，我还难为情呢，人家怎么说也是名震四方的‘小毒仙’，结果屈尊在我这儿当了个小侍从，这要传出去还说我欺负人呢。”
萧水寒点头应道：“是啊，这可不行，既也并非阁主本意，那我这就去跟那丫头明说，不能任由她任性胡闹。”
见他转身就真要走，容敬轩忙喊道：“慢着，你回来！”萧水寒诧异的回头，他继续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江灵荼自然是不能，可化了身的灵儿就可以。而且留下她也有夫人的意思，她医术也是精通在夫人身边也可以照料些。”
一旁的云婳开口道：“水寒，你与江姑娘之间的事敬轩和我说了，这些事我们不该参与，但许她进来的确是看她投缘，伴在身边我也多个说话的人，但你要真觉得别扭，我去与江姑娘说。”
萧水寒忙道：“不必顾及我的，只要不影响阁主夫人，水寒无异议。”
等萧水寒退下后，躲在假山后的江灵荼走了出来，冲二人欠了欠身笑道：“多谢容阁主和容夫人。”
容敬轩望了望萧水寒离去的方向，回眸时又对上也朝那方向看去的江灵荼，不禁失笑道：“不必谢，他日你若真成了我府上的人再谢也不迟。”
江灵荼微微一愣，云婳冲她眨了眨眼道：“水寒人木了一些，也保守了一些，顾虑呢也多了一些，姑娘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不怕不怕，为了萧大哥费多少心思都值得！”
从那以后剑灵阁中，萧水寒的视线里江灵荼成了挥之不去的影子，化身灵儿的她没了之前的跳脱，时常守在阁主夫人身边，但只要得了空还是会来寻萧水寒说说话，渐渐的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偶尔没见到人萧水寒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甚至寻了各种理由主动找上门去看她，等真见到了就又说不出话了，只恨不得狠狠抽两嘴巴子将自己打个清醒。
那一晚萧水寒在屋中坐了许久，又饮了两口小酒，有些困扰许久的事渐渐就想明白了，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凡事都难于开口，待那两口小酒在胸口晕的热乎乎的，手中的红珠子被握得滚烫，又摩挲了一会儿仔细的收回在怀中后便起身朝外走去。
“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待一辈子吧！”江灵素一身黑衣震惊的看着江灵荼。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为了个男人都会私自用毒了，还跑到人府上当端茶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灵荼上前扯了扯江灵素的袖子，被她一把甩开，有些委屈道：“我知道的，只是我如今留在这也不全是为了萧大哥，阁主夫人生产在即，我得守着她。”
江灵荼蹙眉，看向她有些难以置信道：“接生婆子大夫多的是，人生孩子你守着有何用？”话锋一转低声道：“你莫不是要拿人试药？”
江灵荼急声道：“姐姐说什么呢！她身子虚怕是熬不过，若舍弃那孩子倒还能保一命，可惜夫人不愿，我如今也只能替她吊着。姐姐，人没了就一切都没了，为什么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肯舍弃孩子。”
江灵素别过脸道：“我不知道，你该问她去。你呢，还不肯跟我回去？那些人我都解决了，不必在这躲麻烦，管这趟子事。”
江灵荼诧异道：“什么人？”想起方才她提到用毒，初到浥城时曾碰到一人，满口浑话，轻薄越礼不说还出口辱笑参加元慕大会的人，那里头自然也包括了萧水寒。出于惩戒便向那人用了毒，给了些教训并不会有多大伤害。
“你可知你毒的是谁？”见江灵荼摇了摇头，江灵素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道：“地蛇吴横，此人报复心极强，你好端端的动他做什么？还不下死手令那帮腌臢货跑到药谷来闹事，可惜谷里头白沾了脏气。”
“我本只想教训他一下的，没想到白惹了麻烦。不过我在这真不是为了躲麻烦，姐姐你就让我留在这吧，至少等阁主夫人生完孩子可好。”
“真要留在这？”江灵素又问了一遍。
江灵荼点了点头，江灵素叹了口气，若是知道日后会发生那些事，此刻就是将人打晕也该绑回去的。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丢给江灵荼道：“这东西拿着，新调的，沾上一点便可毒瞎人眼，比你那挠痒痒的粉管用的多，我走了。”说完就翻窗离去。
江灵荼将窗子阖好，盯着手中的小罐子发了会儿愣后随手塞进怀中，转身瞥见搁在桌上的几盘糕点才猛然想起是要送去给萧水寒吃的，忙将点心小心的放入锦盒中，拎着往萧水寒的住处走去。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却半掩着，江灵荼在门外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
几声闷闷的响声从里头传来，扑鼻的酒气在门口都能闻到，江灵荼轻轻推开屋门，一个酒罐子顺势滚到了脚边。
萧水寒趴在桌子上，桌上横七竖八堆满了酒壶。
江灵荼进屋捡起酒壶，走到他身边，将锦盒放下，轻声道：“萧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萧水寒听到声音，醉眼朦胧的抬起头，盯着江灵荼的脸看了许久，最后笑出了声。
江灵荼从没见过他这样，心想定是出了什么事，不免担心道：“萧大哥你别这样，喝酒伤身，我先给你弄完醒酒汤。”
萧水寒冷声制止：“不必了。”起身径自朝内间走去有些跌跌撞撞。
“你走吧，不用管我。”
江灵荼见他脚下飘浮，生怕他跌倒，想着先扶他到床上再离开，可手刚一触碰就被他狠狠甩开，整个人毫无防备踉跄了几步，他也因着惯性后退撞到了桌角。
“萧大哥？”江灵荼错愕，伸手在半空中却不知该不该上前。
“我让你走啊，你赖在这做什么？好玩吗？还是想等玩够了再走？”萧水寒抬头，看着江灵荼，眼里陌生至极。
江灵荼心下一揪，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睛会这么陌生。微微吸了口气上前颤声道：“萧大哥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我会走的，等你躺下我马上就走。”
萧水寒却突然一声冷笑：“果然……我居然还信以为真，还想今日就表明心意，我真的太可笑了。”
江灵荼在听到“表明心意”二字后，震惊的看着萧水寒，双手扶着萧水寒，二人竟都一时无话只是站在原地。
萧水寒再次扯开江灵荼的手，双手撑在桌上，一把扫开桌上的空酒壶，连同锦盒也一并滚落在地，里头的点心洒了一地，从里头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还有小半壶酒的，拿起就仰头往嘴里灌。
江灵荼看着满地的点心，有些不争气的想要哭，心里发酸的疼，费了好大的劲从他手里夺过酒壶。
半散开的黑发和着酒水黏在脸的两侧，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被水雾缭绕，空洞迷茫，就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江灵荼用袖子轻轻擦拭他嘴边还有脖颈间的酒，手却被他猛地一把抓住，整个人被一股力往后一带，背下被酒水浸湿，贴着桌子冰凉一片，唇上却如被火吞噬一般烧灼疼痛，双手被萧水寒禁锢在头顶，不知是谁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最后滑至二人的嘴中，很咸亦很苦，独独没有甜。眼前的人像是彻底失了心智一般，死死压在身上，□□弥漫吞噬了一切理智，在这一场迷失方向的沉沦中，彼此深知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那一夜后谁也不曾提起过，萧水寒与容敬轩外出办事，江灵荼则忙着照看阁主夫人，从前不知道，都在这一方剑灵阁中，原来要见上一面也并不是易事。
一个月后阁主夫人产下一子，取名容汐，容敬轩守在屋中两天未曾出房，整宿未曾合眼的还有守在一旁的江灵荼。
“灵儿，你就听我，听我的吧，我太难受了，求你……”云婳想要握住江灵荼的手却都根本使不出力，虚虚附在她的手背上。
江灵荼不语，任泪水滑落也不忍抽手去擦拭，转头看向一旁的容敬轩，他也两日未曾合眼，下额青渣一片，整个人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就跟没了魂似的，眼睛却从未离开云婳过片刻。
“敬轩……”
“我在。”听到云婳唤他，他立刻上前，跪坐在床前，关切的看着她，她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须臾容敬轩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伸手替她拨开两鬓的发丝轻挽于耳后，温声道：“好，听你的。”
他守了她两夜，与她一起扛了两天，最终还是松了口，他知道她真的很累，他原本想着只要她活着就好，哪怕被药强行吊着命，甚至不要孩子也行，可她为了他拼命护住了两个人的孩子，忍受药物的折磨。
他明白该放手了，爱不该是自私的，至少不该让她痛苦。
“灵儿，照婳儿说的去做吧。”
江灵荼看着眼前的二人，心下疼痛万分，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爱，能令云婳誓死守住二人的孩子，能令容敬轩忍痛答应放手。人生能遇其一已是幸事，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却都不得善终，她与萧水寒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满眼白丧，前日还满府笑颜，喜绸漫天，今日却是人走茶凉，哀鸣肆天。
江灵荼站在剑灵阁外，与她相对而立的人是萧水寒，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萧大哥会用刀尖对着自己，从相遇的那一刻就认准了的姻缘，怎么也没想到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萧大哥，你为什么就不愿相信我……”
萧水寒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手中的刀因为握得用力微微发颤，他道：“我就是信你，信你真喜欢我，信你来到此处没有别的目的，信你会真的对夫人好。可你呢！你怎么下得了手的，夫人和阁主待你如何？你还有没有心！”
江灵荼哭道：“我对萧大哥从来都是真心的，来这也全是因为你啊，那一晚你也是这样，不愿听我解释也不肯相信我的真心。夫人的事我又何尝不痛心，可那真的是夫人的意思啊！”
“你闭嘴！我不会再信你了，更不想再见到你，你若再不离开休要怪我对你动手。”
“即便我怀了孩子，你也要这般对我吗？”江灵荼看着眼前的人，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发痛。
许久萧水寒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七个字如刀尖一般一刀刀剜在江灵荼的心上，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至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没有爱又何来的信任。
“你好狠的心。”
直到这一刻她还在赌，还抱有一丝念想试一试他会不会真的出手，直到两掌相交，虚无的一章被他瞬间打开，震的五脏俱疼人才彻底清醒。
此刻的萧水寒除了愤怒只有厌恶，在他眼中，她成了一个不折不扣处心积虑的恶毒之人，包括此刻还要下暗手偷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罐子本想扔给她，但见她突然出掌便毫不犹豫地打开一并打向她。
粉末瞬间袭向江灵荼的面目，她却没有躲开，任它落入眼中，腐蚀双眼。
两行血泪顺势而下，江灵荼却在笑：“是我瞎了眼，我活该。”
“水寒！”容敬轩从阁中赶出，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转身怒道：“你疯了吗！云婳的事与灵儿无关，你要如何才能相信！你居然！”
“萧水寒你敢伤我妹妹，你是不想活了吗！”江灵素的声音突然响起，江灵荼忙唤了一声：“姐姐！”
江灵素看着妹妹这副样子，心底怒火中烧，偏偏萧水寒不忘讥讽道：“来得还真及时，你姐妹二人果然是串通好了！”
“混帐东西！”江灵素想抽身却被江灵荼死死抓住。
“姐姐，带我回去好不好，我累了。”
须臾江灵素看了一眼萧水寒，转身揽过她道：“好，姐姐带你回家。”
江灵素带着江灵荼离开了浥城，回到药谷中。
“要不是我听闻剑灵阁的丧事特意过来瞧瞧，我都不知道你……”她看着那双眼睛，叹了口气良久道：“不怕，我与你说制药的成分，你定能调出解药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江灵荼摇了摇头道：“不想治了，有与无又有什么分别。今日才知道是我看错了，梦中那人守护着身边所有人，却原来独独没有我。”
江灵素替她拭去涌出血水，却听她喃喃道：“姐姐，我还是找你哭鼻子了，只是没想到眼泪原来这么疼。”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江灵荼和萧水寒二人之间的往事花了不少文字描述，两人的故事或许看来有些夸张，难以置信。但事实上其实大多都是如此，一见钟情，奋不顾身，为了心中所爱可以抛开一切只为能与他（她）在一起，但事实上真能在一起的太少了。萧水寒动过心也爱过，但他爱得不够深，爱得不自信，爱得有戒备。
第64章 记忆解封
“她究竟想干什么，不会在这有埋伏吧。”瑶光低声提醒。
赤焰暗自握住了袖中的血影，那女子将她引到这一片空地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说话，四目相对，相互打量着谁都没开口。
须臾那女子的声音透过面纱幽幽传来：“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虽然在跟着她踏出剑灵阁时心中就隐约猜到，看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即便真知道些什么又怎么可能轻易会说。但她既然这么说了，赤焰还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她，就看她肯不肯答了。
“我若问，你便肯说吗。”
女子像是略微思索了一番颔首，“你说说看。”
“你是为了暝阴珠来的？”
女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道：“是，也不是。有一半是为了你。”
“多年未见，变化当真是大，若不是一早有了消息，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呢，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