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谢旭谦冷静出声,弯曲了身子,把自己跌下座椅,另一只不怎么疼痛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
感知中,一只坚硬、屈折不变的圆圈,还有一丝冰凉,如他女人的手。
他将之勾到手,心头一释,晕了过去。
*
谢旭谦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私立医院,脑袋发胀疼痛,心绪不宁。
一系列检查下来,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加身上多处挫伤,幸好没有骨折,没有大碍。
身边围了很多人,一眼扫过去,却不见他最想见的人。
吴雪岚站在床边抽泣:“你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你可千万别像你那说走就走的死鬼老爸,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吴雪岩在旁边安慰她:“这不没事嘛?吉人自有天相,旭谦的命硬着呢。”
“可不是,幸好车子好,换一般的车怕是早被压成肉饼了。”周乐霖站在床尾,发出调侃。
吴雪岚却听不得这样的玩笑:“别胡说,你才肉饼呢。”训斥了几句,训得周乐霖连连“是,是,是”讨饶了才罢。
谢旭谦坐起身,默了默,看向窗外,那里是没有边际的黑。
“我给一诺打电话,她说她出差了?我叫她回来,她居然说要后天才回!”吴雪岚语气里含了怨恨,要不是旁边人多,她真想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儿媳的不是。
谢旭谦听着那名字,眼神清明了些,似乎游离在外的魂回来了些。
守在他身边的除了家人,还有老魏和几个鼎言的高层。
谢旭谦问:“老陈怎么样?”
“问题不大,现在在你隔壁病房。”老魏回道,“他主要是颈椎受了压迫,骨折了,现在戴了固定器,其他都是些小伤,静养些日子就能好。”
谢旭谦点点头,稍微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把大家都打发回去了。
周长洲站在走廊上通完电话,走进病房,一脸的威严肃穆。
他对吴氏姐妹道:“你俩先回去,我们仨有话说。”
吴雪岚一看他脸色,急问:“怎么了?”
倒是吴雪岩善解人意,拉了吴雪岚的胳膊:“他们男人的事,我们搀和不上,多听无益。”
等她俩又关心了一番谢旭谦,商量好病人留宿医院的事,恋恋不舍走了之后,周长洲才站在谢旭谦床前开了口:“刚刚局里就你的车祸情况开了个紧急会议,现在定性为蓄意谋杀。”
谢旭谦听着还没什么反应,周乐霖先吃了一惊:“什么?蓄意谋杀?”
谢旭谦的迈巴赫当时在高架桥上,正好下坡,有个测速,不超60。而撞他的车是辆渣土车,本来就不合时间规定地上了高架,还装载了满满一车的建筑垃圾,撞击速度更是超过了80。
两车相撞之后,渣土车也并没有及时停车,而是继续顶着迈巴赫往侧边推行,妄图将迈巴赫推下高架桥。
所幸没有得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惋惜的是,渣土车的司机在见到事败之后迅速跳车,逃走了,没有目击者见到他人的真实容貌。
而且该司机从监控录像里发现,身上衣服鼓鼓囊囊,连帽兜头,脸戴大口罩,脚上鞋子似乎也是大了尺码的,完完全全掩盖了真实身材。
“从渣土车入手,能查到什么吗?”谢旭谦在听完大姨父的叙述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被撞、被谋杀的不是他本人,他只是一个在听人说事的旁观者。
“查过了。”周长洲点头,“说来就巧了,是宋氏名下一家建筑子公司的车。司机昨晚把车开回家,今天没上工,请假了。现在出了事,才交代出他的车昨晚被偷了,他没敢上报公司,想自己找回来,却没想到摊上了大事。”
“宋氏。”周乐霖咀嚼着这两个字,一下子似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施一诺这差出得也太巧了点。”
“和施一诺有什么关系?”周长洲诧异了下。
“这事不可能和一诺有关系。”谢旭谦出声阻止周乐霖的猜测。
可周乐霖听不进,看了他一眼,对自己父亲道:“一诺是宋秉砚私生女。”
“什么?”饶是平时再有城府的人也惊讶了声,周长洲看去谢旭谦,“你跟她领证前不知道?”
谢旭谦沉默了下,如果领证前得知施一诺的身世,也许他会犹豫,但现在,他坦言:“我不后悔。”
“不后悔?”周乐霖恨铁不成钢,“你要真出了事,谁是最大受益人?”
按法律程序,自然是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施一诺。
而宋氏和鼎言的对立,人尽皆知,若是施一诺的心向着宋氏,谢旭谦一玩完,鼎言怕是就落在宋氏手里了。
“一诺没有坏心,她不是这样的人。”谢旭谦冷沉了声音。
“没有坏心?她明知道你和宋氏对立,还跟你领证,摆明了图谋不轨。”周乐霖一向乐呵呵的脸上此时都拧巴了,“她以前在领秀私中还劣迹斑斑,是女校霸。”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谢旭谦把自己躺下,不想再说话。
周长洲考虑到他的情绪,也就此结束了话题。
只是,“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不行。”他思虑了番,“这样,我先把我的人留下来给你用。你好好休息,回头再说。”
他说的人是他的警卫。
他是政府高官,一向到哪都有警卫跟随。如果真有人对谢旭谦起了谋杀之心,那他现在的人身安全便是个大问题。
谢旭谦也没有反对,接受了他的好意。
周长洲便留了两人守在他房外,带着自己“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儿子走了。
第64章 追她爱她缠她
护士进来,问询了几句,谢旭谦答了“没事”。对方便离开了,出门时,随时关了灯。
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谢旭谦闭上眼,浑身的疼痛全都张牙舞爪得破土而动。
发生车祸时,他有一刻感觉自己要死了,可就在那一刻里他想到的不是鼎言,不是自己,而是他心里的人施一诺。
谢旭谦自嘲地笑了声,从来都以为自己掌控得住任何事物,包括感情,可现在却教这样一份感情掌控住了他。
他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的西服,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小戒指,攥在了手里。
冰凉触及手心,似有一种力量消除了身上的痛感。
再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微信消息。
划开来,正是心心念的女人给他的留言:【醒了,回我。】
寥寥几个字,在这孤寂黑冷的夜,竟如暖灯一样。
谢旭谦心头一笑,看了时间是昨晚6点多的时候,应该是他昏迷被送进医院之后,估计是他老妈打了她的电话,她才发来的。
然而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凌晨2点多了。
谢旭谦犹豫了一下,回了一条:【我没事,等早上给你电话。】后面想再打个“想你”,又怕女人不高兴,想想还是省略了。
没想到,刚重新躺下,微信有了回应:【还活着?】
谢旭谦被气笑了,身上似乎也不痛了,点开语音拨了过去。
施一诺秒接,却声音懒懒地:“喂?”
谢旭谦耐住脾气:“谢太太,真关心我就讲点好听的,什么叫‘还活着’?能有点良心吗?”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可现在却感觉自己虚弱得不行,好想钻进女人的怀里,枕在她柔软的肚皮上睡觉。
但是,他的女人野性难驯。
在驯服她之前,他怕是自己不能松懈一分。
施一诺懒散散地笑了:“谢先生,坦白说,我现在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了。如果你有个意外,我就能继承你所有的遗产了,我好激动啊。”
语气漫不经心又狼心狗肺,还指望她的良心?
谢旭谦背靠床头,咬着自己下唇,轻轻发笑:“那你昨天还把戒指扔了?”
“哦,明天回去,你还给我。”
就是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又勾得他心里感慨万千,狗女人终于主动要戒指了。
而他还得压着情绪陪她演:“没有了,正好被你丢到窨井里去了。”
“不会,丢不了,你会捞上来的。”
“我为什么要去捞?你都不在意,我何必在意?”
“是吗?哦,那就算了呗。不过就是个戒指,没了戒指我还是谢太太。哈哈哈,你要不跟我离婚?”施一诺那边喝了口咖啡,边说边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刚刚还声音倦懒的,这会好像话题引起了兴趣,大半夜的来了精神。
狗女人……
在乎的是她,不在乎的也是她。 孤傲高冷的是她,乖巧伶俐的是她,没心没肺的是她,贴心暖心的还是她。
就差敲锣打鼓公告天下,她要谋他财害他命了,可她又怎可能真的对自己下手?
她不过只会张牙舞爪罢了。
“这么晚了,在敲什么键盘?不睡觉?”谢旭谦转开话题,带了点家长管教的责令。
“对账,写报告啊。”施一诺声音又萎了下去。
“一个小助理出个差,怎么比大总裁还拼?谢太太,你来我鼎言吧,我求贤若渴。”谢旭谦放低声音,投下饵料。
施一诺耳朵酥了下,想也不想就回答:“好啊。”可紧接着又谈起了条件,“能让我带着钱多多进大楼,我就去。”
明明是句调侃,戏弄,想将男人的军,没料到这回谢旭谦笑着应道:“行,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是鼎言老板娘,鼎言有你一半。”
“……”这下,施一诺词穷了,说“是”不是那味,说“不是”好像也不对,只好刻薄男人,“你是不是昏迷太久了,现在都不要睡了吗?我倒是想睡得很呢。”说着,手里又把键盘敲重了。
“那就睡吧,别熬夜了。”
“不行,我在压缩时间。”
“什么时间?”
“我想明天就回去。”施一诺看了下时间,“不对,应该是今天下午就回去,所以要把工作赶出来。”
“这么急?”谢旭谦莫名一感动,急着回来看我?
谁知女人下一句就说:“钱多多昨晚在宠物店闹肚子了,所以我得赶着回去看看。”
“……”
狗女人,一条狗闹肚子有你丈夫出车祸重要?
谢旭谦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疼得很。
两人你来我往,在互怼中结束了通话,谢旭谦重新躺下时,竟心情舒畅了很多,很快进入了睡眠。
*
晨光微熹时,谢旭谦如平时一般醒转了过来。
起床,就着保姆送来的衣服,在病房浴室里洗了个澡。
身上软组织挫伤的疼痛,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医生建议他多休息:“脑震荡多少有些后遗症,切记不要疲劳用脑。”
谢旭谦点点头,可他哪有时间用来休息?
老陈在隔壁病房,虽然脖颈上戴着固定器,但精神状态很好。
他爱人煮了白粥送来,老两口就着病床上的移动桌吃着。老陈手受伤,抬举不方便,他爱人就一口一口喂着他。
那白粥温香稠软,上面铺着一层腌咸菜,看似很普通也很廉价,可老两口吃得又香又温馨。
谢旭谦看着这样的画面,有些动容。
老陈爱人舀了一碗,想请他吃,老陈却出声阻止了:“我们谢总哪里是吃粥的人?”
谢旭谦心想说,如果我的女人愿意给我熬粥,我也会天天吃。可眼下也不太好意思夺人家的食,宽慰了老陈几句,便走了。
办了出院手续,鼎言总裁办的第六助理小张,临时接替了司机的活,开了车来接谢旭谦去公司。
周长洲的警卫随后一辆车继续跟着他,保护他。
路上,谢旭谦给他没良心的太太拨电话,一遍两遍都没人接。他心一急,太阳穴又突突地疼,胃里也不舒服了。才想起来,昨晚就没吃晚饭,今早饭又没着落,连续饿了两顿,他这车祸没死的人,怕是得先饿死。
堂堂鼎言的总裁不如司机有口粥暖胃,好凄惨。
施一诺半梦半醒间,摸到手机,迷迷糊糊“喂”了声。
“谢太太。”谢旭谦真想好好投诉她。
“唔……”男人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如暖风拂过,施一诺又睡过去了。
“一诺,一诺……”谢旭谦连着低声唤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