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他那人吧……唉,谁知道呢。”岑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给岑惜,很快换了副表情,坏笑道,“给他打个电话,我逗逗他,看他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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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岁在医院大门口的礼品店里买了束花,其实本来是想买果篮,但是来得太晚了,果篮已经卖没了。
她抱着花走到住院部,离着还有好几扇门的距离,就听见里面她爸的大嗓门侃侃而谈:“谁说不是呢?老杨你看,我就是扭着个胳膊,能多大事儿?还医生非得让我住院,信不信我现在倒立比医生还利索!”
来之前,她本来想过,会不会是她爸伤得很重,为了不让她担心才不让她过来看,现在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敲门进去之后,她爸一秒切换成病秧子模式。
程荣光皱着眉头:“嘉华啊,你看看我这手,是不是就废了啊?”
赵嘉华叹气:“唉,医生都不敢保证,我哪敢说话?”
程以岁:“?”
这时旁边病床的叔叔也凑过来,拍拍程以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孩子啊,你爸这病啊,挺折磨人的,你一定要好好听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写着的患者姓名,这位叔叔果然姓杨。
程以岁:“……”
这年头,老年人还组团诈骗了?
见程以岁没反应,程荣光只好强行进入主题:“你看,爸爸岁数也不小了,又有一身病,这辈子最后的愿望啊,就是盼着我姑娘能找到个好人家,亲手把你嫁出去。”
赵嘉华点头:“对对,原来我那同事的儿子,真的挺不错的,你要有空,就去看看?”
程以岁抱着花,全程没放下,面无表情地揭穿他们:“爸,妈,杨叔叔,刚才要不是我在门口听见你们在这吹牛逼,我没准就信了。”
程荣光:“……”
赵嘉华:“……”
隔壁床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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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程荣光健康到可以隔山打牛的程度,所以程以岁在医院里没待多久就走了,走时手里还抱着赵嘉华嫌弃她浪费钱买的康乃馨。
末班地铁在隧道里飞驰,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坐在冷蓝色座椅上的程以岁,像是不小心踏进时空隧道的外来游客。
离开吵闹的环境,她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和岑臻的偶遇。
岑臻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沈祁言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这次偶遇,她好像踏进了他的生活圈子一点,但心里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别扭。
岑臻的姐姐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女,沈祁言跟岑臻关系那么好,肯定见过他姐姐。
他身边的人,好像都挺优秀的。
连他自己,仅仅是声音出现在公众视野,都会引起一片追捧。
……
程以岁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别人会怎么想,反正对于程以岁来说,她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把花束移到左手,她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
意外的是,手机里有两条未读。
【SQY:我回燕城了,方便我今天把大头接回来吗?】
【SQY:没注意时间,可能打扰你休息了,抱歉】
这时正好到站,程以岁没急着回,按灭了手机,先下地铁转乘二号线。
二号线的座椅是亮橙色,像是浓缩了的橘子果汁,让她一瞬间回到了属于她的人间。
重新看消息时,她注意到沈祁言发的这两条消息时间间隔了一个小时,差不多是分别是在她进医院和上地铁的时候发的。
她盯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无意识地咬住了食指关节。
会有人,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一周,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是找别人要狗吗?
而且这只狗,说好还只是他替她养的?
不管怎么想,程以岁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他在这一个小时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大头。
【Kather tyrell:今天可能得稍微晚一点,如果你累就早点休息,我明天把大头送到店里】
沈祁言秒回。
【SQY:没事,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Kather tyrell:好,我快下地铁了】
【SQY:那我去接你?】
程以岁起身准备下地铁,本来都打算退出微信了,没想到沈祁言回得太快,在她退出程序之前消息就弹过来。
她纤细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顿了好几秒,才把APP拉回来。
【Katherine tyrell:好】
二号线地铁很绕,程以岁走出地铁站时,沈祁言的车刚好到。
车门打开,先看见的就是他那条优越的长腿。
他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收腿运动裤,上身穿了一件黑底白纹路的衬衫外套,外套里面是纯白色的卫衣。
如他一贯的穿着,简单而干净,衬得他颀长的身形清瘦好看。
沈祁言绕过车尾,走到副驾拉开车门。
一周不见,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多了青春的少年气。
看到他的感觉,就像是路过楼梯转角,刚好撞到隔壁班班草时的心动。
他弯着胳膊懒懒地搭在车门上,见程以岁停在地铁口没动,低笑了声:“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啊?”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程以岁甚至握紧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
怎么会,见到他竟然变得紧张了?
“还是说,”沈祁言关上车门,两手插在裤兜,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时,微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从容而温柔,“必须让我走到你面前来接,才肯跟我走啊?”
第17章 . 体温覆盖 “让我怎么办才好。”……
他离她不算近, 但她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
好像他这次回来,气场忽然就强大不少。
像一张充满压迫感的网,遮天蔽日地在她的周身笼罩下来。
程以岁不服, 偏偏这时大脑一片空白,一句反撩的话都想不出来。
仔细想想,她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她走向沈祁言的车, 采用打不过就跑战术, 把话题转移:“好像你一直睡得挺晚的?”
沈祁言跟上来, 等两人都在车子坐好, 他启动车时应她:“嗯, 我睡眠不太好。”
“哦。”程以岁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小瓶子, “巧了, 正好前两天失眠买了瓶褪黑素, 结果这两天睡得特别好, 还没用过,送你。”
浅紫色包装的小瓶子,放在两人中间原本用来放饮料的圆形卡槽上, 刚刚好。
沈祁言垂眸看了一眼,扬眉问她:“失眠?怎么了?”
“事情还挺大的。”程以岁故作严肃,“我的狗被你养得太肥了, 睡觉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
她特意强调了“我的狗”三个字, 但沈祁言好像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意有所指,轻笑一声,温柔的语气像是宠溺:“所以我赶快回来,把它接走啊。”
……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程以岁却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似的,心跳开始加速。
从地铁口到她家,途经中漾花城。
车快开到宠物店时,沈祁言问:“大头的狗粮还有吗?”
程以岁抽回乱七八糟的思绪,缓了下说:“还剩一点,但是不多了。”
沈祁言轻声应下,在宠物店门口停车:“那我去店里再拿点,你在车里等我?”
程以岁:“啊?”
等是可以等,但是为什么要先下去拿呢?接完狗之后,他不是还要回这边?
看出她的疑惑,沈祁言下车的时候跟她解释:“我刚回来,要去我妈那边住两天,顺便把大头带过去。”
——哦,这样啊。
——原来他是一个人住在这边的。
——原来他就算回家,也要先来找她。
——哦不,找大头。
嗯,她懂,找大头嘛。
沈祁言下车后,车里的空间变得很安静,只有程以岁一个人的呼吸在静静地流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静下来的缘故,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
感觉他很久都没回来,她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把康乃馨花束放在车里,下车去找他。
店里只有男人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程以岁小小地迈了两步,喊他:“沈祁言?”
空旷的宠物店里好像传出了她的回声。
被喊到名字的沈祁言从角落里的小房间走出来,手边还举着手机,他跟听筒对面的人说了声“稍等一下”,低声向她询问:“怎么下来了?”
见他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程以岁发觉自己主动过了头,还尴尬了一下,所幸跟他还隔着三道货架,神情不至于太明显。
“没事,我看你好像找了很久,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方便倒是没有,只是我找不到大头常吃的那款狗粮了,胡博说在仓库里。”沈祁言指了指手机,意思是他在跟胡博通电话,随后他唇角微弯,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环境里,毫无阻隔的闯进她的耳朵,像是在她耳边说话一样:“你在这等我吧,应该很快就找到了。”
程以岁错开目光:“好。”
小仓库里传来翻找的响动,程以岁百无聊赖的随手看了几个商品的简介,最后被角落里的黑盒子吸引了注意。
那是上次岑臻带过来的,他养的宠物,被黑色的布遮着,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小家伙?
程以岁不禁好奇,她本来想也许盒子里养的是画眉鸟,后来想到近几年画眉鸟已经被列为保护动物,又猜里面会不会是小鼹鼠。
她走到盒子面前,把耳朵贴过去,却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响动。
咦,该不会是沈祁言走的这周,岑臻的宠物关在里面被店员忘记,给饿死了吧?
既好奇笼子里动物的生死,又好奇动物的种类,程以岁冲仓库的方向问:“我能看看岑臻的宠物吗?”
沈祁言在一个很矮的地方找到的狗粮,又在很里面的地方,他腿长,弯着腰也很难够到,这会儿正在搬上面压着的货。听见外面程以岁的声音,他没太听清她想看什么,不过想来店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拖着尾音应下。
得到许可后,程以岁细心地把宠物店的大多数灯都关掉,只留下最小最暗的那盏藏在天花板的射灯,她走回笼子前,特意用身子遮住了仅存的微弱灯光,让小黑盒子完全处于阴影中。
程以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一角将黑色盖布掀起来。
……
哎?画眉鸟呢?小鼹鼠呢?
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又把盖布掀得更高一点,同时也把脸贴得更近。
仓库里,沈祁言找到狗粮,脑子里闪过了刚才程以岁说过的那句话,身子猛地一顿。
她说她要看什么?
顾不上狗粮,沈祁言松开手,成袋狗粮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
程以岁和沈祁言只隔了一堵墙和几道货架,沈祁言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来不及解释,将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可是来不及了。
盖住蛇箱的那块黑色绒布,已经零乱地散在桌子上,岑臻养的那条小臂粗的黑蛇,正在箱子里不安地蠕动。
程以岁不止看见了那条黑色的蛇,她还是紧贴着蛇箱看见的!
一开始,那条黑色与它身下的黑色垫材融为一体,在蛇箱里一动不动,因此她凑近时,根本没设防。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她的眼睛贴到蛇箱上的那个瞬间,黑蛇忽然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朝她的脸冲过来!
程以岁被吓到连惊叫都忘记了,呆若木鸡地原地僵硬住。
她看到蛇了。
她,看到,蛇了。
活生生的,充满攻击力的,蛇。
它没有眼皮,那双浑浊的灰黑色蛇眼一眨不眨,冲到了她的脸前。
黑色鳞片组成的脸贴到她面前的玻璃上,还朝她伸出了深暗猩红的舌头。
她和它隔着箱子,可是血液却已经凝固住了,好像蛇已经瞬间冲出来,凉滑的蛇身缠住她,不断地缩紧,缠绕。
好像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扣住了她的眼睛,可是程以岁僵硬到连眼睛闭不上。
呼吸停滞。
因为害怕,程以岁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程以岁?”
“Katherine?”
程以岁听得到沈祁言在叫她,可她答不出声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肌肉转头去看她。
她害怕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沈祁言亲眼看着,程以岁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手掌下的温度冰凉,渐渐地,她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浓密的眼睫毛埋在在他的手心下,因为幅度太小,没有到完全合上眼的程度,快速翕动时,他的手掌心痒痒的。
他知道她一定是吓坏了。
可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他想抱住她让她暖起来,却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越界。
直到,他看到黑蛇蠕动着粗长的身子,顺着蛇箱的边缘爬出去……
沈祁言咬紧后槽牙,靠着一瞬间的冲动,捂着她眼睛的那只手没撒开,用另外的手把她抱起来。
程以岁虽然个子不算矮,但是她瘦,一个纤细的小身体,在被抱起来的那一刻是僵硬的,随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那般,软趴趴地贴在他怀里。
软软的胸口贴在他胸膛的那个瞬间,沈祁言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
但他脚下的动作没停,把她抱上副驾。
现在她的眼前看不见令她害怕的景象了,沈祁言把覆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拿下来,把副驾座位往后调,让她娇软的身体一点点向后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