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些同伴每天都像狗一样跟着她,可现在却因为陈家的倒台而避她如蛇蝎。她也没再去找她们, 自己一个人去了二中门口, 死死盯着从校门里出来的人。
总算看到顾碎碎。她旁边跟着罗致, 虽然她并不怎么说话, 可罗致却总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绞尽脑汁想些话题讨她开心。
陈雅气得眼睛都在冒火, 走过去挡在两人身前。
罗致赶紧把顾碎碎护在身后, 冷了神色说:“陈雅, 我看你是想受教训了, 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陈雅鼻头一酸,不甘地瞪了他一会儿, 又去看他身后的人:“顾碎碎,上次的事你是故意的吧,视频也是你找人拍的?你就想把事情闹大, 害我爸爸出事,是不是?”
顾碎碎很迷惑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你少给我装!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你跟罗致是真的在谈吗?”
罗致愣了愣,扭头看向被他护着的女孩。
顾碎碎一脸淡然:“你不要诬陷我们,他跟我关系是很好, 可我们都想好好学习,有什么事都等明年考上大学再说。”
这话不是单纯的否认,倒像承认了他们彼此都有好感。罗致听得心潮澎湃,嘴角慢慢地弯了上去,目光牢牢黏在她脸上。
陈雅简直想上去打她一个巴掌。可有罗致在,她又做不了什么。
“顾碎碎,算你厉害,”最后只能说:“是我小看你了!”
陈雅转身跑了。
顾碎碎担心罗致误会,赶在他开口前解释:“我刚才就是气不过,跟她胡说八道而已,你不要放在心里。”
罗致脸上僵了僵:“啊?”
“不过我们还是朋友的,”她说:“我要回家写作业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罗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抓住她手腕将她拦下:“碎碎。”
女孩低着头,原本雪白细嫩的一张脸上贴了好几个纱布,刘海下的一双眼睛沉静。
罗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班里也不是没有比她好看的女生,甚至学校里公认的校花都在他们班,还对他表示过好感。如果没有顾碎碎,他原本是有恋爱可谈的。
可后来顾碎碎转学过来,他频频看见她一个人安静的样子,沉默的侧脸,没什么情绪的一双眼睛,目光就莫名移不开了。
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不选对他有好感的校花,而要选一个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有些沉闷的女生。
“你跟陈雅说了什么?”他硬着头皮问:“我们……在交往?”
语气里分明带着期盼。
顾碎碎感觉得到罗致对她是不同的。班里的人并不喜欢跟她搭讪,可是罗致会。每回他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炙热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对她,跟对其她女生很不一样。
她并不想伤害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是跟她胡说的。”
她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迈步要走。
“没关系啊,”罗致在她身后说:“没关系的。”
他声音轻快,有着无限憧憬:“我会跟你考一个大学的,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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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局亲自打电话把江慕叫回了刑侦分队,原因却说得含糊其辞,并没有提及太多,只警告他以后做事小心些,不能再犯浑冲动。
江慕回了警局,中午去食堂吃饭时问对面的司彬:“陈部长怎么垮台的?”
司彬并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清楚,以免江慕再发疯。上次陈雅只是剪了碎碎一缕头发,江慕就已经没有理智了,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去掐一个女高中生的脖子。这次碎碎被人群殴的事一旦说出来,江慕能拿枪去把陈雅崩了也说不定。
司彬不自在地咳了咳:“当然是稽查组的功劳了,他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以为都是在闲转啊?”
他明显有话藏着没说,江慕也没再问。
手机响起,他瞥了眼,看见来电人是顾碎碎的班主任。
顾碎碎被班主任叫去苦口婆心教育了很长时间。
“你不要觉得一年时间很慢,其实一眨眼的工夫咻的一下就没有了。”
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劝导。
“你该收收心好好学习才对,能避免的事情尽量都避免,不要被外界那些东西打扰。再这么三天两头地出事,你哪还有时间学习?当初学校同意你转学,就是因为你成绩一直很好。眼看就要高考了,你要是最后关头掉了链子,这多可惜啊。”
他唉声叹气地盯着顾碎碎,觉得顾碎碎脸上这些伤都不是伤,而是会拉低他明年重点升学率的障碍。
他拿起保温杯一气喝下去半杯水,继续说:“你看看你这都是怎么弄的?别说你家长了,我看了都心疼!这才开学几个月,你警局、医院都跑好几趟了。时间对你们高三学生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刻也不能浪费。这些道理你应该是很懂的,就不要让我一遍遍地跟你重复了。”
顾碎碎始终安静听着,最后听到班主任问:“以后能收收心,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吗?”
她点头:“能。”
班主任这才扬手让她回班上课。
等她走了以后,班主任找出谈媛的手机号,拨过去。
果然又是一阵忙音,也不知道谈媛究竟是在做什么工作,每天都忙到连唯一的女儿都顾不上。
班主任想起之前来过学校的那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那男人说,他是顾碎碎的哥哥。
班主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有人接了。
“江先生,”班主任尽量公式化地开口:“没有打扰到您吧?”
食堂里有些吵,江慕起身走到外面:“您说。”
“是这样,关于碎碎的事我想跟您聊一聊,”班主任微微含笑:“您要是有时间,以后能接送她上下学吗?我怕她在路上再出事。”
江慕蹙眉:“出事?”
“是啊,这次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可也挺吓人的。”
班主任想到顾碎碎那张脸,说:“也不知道她这孩子怎么了,三天两头地跟人斗殴。看上去挺乖巧一个女孩,怎么就让人这么不放心。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可明年她就要高考了,这几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一点儿事都不能再有了。”
说到后来觉得这样要求一个哥哥去管妹妹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更何况还是个不同姓氏的远房哥哥。可为了能有人让顾碎碎安生下来,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况且上次江慕过来,看他那样子,他跟顾碎碎的关系应该是很亲近的。
“本来我也不好意思打扰您,”班主任最后补充:“可是碎碎那孩子的妈妈实在是太忙了,总联系不到她人。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多过来劝劝碎碎,让她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别再横生波折了。高三的时间,实在是一天都经不起浪费。”
深秋的风里,江慕一声不吭地把话听完,漆黑的眸子越来越冷。
“好,”他回,声线冰冷阴沉:“我会的。”
他回了办公室,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又关掉。
穿着制服的唐娜朝他走过来,拉了个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下措辞才开始问:“江慕,过完年你都二十六了吧?”
江慕瞥眼看她:“怎么?”
“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唐娜试着劝:“不能为了工作连个人生活都不顾。刚才碰见廖局,他还特地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说要是没有,他就给你介绍一个。我看你也不像在谈恋爱的样子,就替你应下来了。”
唐娜笑得小心翼翼:“江慕,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吧?”
江慕轻嗤了声,把打火机扔去桌上:“不会,尽管介绍。”
唐娜刚想拍手说好,又听江慕说:“可我没时间跟人见面。”
“怎么会没时间,”唐娜说:“最近咱们这儿也没多少事,时间空得很,用不着你再连轴转了。”
“陈部长难道不是事儿?”江慕貌似很随意地提起:“能让他落马实在是不容易。”他抬头,薄薄的眼皮掀开,目中没有多少情绪:“我妹都被人欺负成那样了,这次陈部长再死不透,就说不过去了吧?”
唐娜一愣:“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能瞒得了我多久,”江慕说:“难道我没眼睛,自己看不见?”
唐娜想着江慕肯定是见过顾碎碎了,那顾碎碎被陈雅打了的事自然也都知道得很清楚了。
“陈雅确实过分了些,”唐娜想起那天顾碎碎身上的血迹就心惊:“我们的人要是去得再晚一点儿,碎碎可能都不剩一口气了。被传唤过来后陈雅还拒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要不是有视频,我们拿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江慕面不改色听完,一只手攥得越来越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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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换药的时候,顾碎碎搭乘公交去了医院。
或许是这几天她走路太多的缘故,左边小腿上的伤一直没好,隐隐很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怎么不让家长送你来?”医生有点儿怪她不遵医嘱:“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少走动。”
顾碎碎有点儿心虚:“也没走多少。”
医生叹气摇头,看了她脸上伤口的恢复情况,帮她换了药。
“别吃辣的东西,”医生说:“也别见水。你一个女生,留疤了可不是玩的。”
“好。”
她拿了口服的药离开医院大厅。刚推开玻璃门,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下得不大不小,天色阴沉,外面来往行人都撑起了伞。
她把书包拿过来,往里面翻了翻。
并没有伞。
每次用伞的时候她就会忘了拿,阳光普照的天气反倒会把伞带着。
她暗暗埋怨自己一句,开始在廊下等。
这种雨,来得快应该去得也快,等一会儿,总会等停了的。
手机响了起来,是江慕打来的电话。
她拿起来接:“哥?”
“你在哪儿?”他问。
声音透过听筒,有种惑人的磁性。
她想了一秒:“在家里。”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最后什么也没说,蓦地把电话挂了。
她有点儿莫名,觉得江慕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很不高兴的样子。
印象里,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挂过她的电话,更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又等了一会儿,见雨一时半刻好像停不了了,又因为江慕的那通电话让她心情恍惚,她抬脚准备冒雨走出去。
腕上突然一紧,有人把她拉回去。
她扭头见是江慕,瞬间想起自己刚刚撒的那个谎,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透过前面的玻璃门反光,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脸上狼狈地贴了好几个纱布。
她赶紧低头,想用脸庞的头发把脸挡住。
江慕眼光很沉,像是要把她盯穿一样:“这是你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家还挺热闹。”江慕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烦躁:“人挺多。”
“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她说。
“那你是为什么撒谎,有意的?”
他去看她的腿,刚才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知道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
他脱了身上的外套,把她裹住,突然抄起她腿弯把她横抱起来往医院大厅走。
顾碎碎的心脏有长达几秒种的停跳。
第30章 . 你好吗? “去我家。”
医院里人来人往, 随时会有人朝他们看过来。
顾碎碎有点儿被吓到,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干什么……”
江慕并不说话,径直把她抱到等候区, 把她放在一把椅子上。
“别一个人乱走,”他说:“我很快回来。”
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扎进外面绵密的雨里,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来找到她, 仍旧把她抱起来。
她一张脸通红,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自己能走。”
江慕无动于衷。
她说了几次, 见没什么用, 只能紧张地缩在他怀里。好在医院里四处都有因为行走不便被人或背或抱的人, 这种场景很普遍,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他一路把她抱去停车场, 暂时把她放下, 打开车门又把她抱进副驾驶, 给她系上安全带。
送她回家的路上江慕始终一言不发,并没有质问她一句。
可她明显感觉他情绪很不好,琢磨了一会儿后心虚地解释:“哥, 我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天电梯出了故障,楼道里灯又坏了,我没看清路, 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医生说伤得不重,很快就能好的。”
江慕始终不说话, 一张脸愈发阴沉。
到了她住的小区,他仍旧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把她从车上抱下来。
她很轻,软绵绵的没什么重量。一路抱着, 他的呼吸甚至没有重过一次。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上的热度不停往外蔓延,烧得她耳朵通红。
一直等出了电梯,到了她家门口,江慕把她放下:“回去。”
顾碎碎没敢看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开始在书包里翻钥匙。
整个翻了一遍,发现钥匙竟然忘带了。
她开始拍门,可家里始终没人应声。
这个时候谈媛的消息发了过来,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我去蒲州出差一个月】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里涌上一股疲倦。
江慕朝她靠近一步:“怎么了?”
“我忘拿钥匙了,”她声音里有些无助:“我妈也不在家,她去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