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对方背景里一声“咔”,那是他新换的智能进户门关门时特有的声音时,他弯了唇,一丝笑落在右唇角边上的笑涡里,荡起了涟漪。
“挂了,我上班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谢旭谦一晚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她愿意去他家了,那就接着再碾磨碾磨,总会把她的盔甲磨碎的。
施一诺也长长叹了口气,男人大度是一回事,不与她计较是好,但他们之间还是势必把话说清楚的好。那就下次吧,等面对面有机会,好好谈一谈。
*
可是就在她想见大佬的时候,大佬又不来见她了。施一诺也没有主动去找谢旭谦的习惯,这就只好把谈话的事一压再压。
但是大佬不来,大佬的第八助理秦芸却几乎天天来。
第一天中午,施一诺刚到楼层,电梯一出来,就见到秦芸站在她家对门,还带了两个人,和一些东西。
秦芸说:“谢太太,谢总买了空气净化器和竹炭,让我送过来。”
施一诺点头,摸了钥匙给他们开门。
第二天,秦芸又送了一个扫地机来。
第三天,是一台按摩椅。
施一诺把钥匙递给秦芸:“下次你直接自己开门进来吧,不用等我。”
可是秦芸回绝了,还义正词严地:“那不行,这是你和谢总的家,我们做属下的怎可以拿着老板家里的钥匙?”
施一诺一听,就笑了:“那好,我作主,这钥匙给你了。”
“谢总不会答应的。”秦芸依然推辞,“谢太太,请不要为难我。”
施一诺眼尾上翘:“这些活都是私事,从鼎言到这里来回要两个小时,谢总这么折腾你,你不抗议吗?”
“这点事算什么?”秦芸却一本正经,严肃又认真,“我们总裁办的存在就是为谢总服务的。谢总日理万机,每分钟创造的价值岂是我们普通员工可以比拟的?这一类小事,我们能帮他处理,那是我们的荣幸。”
施一诺哑口无言,敢情自己认识谢旭谦以来,浪费了他很多价值啊。
“你在鼎言几年了?”施一诺看秦芸比谢旭谦大不了多少,这么忠心维护老板,觉得有点妙。
“4年。”秦芸一脸坦诚,“我儿子今年6岁了。我最早是做行政的,后来结婚生孩子一直没工作,和社会脱了节。再出来找工作的时候,是鼎言给了我自信。我也是前年才升到总裁办的,在谢总身边做事,我才真的体会到在鼎言工作不只是一份工作,它还能体现一个人的自我价值。” 好吧,想揪谢旭谦的尾巴是不可能的了,想挑拨他的员工造反也不行的了。
施一诺服气了:“谢总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找她?那一脚被踢怕了?
“快过年了,谢总现在忙得不行。他最近吃住都在公司,连家都没回去过。”
“……”
是嘛?每天两人早晚的电话里,她都有听他说怎么忙,可是聊起电话来,也没觉得他多有压迫感,还以为这是狗男人的借口呢,原来是真的。
施一诺点着头,心里盘算着自己想和他谈的话,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第四天,秦芸送了饮水机来。
第五天,是一套厨房用具。
第六天,是很多绿植鲜花。
第七天……
行吧,新房子刚装修好是有不少东西要补充的,施一诺除了每天开窗关窗,也渐渐习惯了每天给秦芸开门,俨然谢旭谦新房的保姆。
“你怎么会是保姆呢?谢太太,你是谢总太太,是女主人。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秦芸讲话总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态度,一句玩笑她也要认真对待。
施一诺最怕较真的人,点点头,默认了。
可是都说谢旭谦忙得怎样怎样,他哪来的时间每天买这买那?不过想起大佬当初不动声色给自己买鞋的速度,也只得暗暗叹服一声。
只是这样,哪天才能见到他呢?
*
那套翡翠湾的别墅,已经转手了,卖了3500万。施一诺利用这笔钱,去参投了一家电子科技公司的A轮融资。
这家科技公司实力雄厚,研究方向主要是未来智能科技,目前正在主导一项国际性科研,是一种电子三维立体成像,前景非常广阔。
而这家公司从种子轮开始就一直是鼎言在主力推导,现在进入A轮,融资总金额高达十多个亿,3500万也就只够10股而已。
施一诺元旦那天在谢旭谦办公室里看到这份融资项目时,就留了心眼,让姚承志跟踪上了。
而另一方面,谢旭谦也是对这个项目格外的重视,但他不可能把所有的鸡蛋全放在这一个篮子里,他在保证自己稳坐大股东的位置时,剩余的部分便都投放到了资本市场。
好项目,谁不想分一杯美羹?何况有鼎言牵头,无形中就像是额外赠送了保险似的,绝对的稳赚不赔。
风投界里的资本家们个个闻风而动,一时,这项目成了金饽饽,参投人无数。
宋骏杰收到消息,就想把除鼎言之外的剩余部分全部包圆了,谁叫宋氏资金庞大而没有好的项目可投呢?
但谢旭谦只是淡然一笑,婉言拒绝了。
因为他的谢太太的身份,他和宋氏的关系现在变得微妙了。
在清楚了施一诺的成长背景,有爸爸也只能跟人说没爸爸的悲凉中,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但绝不是迎合宋氏,更绝不是用一种好说话的妥协的姿态和他们做亲家。
在最终确定参股名单的会议上,谢旭谦手指点到最末尾的一栏:“羽飞?才投10股?”
倒数第二还20股呢。
“他们公司太小了,怕是这10股也是他们全部资金了。”投资部经理说,“他们投了意向书,资产审查也没有问题,按程序,就让他们进入了名单。”
谢旭谦点头,想起一事,发问:“上次派人去古镇考察后,说是最合适建酒店的位置是一座山?被羽飞买走了?”
“是的。”
“有视频吗?”
“有。”经理立即让人去取了在古镇无人机航拍的整个俯视图。
视频里,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交通环境,在贫瘠山地里要建一座大规模的酒店,就只有推平一座山。而那山只是以土为主,真的动起工来并不费劲。
只是鼎言派去的人联系到所有人的时候,才知道那山已经在他们之前被人买走了。
“正是羽飞,这座山总面积有50亩,他们只花了100万。”投资部经理叹气,“他们公司小,肯定是没有能力投资建酒店的,但这座山将来无论转手卖给谁,他们都赚大发了。”
第56章 恋爱补习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羽飞有这么高的眼光,竟然先我们之前抓住了商机。”谢旭谦点了点头,口吻里略带赏识,“罗佑明那个项目,他们介入的方式也很好。听说现在风生水起,快投产了?”
可就这一个“略”,直教投资部经理脑门冒冷汗。
要知道,一旦老板夸对家敌手,那就是变相斥责他们的办事不力。
经理点着头,心里很后悔把羽飞立进了名单,引起老板如此一番对话。
但谢旭谦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手指又在桌上敲了敲:“羽飞要10股,就给他们10股吧。”
经理一个讶异,转而算了下总数:“所有参股数量累计起来,正好多了10股,怕是羽飞这10股多余了。”
言外之意,还是砍了羽飞吧。
“那就找其他股东通融一下,每一家减1-2股,减出10股,让给羽飞。”谢旭谦最终拍了板。
他说:“一个靠抵押贷起家的小公司,转做风投,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魄力的事。而他们投资的几个项目都颇有成效,回报率也不比我们低,可见他们老板也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谢旭谦对羽飞老板的欣赏是真的:“有机会,约到姚承志,吃饭认识一下。”
投资部经理又为难了,那么小的一个羽飞得到老板的赞赏是一回事,真的主动请人家吃饭,会不会太掉价?
谢旭谦微微点头:“那就鼎言的年会请他来吧。”
年关在即,鼎言一年一度的年会一向盛大而隆重,能受邀参加鼎言年会的那都是颇有份量的商界大佬。
经理看出老板惜才,有提携对方的意思,一边钦佩老板的胸襟,一边应下,着人去办了。
散会后,回到总裁办公室,谢旭谦又交代老魏:“年会名单里,增加一位嘉宾,叫林嘉年,他是宋氏保全公司的老板。”
“……?”老魏转不过弯来,“宋氏?”
谢旭谦点头:“以我私人的名义邀请就行了,他是我太太的师兄。”
“好的。”老魏心里诧异了下,也不敢多问,办事去了。
*
星期六,铭泰银行休息。
施一诺一早去了羽飞公司,和姚承志就公司里的一些问题碰个头,开了个两人小会。
当年,羽飞成立的时候,施一诺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她不想让周围同学老师知道自己开公司,也不想在面对公司同事时,被人质疑,多生事端,这就把身份隐瞒了下来。
毕竟她有个见不得人的生父,不适合被人扒马甲。
而这一瞒,也瞒出了习惯。到现在,羽飞除了姚承志,其他十几个同事全都不知道他们面上的老板其实和他们一样也是个打工的,在他们老板之上还有真正的老板。
“过了年,把办公室的桌椅和电脑设备全都换新的吧。”公事快谈完时,施一诺拍了拍自己坐的椅子,扶手上的软布包都开了裂,露出里面的芯子了。 “好。”姚承志看着面前的人,笑得高兴,“老大财大气粗啦。”
“低调,低调,现在只是把钱都花出去了,能不能赚钱还得看明年。”施一诺脸上沉静。
她每每谈起公事来,就脱离了实际年龄,整个人变得冷静而深沉。
“明白。”姚承志这时候就会很佩服她,明明只是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可她身上透出来的气质果敢,凌厉,全都在无声无息地吸引他。
“老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问。
施一诺挑了挑眉:“你自己的糗事,你竟然还敢说?”
“我那不都是为了衬托你的英明神武嘛。”姚承志摊了摊手,面对一个知晓自己过去,又救自己水火的人,他什么都豁得开,什么都愿意摊开给她看。
施一诺笑了,抬了一根手指头朝他摇了摇,对方在她面前不怕糗,她却不能不替人遮羞,何况都过去三年了,何必再提?
可姚承志不知道哪来的心情,却非要回忆那天的事。
那天,是个深冬的夜晚,天气寒冷,夜露深重,宽阔的河上腥风扑面,在黑暗里似是通往地狱的忘川河。
他站在桥上,正准备结束自己短暂又无法解救的人生时,身后忽然有人声传来:“站住,别跑。”
紧接着,一阵嘈杂声,跑在最前头的男的被一群人追上,那一群人里其中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跑上前右胳膊猛地出拳,把人打倒在地。
那黑衣人个头比其他人瘦小一点,竟是个女的,可她却气势凌厉而凶狠。
她半蹲到地上,揪了人衣领,地上的人哭着喊着讨饶着,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后来,那女的站起身,一声喝令,旁边几个人把地上的人架起来就拖走了。
黑衣女孩也要走的时候,回头发现栏杆边站着一个人,脑袋一撇,便走了过去。
姚承志当时有些害怕,他那时候神经已经被自己的破事折磨到崩溃,他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本想自我了断的人还要因此再挨上一拳,死得更惨烈,那样他是不是将会成为世上最冤屈的鬼?
可是对方并没有把他怎么样,而是背靠栏杆,两只胳膊反着撑在栏杆上,兴味十足地瞥着他:“想跳河?”
头顶路灯昏暗,隔着霭霭雾气,照着那女孩倦懒散漫,还有点痞坏,十分张扬而锐气。而她头上反着帽檐戴着一顶棒球帽,金属扣亮在她额头上,竟像一顶加冕的皇冠,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姚承志愣怔了下,点了点头,心想这么回答,或许能逃避对方的狠戾。
没想到,黑衣女孩嗤笑了声,声音懒懒地,却清柔:“多大点事?钱能解决吗?” 姚承志又愣怔了下,继续点头。
黑衣女孩仰头,对着天空漫不经心地扯了个笑,往前一步,离开栏杆,侧了脸丢下一句:“既然钱能解决,还能算个事?”口吻轻飘飘的,满是不屑,“要么赶紧跳,要么跟我走。”
“你知道,就你那一句话,可把我活过来了。”姚承志沉浸在回忆里,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孩。
“是你自己把问题想得太严重。”施一诺摇了摇头,站起身,不愿多提,“我那不过就是随口一溜,你不用老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