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蕴灵:“……”
她一时竟忘了书里的时代背景是古代,碰一下就要嫁人。
“不是……这,倒也不必吧。“许蕴灵脑袋懵了下,磕磕绊绊地说服他,“左右没外人,你就当作不知道……”
许蕴灵懊恼这位男士固执呆板的封建思想,正努力思考如何快点把人搞定,她拧着眉,措辞着语句,却见他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成,还有别人知道。”
许蕴灵心头一颤,警铃大作,屏住了呼吸往周围扫视。
还有谁在?
男人指了指天地:“还有它们会看见。”
许蕴灵:“……”
许蕴灵憋了憋。她怎么觉得他在耍她?
她正要说话,冷不丁远处飘来熟悉的声音。
“……你看见我家大姑娘了吗?穿着一身散花水雾象牙白百褶裙……”
是紫鹃,她来找自己了。
许蕴灵顿时没了继续和男人掰扯的心思,她咬了咬牙,刷拉扭过头,矮下上半身,压着声音不由分说:“喂,我不管,你必须接住我!要是我摔断了腿……”
顿了顿下,许蕴灵想了想,觉得要有气势点震慑住他。于是用她自以为很有威胁的话地说:“……我断腿也不会放过你!”
“……”
男人怔愣了一下,从来不动声色的脸上难得的错愕了片刻。
下一秒,他见小姑娘手一撑,闭着眼睛往他的方向坠下来。
疾风骤起,他的身体快于思考,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接住了许蕴灵。
温软的躯体落在他的手肘间,女孩馨香的味道钻入鼻端,柔软丝滑的秀发拂过他的侧脸,带来一股奇异的触感。
陌生且新奇。
然而男人神情倏然变换,眼中杀意一闪即逝。
他猛然间松手,许蕴灵正巧翻身而下,落地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她皱眉看了看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察觉他心情不是很好。
许蕴灵往鹤顶楼看了眼,脚步微动,正打算离开,余光瞥见男人依旧立在那里。他侧了身,半边身子陷在围墙的阴影里,半张脸晦暗不明,莫名多了几分威压。
许蕴灵斟酌片刻,真诚地说:“刚才,谢谢你。”
男人面上喜怒不辨。他没有说话。
许蕴纯和紫鹃的动静近在眼前,许蕴灵着急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她眨眨眼,说:“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想当面谢谢你。不过——”
许蕴灵想到刚才的对话,展颜一笑,她背后映着彩灯的光,笑容璀璨明艳,带着几分狡黠,“——我不以身相许哦。”
娇俏灵动的软语消散,她的身影匆匆而去。院落安静无声。
男人慢步走了两步,回到树下坐了下来。执手拿起紫砂壶,水声细细,他没有将茶水倒入杯中,而是看着它们流入了茶托,顺着一道道缝隙没尽。
许蕴灵方才没有注意到,他在树下煮茶。
簌簌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树下,单膝跪地,垂着脑袋:“王爷。”
赵长渊敛眉闭目,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碗沿滑动,声音沉缓:“去查查,她是谁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许蕴灵:完蛋!
第6章 总督
许蕴灵刚走出院落,迎面就撞上了来寻她的许蕴纯,她的身后跟着绿罗和紫鹃两个丫头。
“姐姐!”看见许蕴灵,许蕴纯惊喜地叫出声。她快步走了过来,急急忙忙拉过许蕴灵的手左看右看,见她安然无恙,许蕴纯如释重负,“大姐姐,你吓死我了。你出去那么久,纯儿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许蕴纯脸上的担忧真诚的全然不像作假。可许蕴灵偷听了她和紫鹃的对话,清楚她远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真心,心底自然对她的话打了折扣。
“我没事。”许蕴灵摇摇头,面上不露声色,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我们走吧。”
许蕴灵抬脚往外走,许蕴纯却抓住了她的胳膊,面带天真的疑惑,“可是大姐姐,你方才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怎么也找不到。”
她说着环顾四周,目光在鹤顶楼的庭院中停留了一瞬,抓紧许蕴灵,往后面走了两步,似乎要带许蕴灵过去看看,她探着脑袋,好奇地问,“姐姐是去了后面吗?”
许蕴灵当然不能让她去后面。
她的神情中露出几分明显的为难和尴尬,许蕴灵有些窘迫地低声说:“二妹妹,我方才是茶水喝多了,肚子不大舒服,所以……”
许蕴灵面色讪讪,许蕴纯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情绪不明地哦了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落,一个小厮端着托盘从后院走进来,脚步匆匆,见着两位衣着不菲的姑娘,小厮讨好地笑了笑,侧身避开两人去大堂上菜。
有了小厮的打岔,许蕴纯收回了好奇,也没了去庭院一探究竟的心思,“姐姐,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许蕴灵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小厮来得及时,拦住了许蕴纯,要是让她看到院落里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别的手段。和男人独处一地,在她看来算不得重要的事。问题现在她身不由己,落在小说里的大宣朝,她不得不为生存着想。
许蕴灵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鹤顶楼的灯谜猜的如何了?灯王猜出来了吗?”
许蕴纯挽着许蕴灵,闻言笑说:“我和绿罗一起猜出了五盏灯。柱子上方的灯王一晚上轮了好几回,竟是没一人猜出来。不过要是浩存哥哥在,他保准能猜出来。去年彩灯节的灯王就是他。”
许蕴灵一边听她说,一边心中泛起了涟漪。
浩存?元家小郡王?
许蕴灵有心打探许蕴纯和元浩存的事,到了鹤顶楼门口,却发现许府的管家正守在外面。
管家看到她们二人一起出门,连忙迎了上来,“二位姑娘,赶紧回府吧,总督大人提前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许蕴纯眼睛一亮,欢喜溢于言表。
许是被她传染,对着许蕴纯,管家神情柔和:“老爷方才先派人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快到京都城门口了。夫人得了信,让我接您马上回去。”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许蕴纯连忙应了。她迫不及待想见到许康辉,先行坐上了马车。
许蕴灵一直静静地站在许蕴灵身边,管家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许蕴灵落后许蕴纯几步。
路过管家面前时,许蕴灵刻意放缓了步子,睨着他,似笑非笑:“夫人?我怎么不知道我母亲活过来了?”
管家怔愣片刻,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大姑娘。”
许蕴灵瞥他一眼,抬手将耳边吹乱的发捋至耳后,温温柔柔地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许府待了二十多年了吧。那你记得,我爹把苏姨娘抬成正房的日子吗?我倒是记不大清了。”
管家面色一僵,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垂首避开了许蕴灵的目光。
许蕴灵笑了笑,没有接着计较他的逃避与沉默,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两人回到了总督府。进了府内,许蕴灵便见到苏氏换了身华贵的衣服,在大堂指挥丫鬟准备许总督喜欢的吃食,用香薰总督的便服鞋袜,又让仆役将桌椅花瓶瓷器擦拭地锃光瓦亮。
苏氏转过身,一下瞧见了许蕴纯和许蕴灵,快步走了出来,连忙说:“纯儿,你父亲提前回来了。我让柳叶给你准备了衣服,快去换了。”
说完瞥到一旁的许蕴灵,苏氏停顿了下,缓了语气对许蕴灵说,“大姑娘也回去准备一下吧。”
许蕴灵和许蕴纯各自回了院子准备。许蕴灵今早选的两个丫鬟晚上没有跟着她出来,她一回到扶风苑,两个丫头清月和水蓝立马迎了上来。
苏氏说是让她准备一下,却没有同许蕴纯一般,也给她备了新衣。许蕴灵让清月替她重新梳妆,吩咐水蓝去挑一件素净的衣服。
水蓝拿着一件颜色淡淡,料子看起来磨旧的衣服,犹豫道:“大姑娘,这件衣服,是不是太素了?”
许蕴灵起身让水蓝服饰她穿衣,“不会,这件正好。”
“可是二姑娘穿得……”水蓝欲言又止,一边的清月私下则拉了拉她的袖子。水蓝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她们两人原来是姚氏院子里的丫头,不过刚进去一年,姚氏人便没了。苏姨娘不喜欢和姚氏有关的任何东西,自然也包括她院里的丫头。掌管许府内院后,就将里面的妈妈丫头全遣散了。清月和水蓝因着进去时间短,给管家送了点好处,留在洗衣房洗衣。
她们去前院的机会不多,也知道在姚氏院里待过不讨苏氏喜欢,倒也自觉,安分地待在洗衣房,不像春桃上赶着挑份好差事。
许蕴灵挑中两人,看中的就是她们的安分。这样的人没有坏心,培养久了,也够忠心。
许蕴灵看了镜子里朴素的自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准备出去迎接她的便宜爹。回头一看,两个丫头却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水蓝到底憋不住话,忧心道:“大姑娘,总督大人好不容易回来,府里全是喜庆的装扮,您这样……”
不讨喜。
但这三个字水蓝不敢当面说出来。
她们也听闻不少大姑娘的传言。府里不少下人都爱拿大姑娘当笑话讲,就连她们洗衣房也一样。闲着没事,嘴碎的婆子说起扶风苑里的倒霉丫头。没了娘不说,性子也古怪,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扎根在后院,专程吓唬人。阴沉的模样,连身为父亲的总督大人也讨厌,也不怪新夫人把人丢在那儿。
水蓝和清月往往听到这些话,总是沉默着不参与。在姚氏院里的一年,她们见过小时候的大姑娘,那时她软软小小的一团,喜欢窝在夫人怀里甜甜的笑,一双鹿儿眼澄澈明亮。总督和夫人虽不亲密,但也很爱大姑娘。大姑娘走路还不稳,摇摇晃晃摆着小身体,颠颠地跟在总督身后叫爹爹,总督总会弯了腰,笑着举起大姑娘扔高高。
如今物是人非,新姨娘还没成正房,倒是先叫起了夫人。她们叫不惯。
水蓝和清月出了洗衣房,再到大姑娘的身边,这是她们没有想到的。看着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的大姑娘,她们内心是有些欣喜的,甚至希望大姑娘能重新得了总督喜欢,不再受尽冷眼和嘲笑。
许蕴灵明白水蓝和清月是为她着想,于是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曾经待在扶风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都当我是个好欺负的,如今我也想通了,那样没有尊严的活着,往后她们待我只会变本加厉。我是总督嫡女,是忠国公府的外孙,不能叫一个姨娘和庶女蹬鼻子踩我脸一辈子。”
水蓝和清月惊讶大姑娘的蜕变,惊讶过后,是浓浓的喜悦。
“大姑娘,您能想通是再好不过了。”水蓝欣慰道,“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是啊。”清月忍不住红了眼眶,认真道,“我和水蓝曾受国夫人恩惠。以前我们没法做什么,如今大姑娘选了我和水蓝,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大姑娘。”
许蕴灵没想一番话竟得了两个丫鬟的真心,意外之余心中亦是一暖。往后在许府,她不是孤家寡人了。
她点点头,“走吧,父亲恐怕快到门口了,别让人落了口舌。”
许蕴灵到了门口,许康辉还未出现,苏氏已经领着众多丫鬟婆子候在门口。苏氏立在众人之首,锦衣玉带,雍容华贵,端出了正房的派头。看见许蕴灵,苏氏皱起了眉,语带责怪:“大姑娘,您父亲正要回来,身为府中嫡女,怎么能来那么迟。就算不喜您的父亲,也不能不予尊重。”
许蕴灵扫了眼周围,却没见许蕴纯的影子。苏氏的话一落,听见的人好多偷偷抬眼看她,眼里全是看戏的兴味。苏氏一顶不孝顺的帽子扣下来,许蕴灵要是坐实了,她在府里府外就彻底讨人嫌了。
许蕴灵战战兢兢地在苏氏面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可是……别的妹妹现在还没来,蕴纯和蕴凡,都还没来。”
许蕴纯是苏氏的女儿,许蕴凡是通房所出的姑娘,现在也还没到。一个庶出的和通房的姑娘不责怪,倒先责怪她一个嫡女,怎么听都像是苏氏在针对她。
苏氏心里一边暗骂了许蕴灵一声小贱人,在外人面前又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边又暗恼忘记了这丫头焉坏的心思,一不小心又着了她的道。她原想借机打压,不料让她反将了一军。
苏氏咬了咬牙,出口的话收不回,有事儿还得迎回了许康辉再说。她勉强一笑,安抚说:“我当纯儿已经来了,是我误会大姑娘了。”
许蕴灵与她一并而立,她背对着后面的人,垂眸瞥了眼苏氏的位置,用只有苏氏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那就请姨娘少犯些错,你挡我位置了,往后挪挪。”
苏氏瞳孔骤然收缩,垂在袖中的手倏然攥紧成了拳头,猛地看许蕴灵。
许蕴灵不为所动,目视前方。
苏氏狠狠闭了闭眼,咬牙后退了一步。而后掩饰性地往后侧了侧身子,压着怒意,沉声说:“去叫纯儿和蕴凡,两个人还不过来,不像话。”
许蕴纯和许蕴凡姗姗来迟,许蕴纯看到最前头的许蕴灵时,神情微怔,不待她说话,苏氏已然一把将她拉至身边。
许蕴纯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许蕴灵的后背上,蹙起了眉头。
不消一会儿,黑夜中传来马蹄声,如雷声般敲击在地上,让人心头发颤。门口众人停了小动作,纷纷凝神屏息,一致望向黑夜深处。
一头高大的黑色骏马露了出来,马上坐着一位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是才从卫所回来的三大营总督,许康辉。马行至门前,许康辉一个翻身利落地下马,将马鞭交至管家,大步走上台阶。
苏氏立时喜上眉梢,惊喜道:“老爷。”
“嗯。”许康辉颔首,跨进大门,看了眼众人,随口问苏氏,“纯儿呢?怎么没瞧见?”
苏氏尚未回话,许康辉目光扫过去,却先一眼瞧见了在许蕴纯前面的许蕴灵。