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很无辜地眨眨眼。
好像这件事情,她也是被情况所迫,很无奈似的。
沈祁言被噎住了,看着她,没说话,纵容她欺负他。
半晌,他转过头,又跟大头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明明是她的狗,却和他更分不开一点。
程以岁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俩。
心里晃过了顾城那首耳熟能详的诗,她稍微改动一下。
“墙很低,但月亮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她今天,其实并不太开心的。
可见到他之后,轻而易举地就被治愈了。
尽管有一点幼稚,可她还是很想跟星星许愿——
程以岁希望,每一次,与世界疲惫交手后,都能看到沈祁言眼中的光。
-
第二天早上,程以岁是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起床的。
一来,是赵嘉华昨天晚上看到她牵狗回家差点炸毛,她解释了很久才让赵嘉华勉强接受,她只是帮朋友养一周,不会再带回家一只来长久折腾她。
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二来,是大头,居然,打!呼!噜!
夜里半梦半醒,程以岁迷迷糊糊地还以为家里地上躺了个男人!
再度睡下还没多久,外面忽然吵吵闹闹,打碎了她美好的周末懒觉。
走出房门,就看见她爸面色痛苦的躺靠在沙发上。
问了赵嘉华,才知道,她爸,年过半百的程荣光先生,竟然因为跟隔壁力叔比谁微信步数走得多,而扭伤了胳膊。
程以岁听了之后,只觉得匪夷所思:“比步数怎么能扭伤胳膊呢?你倒立着走路??”
赵嘉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以为你爸这步数是怎么出来的?一天天坐沙发上摇手机摇出来的!”
“那你怎么不实事求是呢?”程荣光疼得不行,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天天摇,今天他去跑步,没等我,我实在比不过了,才出此下策!”
“哎呀呀呀,还出此下策。”赵嘉华揶揄他,“可显摆你会那俩词儿了。”
程荣光不以为耻:“那不么,咱闺女考古的,她爸也不能太次不是。”
忽然被牵扯进去的程以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话题说出去:“比不过就别比了呗,又不差这一天。”
程荣光严肃拒绝:“那不行,你爸我一天都不能输!”
“……”
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中年人。
程以岁身上那个不服输的劲儿,由此可见是遗传。
过了一会儿,程荣光还是没缓过来,赵嘉华给他找件外套披上,准备去医院看看。
程以岁想起了上次她崴脚,沈祁言给她正骨的那个动作。
那时候好像真的是,一下子就不疼了。
趁妈妈去找衣服,程以岁心血来潮:“爸,要不,我给你弄弄试试?”
程荣光将信将疑:“你还会这个?”
程以岁随口说:“啊,会一点,在野外考古什么都得学一点。”
程荣光一下子就信了,连连点头,笑道:“那来吧,正好看看你水平。”
程以岁犹豫着,回忆起那天沈祁言两只手的动作,轻轻把手搭在爸爸肩膀和手腕上,小心看着确认爸爸的表现,没表现出有不舒服后——
猛地把程荣光的手腕往左拧!
脑中空白了半秒,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咔哒”的声音,和那天她脚踝处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程以岁有些惊喜,抬起头看程荣光的表情。
“闺女啊。”程荣光,一位身体健康,且争强好胜的中年老人,此刻泪流满面,颤抖道,“爸要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直接说就行。”
“……”
尽管多了一个过程,但是并没有改变任何结果,最后赵嘉华还是带着程荣光去了医院。
临走前还不忘一顿批,一老一小被骂得狗血淋头。
等他们出门,家里顿时安静下来。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程以岁跟大头一人一狗,现在大头睡醒了,还是挺安静秀气的一只小狗。
它是被沈祁言养得太好了,后背上麦芽色的毛发在秋日阳光下几近发光,胸前的毛发一尘不染。
而且也被他养胖了,表面上肉嘟嘟的看着软糯,实际上半夜还会打呼噜。
程以岁戳了戳大头的脸,指尖霎时没入它蓬蓬的脸颊
她想,怪不得,它会这么黏他了。
给大头往狗盆里放了狗粮,程以岁没离开,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它吃饭,她把胳膊肘撑在大腿上,喃喃道:“为什么沈祁言给我弄,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给我爸弄就不行呢?”
大头:吧唧吧唧吧唧。
程以岁仍陷入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充满疑惑:“难道他不是瞎弄的?他是不是学过兽医?可是,人的骨头,跟宠物的骨头,接起来是一样的吗?”
大头:吧唧吧唧吧唧。
如果大头会说人话就好了,它跟沈祁言朝夕相处,一定知道原因的。
可它不会。
程以岁百思不得其解,撑着腿站起来,走到床边拔掉充电线,翻身躺在床上举起手机。
本来是想找沈祁言,问问是不是学过正骨之类的,然而屏幕锁以解开,映入眼帘的是短视频APP,她就把要找他的事暂时给搁置到一边了。
想到他昨晚同意她好友申请时发生的种种,程以岁仍然胸口烫烫的。
搜索历史里他的ID号还在,她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意外的是,他不仅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回关了她,而且还把私密账户取消了。
现在他的个人主页所有人都能看到。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来了,这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他的每个行为,都能惹人无限遐想。
程以岁摇摇头,决定不猜,直接去看他的个人主页。
在主页面里,只有他之前发给她的那一条和大头对话的视频。
昨天晚上才打开的主页,现在竟然已经有将近五位数的点赞量。
她点开那条视频,开得是外放,旁边趴在地上休息的大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立刻摇摇尾巴朝她走过来。
程以岁趴在床边,撸着它被打理得滑溜溜的毛发,跟这位小主人公一起又把那段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里那只能和人对话的小狗,正在撒娇让它的主人陪它出去玩。
之前她看得时候就觉得神奇,现在正好大头在这,程以岁也决定尝试一下。
她放下手机,学着沈祁言那样跟它对话,她指着手机问:“这么聪明的小狗,是谁呀?”
大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知道在夸它,慢慢地咧开了嘴角。
它一笑,大脑袋更圆了。
而且这个萌萌的笑容也说明,它真的听懂了。
程以岁坐在床下,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教它认字那样,给它念评论。
不得不说,当代网友是真的有才,好几个评论都把她给逗笑了。
比如说——
“咱家这狗好好培养啊,可别耽误了上清华。”
“一楼别说了,这狗我认识,高考的时候坐我旁边,我想抄它的,它还不愿意。”
“把我拴起来,送它去上学!”
程以岁一边念一边笑,大头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反正也跟着她开心。
小脸蛋圆得像颗麦芽色小篮球。
又往下划了几条,程以岁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不知道从哪条开始,评论开始跑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大头转移到了沈祁言。
她全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皱着眉头看完。
【只有我关注到了主人的声音很好听?】
【什么主人?这是我老公!】
【楼上的小心,咱们撞老公了】
【姐妹们认真点,他好像真的是单身!视频里拍到鞋架上都是男人的鞋!我先去私信试试水!有结果请每条看到这条的人吃喜糖!】
……
这扑面而来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他这还只是出了个声音。
这要是!本人出镜了!那还得了?
之前相处,他身边都只有她一个人,顶多再加一个杨甜,所以她慢慢不急地放长线钓大鱼。
今天看到评论区,程以岁才忽然发觉,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放任帅哥单身,夜长梦多。
程以岁犹豫着下一步她该怎么办,咬住了指甲,手指无意识地滑动。
突然,她又被其他的评论吸引了视线。
【你们都没发现这狗叼着的鞋么?这是莱4的限量款啊!有钱都买不到!】
【这鞋给我我得供起来,这哥们儿啥家庭啊?给狗这么叼着?隔着屏幕都心疼】
【我都划走了看到你这条我也要划回来,我嫉妒到眼珠子都要滴血!我朋友做代购的,蹲了小半年都没给我弄到这双!】
【这双代购不可能有,全球限量59双,好像拿到的都是莱恩的亲友?这哥们要不然是隐藏大佬开小号,要不然就是有钱又有门路】
这部分完全触及到了程以岁的知识盲区。
她不打篮球,也从来没买过篮球鞋,所以在这些评论出现之前,她从来没关注过那双鞋。
他们这么一说,她倒还是想起来了,视频里出镜的鞋架子,好像也挺多鞋的?
不过,他弟弟随口就能找他借30万,如果说他本身很有钱,好像也并不是很奇怪。
可是奇怪的是,这么有钱的人,本身为什么要开一个宠物店,还亲自看店呢?
程以岁下意识就想问大头,不过想到它毕竟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狗,还是把界面切回到了微信。
第16章 . 橘子果汁 “那我去接你?”
对沈祁言的评价,程以岁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
他好像一眼能看透,却又好像怎么都看不透。
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问最合适,可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这些东西,如果他想让她知道,自然会告诉她,如果他不想说,问起来只会让人心生防备。
这周爸爸住院了,不过只是因为中年人脱臼需要在医院恢复,不算大事,所以日子还是过得波澜不惊。
她照常上班,写报告,开会,早九晚五的生活里,唯一多了一项日常活动,就是遛狗。
她偶尔会和大头聊聊天,偶尔就安静地陪着它走一路。
大头被沈祁言教得很好,每次想要上厕所,都会等她把接便器放到它小屁股底下才会开始,比从前遛雪碧要省事得多。
因为程荣光那边不严重,不想耽误她工作,所以劝她不用急着过去。
但大小也是住院,程以岁还是决定周五下班以后去看一趟。
在地图上搜了一下,从公司到医院打车需要一百多,但是坐地铁的话从始发站一路坐到终点站直达。
虽然要多走几步路,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下地铁的地方有点偏僻,程以岁闷头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喊得是:
“哎——哎——啊!”
“……”
程以岁转过头,看见那个一直管沈祁言叫沈队长的男孩儿,但是一面之缘,她忘记了对方的名字。
很显然,对方也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所以才会哎呀啊呀的。
他刚从车上下来,冷到把拉链拉到顶:“哎,还真是你啊,这么巧!还记得我吗?岑臻。”
哦……对,岑臻。
“你是沈祁言的队友,我记得。”程以岁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感觉没什么其他的建筑,就问,“你也去医院吗?”
“不是,我姐在这边开庭,我来接她。”岑臻指了下地铁另一个方向,顿了一下,“也?什么是也?嫂子你生病了吗?沈队长怎么没陪你来啊?”
?
那次之后,沈祁言没跟他解释吗?
“哦哦哦,对了对了。”岑惜自顾自地拍了拍脑门,“沈队长去申城了,我给忘了,不好意思哈,嫂子你怎么啦?”
程以岁看着岑臻理所应当的样子,沉默了几秒,忽略了他的称呼,全当默认。
“不是我,是我家人,胳膊脱臼,住院了。”
这下岑臻显得更加震惊:“脱臼了?来这?沈队长没给你安排医院吗?”
?
程以岁没听懂。
他这个反应,难道沈祁言家是开医院的?
紧接着,程以岁想起了他给她治疗脱臼时熟练的手法,觉得这个猜测,好像还挺合理。
还没来得及多问,一个身穿浅驼色大衣的女生走到他们身边,对话中断,岑臻喊了一声姐。
“嗯。”岑臻姐姐应他,看到程以岁露出甜甜的笑容,并自我介绍道,“我叫岑惜,是岑臻的姐姐。”
程以岁也跟她打了招呼,她不想打扰人家姐弟,打算先撤。
还是岑惜提醒岑臻送她一程。
程以岁下车后,岑惜把车子座椅往后调了调,准备眯一会儿,她闭着眼睛问:“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朋友来找你?我可以打车走的。”
岑臻开车,心不在焉地:“不是我朋友,是沈祁言女朋友。”
岑惜闻言猛地睁开眼,扭头看他:“沈祁言居然有女朋友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原先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吓我一跳。”
“……”
“你这什么表情?又不是我说的,好多球迷给我俩剪了视频,刚开始我也吓到了。”
岑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