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冥炎默默催促了一声，几人才纷纷坐上了马车。
车上穆子舒就将那张皮撕了下来，揉了揉脸，瞬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冥炎道：“你怎么会混在这群人里，有什么消息了吗？”
穆子舒冲他眨眨眼表示赞许道：“知我者炎炎也。我也是刚回灵锡结果就碰上这群人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画像上的人不就是阿赤姑娘吗，心想不对就一路跟着了。然后我就去了趟剑灵阁，发现……”
冥炎咳了两声后穆子舒止了话看向他，咽了咽口水竟说不出话来。
赤焰急道：“发现了什么？还有你怎么突然又去的剑灵阁，是出事了吗？”
穆子舒尴尬的笑了两声道：“没有……我就心想可能有大事，我功夫不好就想着拉他一块来的，结果发现，他不在剑灵阁，就这样……”
“对了，你们究竟惹什么事了，怎么会惊动这些牛鬼蛇神到处找你们？”
赤焰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了，总之是有点麻烦。”
马车外芜华开口道：“这事非同小可，我看阿赤你还是与我们回去吧，有什么打算也先回去与师父商量一下。”
瑶光也道：“是啊，指不定后头还有多少人呢，听师兄们的话先回去吧，不然师父们也该担心了。”
“可是……”赤焰犹豫了看了眼冥炎，那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平静柔和，从里面能清晰的看见一个苦闷的少女，又看了看穆子舒，他的脸上除了疑惑便是疑惑，盯着他看了许久，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重燃了希望道：“穆公子既会易容术，可否给阿赤也换张脸，这样出行岂不就方便了？”
穆子舒点头道：“这简单，想换什么都可以给你弄。”
瑶光道：“这也是个法子，只不过……阿赤啊，你到底想什么时候回去嘛，左右拖着，你究竟还打了什么算盘呢！”
赤焰挠了挠头道：“不瞒师兄，我是真的没想好，去剑灵阁看小缘缘确实就是个幌子，我只想着先到灵锡城，毕竟那儿相熟的人也多，然后仔细捋捋发生的许多事再做下一步打算的。”
芜华道：“既是如此，眼下冥公子和穆公子也都在，不如师兄先回一趟九峰山，总该让他们知晓的。”
赤焰道：“那让卫爷爷知道就好，我师父……还请师兄见机行事可好。”
芜华笑道：“好好好，知道了，瑶光你出来。”
赤焰从怀里掏出小锦盒递给瑶光道：“对了，师兄还有一样东西也一块带回去吧，离渊给的说是什么百毒丹，让卫爷爷看看好不好用。”
芜华道：“好。”
芜华又嘱咐了几句在路口处便与赤焰等人道了别，折身往九峰山去。
穆子舒替赤焰易了容，是一张好看的脸比起原先眉目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明媚俏皮，穆子舒很是满意的欣赏了一路，冥炎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吐了：“还是原来的好看”。
马车停下时，人已经到了浮荼一醉，瑶光对着跳下马车的女子时明显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不得不赞叹这手艺实在高超。
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脑中瞬间又浮现那个银月高悬冷风萧瑟的夜晚，几个人就这么躺在瓦背上喝着小酒聊着天，一切都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冥炎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出了门，迎面就遇上穆子舒，看样子是在等着他。
穆子舒道：“我陪你去吧。”
冥炎道：“这次不一样，别去了。”
其实在与那帮人交手时他就发现了，里头不光是黑蝠堂，万觉门，还有剑灵阁的人，所以下手时也只是将人打晕，可在听到穆子舒说的话后还是震惊了，想来穆子舒定是也察觉到了剑灵阁的人与黑蝠堂有往来，所以这才去寻的容汐。令他无法想象的是萧水寒竟会为了杀他连黑蝠堂都勾搭上了，简直是疯了！
冥炎转身问穆子舒：“容汐真的不在剑灵阁？”
穆子舒点头道：“悄悄探了一圈没见到他，但是里头有不少黑蝠堂的人……”
穆子舒见冥炎未说话，犹豫道：“你打算怎么办……”
冥炎淡淡道：“做个了结吧，免得他夜长梦多，我和他想来是不能共存了。”
穆子舒皱了皱眉道：“可是……唉，我还是去吧，多双眼睛多张嘴也是好的。”
冥炎沉默了片刻只当是默许，走了不多远待一转身看见面前的人时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怎么连你也要去吗？”
赤焰实诚的点头道：“在马车上就支支吾吾的，还瞒着我偷偷去？你不是说你要跟着我的吗，怎么转眼就自己行动了。”
冥炎苦笑道：“是我说的，但也没指形影不离的跟着。”
赤焰道：“那我不管，我就是这么理解的，你自己去我可不放心，要去一起去。”
冥炎拿她没办法，看了眼她身后的瑶光，心想这个当师兄的怎么也不拦着点，却见瑶光耸了耸肩道：“师兄交代了她去哪我就去哪。”
冥炎只好往前走道：“这么多人，去干架吗？”
赤焰悄声道：“难道不是吗？”
冥炎闻言脚步微微一滞继续向前走去。
几人来到剑灵阁时，大门虚掩，里头安静异常。推开门，入眼所及之处皆看不到一人，一路穿过最后在厅阁处见到了一群人。
两排人跪在地上等候听令，厅堂之中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萧水寒，女的一身紫杉蒙着面纱看不清样貌。
萧水寒像是在低声与女子说着什么话，女子看见了几人，手轻轻一挥，跪着的人就立刻起身退出，从几人身边经过目不转睛的整齐向外走去。
萧水寒见状错愕道：“你这是做什么？”
女子轻笑，纤细的手指往前一指道：“人都自己找上门来了，还要我出人去找么？”
萧水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这才看见一行人，脸上难抑震惊之色须臾又恢复平静，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道：“来的正好。”
冥炎冷笑道：“正好吗？不是你特意派人请我来的？”
萧水寒指着冥炎道：“看看你如今的样子，简直和离渊一模一样！”
冥炎道：“我且当你是在夸我了，毕竟这都还是拜你所赐呢。”
一旁的女子吟吟轻笑，缓步走了出来，眼神一一略过几人道：“真是一出好戏呢，只可惜看不了了，你们父子之战就交给你们自己吧，我的好戏也该开始了。”说完眼神落在赤焰身上。
赤焰和众人一样，在听到“父子之战”这四个字时脑中如被雷鸣轰炸一般嗡嗡作响，久久无法回神。
父子……剑灵阁的水伯和冥炎是父子？！
女子走到赤焰身侧，瑶光及时挡在二人之间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女子笑而不语，似乎只在欣赏赤焰的表情，随后又轻“啧”了一声道：“怎么越大越不像了呢。”
“你与我来，我们的事还有的说呢。”女子转身朝外走去，临末又补了一句：“关于你娘赤羽哦。”
第61章 虎毒食子2
萧水寒气急，手指着那名女子骂道：“你，你胡说什么！”他虽这么说，可眼神在触及到冥炎的那一刻却下意识的躲闪了。
他慌了？
萧钰……萧水寒……竟从来不曾想过这两个名字会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冥炎嘴角划过一丝苦笑，震惊过后居然并没有其他的情感了，没有心痛更没有悲伤。除了苦涩到无法形容的笑，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亲手将自己送到巫源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取自己性命的不是剑灵阁的水伯，而是自己的生父萧水寒……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须臾萧水寒从怀中取出两枚铜球对着冥炎冷声道：“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就在此做个了结吧。”
冥炎未动，立在远处，衣角被风微微吹起，一双眼睛如冰刺一般狠狠戳向萧水寒，以至于他只看了一眼便又无法再直视那双眼。
“子舒，你去看看赤焰。”
穆子舒站在远处的庭廊之下，一瞬不瞬的盯着二人，生怕人打起来，但又知道这回二人是非打不可，尤其在听到二人的关系后惊得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此刻听到冥炎的声音忙收了下巴应了一声后回身望了眼赤焰离去的方向，对那神秘女子的身份和意图也很是怀疑，但见她身旁有瑶光在，心下权衡一番决定还是守在原地的好，毕竟容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撞见了也好挡一挡。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冥炎依旧只是看着萧水寒道。
萧水寒道：“有何可说，该说的话我早就说过了，你是个祸害留不得！”
冥炎冷笑，短刀出袖握在手中，抬脚平静的朝萧水寒走去道：“那我娘呢？不说一说吗？”
萧水寒身躯一震，情绪失控破口怒斥：“别给我提她，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们！都不配在这！”这一声吼完二人几乎是同时出手，铜球中的实心钢珠打在冥炎的短刀上弹向四处，有的则直接被挥刀劈落，残缺的粒珠如暴雨一般砸向地面，声声震响。随后又是一阵利刃相击刺耳之声，二人的刀划过彼此的刀锋，一个堪堪从脖颈边斩落几缕碎发，一个仅离了几寸拦腰割破一层锦布。
“让我看看在离渊那你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冥炎手下依旧是留了情的，不论他的身份如何，为了容汐也不会下死手，可方才那一刀若不是这几年练出的身手够快，否则哪里躲得过不带一丝犹豫的拦腰相斩，就连远处的穆子舒都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以前怎么没发现平日一向和善的水伯出手竟会如此狠厉，而且砍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这虎毒还不食子，他居然比老虎还厉害。
“那就让你见识个够！也不枉费你当年一番好意。”
冥炎抖转刀锋，出刀极快，在话落之前已经携着一道劲风冲向萧水寒。
二人身形扭转，出手快到只能瞧见个光影，还有叮叮当当相击的声音，穆子舒瞪着眼睛拼命看着，根本捕捉不到二人究竟是谁出的手，谁又占了上风，但好在还能听见个响，只要能听见响那就证明刀落在了刀上而不是落在了别处。
萧水寒之前中了离渊的化风掌，虽然服了灵涎子调养了许久得以痊愈，但毕竟年纪大了，多少还是落了根，冥炎又是离渊一手□□出来的，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今日他还只是与萧水寒用刀，几招之后萧水寒就明显气力不足，心下不由暗叹还是大意了，低估了这小子，怕是今日得折在他的手上。
“我娘在哪！”刀身被冥炎挥刀斩断，无意再与他周旋，心底的怒意在萧水寒不断的进攻中逐渐燃起。
“死了！”萧水寒嘶吼，只要一提到有关冥炎的母亲就格外的失控。
穆子舒暗道一声不好，只听一记闷声，那把断了的刀身里头居然还暗藏了机关，在冥炎一刀斩落的瞬间从里头飞出一根极细的银丝，银丝的一头绕着形如箭头的铁器，中间带脊，后有两翼，这东西虽然还没有一个指甲盖大，一旦刺入体内紧贴的两翼就会瞬间在肉中像莲花一般撑开牢牢锁住血肉，若要强行拔出就会扯下一大块皮肉来。
银丝的材质特殊极其坚韧，挥刀也无法斩断，萧水寒一手紧握刀柄，眼中尽是得意放声大笑，接着又是满脸的厌恶狠狠一扯银丝道：“当初本还想留你一命，可你偏偏非要回来，我一看见你就恶心，看看你这张脸，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让人看了就恶心！”
冥炎反手抓住银丝，血珠从指缝间滴落，一步步朝着萧水寒走去，每走一步银丝就在手中划得更深，体内的箭头就因银丝的扯动而嵌的更深，但这些皮肉的疼痛此刻对冥炎而言都不算什么，只有从头到脚的寒意，冷得彻骨。
“怎么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刀砍了眼前近乎疯魔的人。
萧水寒不断扯动银丝，眼看着冥炎不断靠近，又从怀中取出铜球打向冥炎结果被他尽数打落，气急败坏道：“哼，病死，老死，亦或被人害死，与我有关系！当初容阁主若没将你捡回来，你早就与她在一块儿了，就不至于今日还问这样的问题！”
“什么仇怨能令你这么恨我们，既是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冥炎也再无法忍受，手中握着银丝狠狠一用劲，生生将萧水寒拽到跟前，手中短刀瞬间架在萧水寒的脖子上，刀锋紧贴的脖颈的皮肉，只要稍稍一用劲头点地不过是片刻的事。
“冥炎！”穆子舒惊呼，担心冥炎控制不住，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愤怒。
萧水寒双目巨睁，喘着重气，须臾抽搐的嘴角扯过一丝讥讽，盯着冥炎道：“生你？你本来就是个意外，我从来没爱过她，更没娶过她，你就不该有！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个错误！”
这几句话简直比刀子还锋利，冥炎本以为心早就感觉不到疼了，可突然之间好像又被人生生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心也跟着抽搐起来。
没有家又怎么样，自己一样活着，双亲死了的人又何止他一个，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哪怕再孤单再难受也可以熬过来，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幻想出家人的模样，幻想出家的模样。可是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家从一开始就没有，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原来就已经被抛弃了。
萧水寒借着冥炎怔神的片刻躲开冥炎的短刀，刀锋在脖间划过一道浅浅的血口，拼尽内力向后极速退去手中死死握着刀柄，原本紧绷着的银丝突然一松，最后迅速收回原位，原本的断口之处此刻挂着一块新鲜的血肉。
冥炎捂着胸口踉跄了一步，穆子舒跑上前被冥炎挥手阻挡，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别过来。”
鲜血不断的滴落在地上，看的渗人穆子舒急的只能站在他身后，抬眼看向远处的萧水寒，眼中尽是怒火骂道：“我敬你尊你一声水伯，可你所行之事令人不齿。上一辈就算有天大的恩怨也不该扯到冥炎身上，何况你，你还是冥炎的生父！他这些年受得苦还不够吗？他又做错了什么事要你这般对待他！他一没害人更没对不起任何人，你既没养他也没照顾他，凭什么口口声声要取他性命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